聽到唐劫的提議,楚惜彤非但沒有輕鬆,反倒現出一絲不屑:“唐劫,你在開玩笑嗎?我天神宮弟子正在戮力苦戰,你放我等自去,怎麼不說是讓我們投降?感情我要把神念金身給你,還要主動開關獻城不成?”
唐劫神色不變,隻是淡淡看著外麵天空。
他留了幾個分身在外麵,能夠看到那裡發生的一切,這個動作隻是習慣性而已。
他說:“最多再過半個時辰,碧洗金霞陣必破,到那時我怕你連城都沒得獻了。”
“那又如何!”楚惜彤厲聲道:“天神宮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唐劫,想要神念金身,唯有你們兩派一起退走!”
唐劫搖頭:“第一神念金身不值得我這麼做,第二就算它值得,我也沒那麼大本事讓七絕門放棄到手的果實,能夠保住人就已經很不容易了。楚人王,胃口莫要太大,天神宮的人保住了,天神宮的香火也不至於就絕了。隻要香火還在,就總有希望,總比現在被滅了滿門要好得多。再說,你不考慮自己,也要考慮一下貴派老祖吧?老祖在,天神宮才能存在啊!”
楚惜彤急道:“我天神宮老祖何在?”
從她問出這話起,她便徹底陷入了唐劫的步驟中。
但不可否認,沒有葉雲子的天神宮,就真得沒有存在意義。
唐劫回答:“葉地仙正與鄙派雲祖相鬥,已現不支。”
“不是七絕與洗月兩派地仙聯手?”楚惜彤驚訝。
她本以為是兩派地仙聯手壓製葉雲子,才使他無法抽身,現在聽唐劫口氣,竟是雲天瀾一人就把葉雲子壓製住,而且還說什麼葉雲子已現不支。
楚惜彤大聲道:“我不信!千年之前,葉祖與貴派雲仙曾有交手,大戰三日未分勝負,憑什麼如今隻半日,貴派祖師便獲上風?”
“偶有奇緣,小有進步,也沒什麼可奇怪的。”唐劫淡淡道。
雲天瀾每日枯坐,竟然也能有奇緣,到是有趣了。
唐劫卻不解釋,隻是道:“我可以向雲祖陳情,若葉雲子願意從此閉關八百年,至鴻蒙大劫前不再出現,可饒他不死。但是天神宮必須放棄莫丘現有的領土,回到你們起家的那個島上去。”
於他而言,若能保住葉雲子不死,讓其在鴻蒙大劫中發揮作用,的確是比就此殺死更好的一個結果。
如今的唐劫,考慮問題已不再甚至考慮自己,而是通盤考慮了。
聽到這話,楚惜彤的心卻驟然受傷。
葉雲子閉關八百年到不是什麼問題,反正他們這些地仙沒事還自己閉關呢。
但是從莫丘之主,一下子打回原形,重新回到那曾經的島陸上去,對於任何人而言,都是難以接受的事。
楚惜彤無法接受,不過她沒有立刻拒絕,而是又問:“那掌教與願主他們呢?”
“他們嘛……”唐劫猶豫了一下,片刻才回答:“戰無傷與寒無心已死,金無欲和釋無念還在苦苦掙紮。我可以考慮放過金無欲,但是釋無念必須死。”
釋無念是逼死虛慕陽的罪魁禍首,無論如何唐劫不會放過他。
聽到這話,楚惜彤臉色一片慘白。
戰無傷寒無心竟然都已經戰死了?
天神宮兩大化神修者戰死,高層戰力全麵被壓,本部遭遇攻打,已真正是為危如累卵。
看著楚惜彤的表情,唐劫知道,自己已經徹底擊垮了她的心防。
絕望無助下,楚惜彤再沒理由拒絕自己開出的條件。
然而就在那時,楚惜彤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慘白的表情現出一絲紅潤。
她的眼中閃過迷惑,似在凝思,似在自問。
她說:“不對……”
這句不對讓唐劫的心猛地一跳。
楚惜彤已完全轉過臉來看向唐劫,俏麗臉蛋上,點星雙眸,一點光芒漸漸亮起。
她看著唐劫,臉上罕見的露出一絲笑容:“唐劫,你在詐我!”
唐劫隻覺得一陣手足冰寒:“我不明白楚人王這話是何意。”
楚惜彤的臉上已現出一絲微笑,她用非常肯定的口吻說:“神念金身對你很重要,重要到遠超過你之前所說的。”
唐劫心靈劇震,正要說什麼,楚惜彤已道:
“你裝得很象,假裝神念金身隻是我天神宮一件無上至寶,將其價值也以至寶對待。但你還是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先前為了搶奪神念金身,強闖金霞陣,幾乎連命都不要了!”
糟糕!
唐劫心裡暗罵,知道要糟。
果然楚惜彤已道:“你趕到此地,看到祖師像已在我手,就故意裝做不在意,與我討價還價,開出價碼。但是彆忘了你對天神宮的仇恨!你開出的價碼雖然公允,讓我不能不動心,但是你忘了在那上麵加上你幾百年來對我天神宮的仇!這讓你給出的價錢一下子就變得過於大方了!”
說到這,楚惜彤的聲音已明顯淩厲起來,那護堂二老更是激動的連連顫抖。
從楚惜彤的話語中,他們已聽到了天神宮保存下來的期望。
唐劫深深歎了口氣:“楚人王,果然不簡單啊。神念金身的確對我作用很大,我希望通過它來學習廣法天神留下的威能,這遠比神念本身要來得有意義得多,更是我未來進軍無上大道的憑依,想不到卻被人王一眼看穿。”
楚惜彤哈哈大笑起來:“人言唐劫詭詐,果不其然。唐劫你還想騙我?祖師神念雖好,你洗月派也不是沒有秘寶。彆派的能耐,再強也不是自家體係的。參考領悟即可,全心鑽研卻大可不必!”
修煉其實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係統工程。
並不是說修煉一門功法,就在某方麵天下無敵了。
以獸煉門為例,雖然其他五大派也有萬獸同心訣,卻永遠成不了獸煉門。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缺乏完整的萬獸同心訣,實際上就是有,也沒多大用。因為萬獸同心訣僅僅是其中一個點,支撐獸煉門的,其實是整個龐大的修煉體係。
比如要想成馭獸的強者,除了需要萬獸同心訣外,還需要強大的妖獸。
可妖獸從哪裡來?僅僅依靠降服並非辦法。越是強橫的妖物越是不甘於人下,從開智開始,有了自己智商的妖物就輕易不會降服於人。自我培養才是形成氣候的唯一方法。於是萬獸園,紅硫這些東西才會顯現價值。除此之外,還有各類增強妖獸實力的心法,寶物,法術,全都是相互關聯,相互配套的。
單取其一,往往效果有限。
天神宮和洗月派也是一樣,他們的修煉法門也早有了自己的體係。在這個體係內,唯有各自派內核心的東西才是最適合的,外派的東西雖然可以學,卻終究成不了大器。正因此,如獸煉門劍修,天涯海閣獸修一樣,雖可有其獨特作用,卻終究無法走上巔峰。所謂劍走偏峰,一時之強,就在於此。
正因此,廣法天神神念中遺留的法門,用來領悟,參考都可以,但用來專心學習,那就是走岔道了。
對於洗月派的體係而言,天神宮的體係就是旁門。
除非唐劫不介意浪費一千年時間重建這套體係。
匆忙中說出的謊話,總難免有些漏洞。若換成是旁人,未必察覺,楚惜彤卻是一下聽出,當場揭破。
她雖然不知唐劫到底要金身神念有何用,但是那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唐劫心中的憤怒,甚至於還有一絲驚慌。
是的,驚慌!
那是對可能得不到金身的巨大失望與驚恐。
這種情緒雖隻在唐劫身上出現了極短暫的一瞬間,卻還是被心細如發的楚惜彤感受到。
她盯著唐劫,哈哈大笑道:“唐劫,如你所言,半個時辰內,碧洗金霞陣必破。陣破之時,就是我掌碎祖像之刻。唐劫,你若想得到此物,就立刻阻止兩派進攻。”
“我做不到!”唐劫沉聲道:“你當我是什麼人,可以把七絕門呼來喚去的嗎?”
“我不管!”楚惜彤嘶聲大吼,再無一絲優雅從容的氣質。就象是一個溺水將亡之人,突然間得到一根稻草,再不顧一切的抓在手心中。
那一刻,不管如何,她都要逼唐劫退兵。
看著狀似瘋狂的楚惜彤,唐劫終於意識到此時自己再說什麼,怕都沒用了,楚惜彤已是吃定了他。
低頭想了一會兒,唐劫沒再說什麼,轉頭走了出去。
這個行為讓楚惜彤三人也愕住。
這是怎麼回事?
唐劫的話語已乘著風飄飄而來:“你現在很激動,我等你冷靜一會兒再談吧。”
三人無言。
竟然還有這種事?
到底沒有經曆過唐劫曾經的時代,有些想法也注定不可能與唐劫相比。
對於唐劫而言,當事情已入僵局時,換個角度,重新考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談不下去,就歇一會兒再談,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
站在堂外,唐劫已陷入深深的思索中。
怎麼辦?
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這個女人放棄她那瘋狂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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