阻擊戰,永遠是戰爭中最慘烈的一種戰爭形勢。
作為負責阻擊的一方,所肩負的責任就是不惜一切,拚死阻攔,對抗的更往往是數倍甚至數十倍於己的力量。
天神宮擁有的實力,不可謂不強悍,四位心魔真人,近十位靈環真人,還有大量的精英弟子組成的隊伍本足以碾壓向唐劫這樣的對手。
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唐劫竟然頂住了。
大量的豆兵組成的封鎖線不但阻止了天神宮的侵襲,甚至於還反過來殺死大量對手。喋血堂下的一百弟子在這刻已差不多死光,看得南凝江也心痛不已,對唐劫的實力也終於有了更清晰的認識。
“兵主秘藏!”南凝江從牙齒縫裡吐出這幾個字。
除了這個原因,南凝江找不出第二個理由。
“不止如此。”唐劫則回答。
身心中那股舒爽的感覺隨著對天神宮人的殺戮越來越清晰,以至於到喋血堂弟子幾乎儘皆死光時,唐劫心中竟沒來由的有了種空落落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他極不舒服,他大喝一聲猛地撲向南凝江,左手一揚,十數張冰封符已落向南凝江。南凝江長嘯著揮掌,掌風與冰氣衝撞,激出大片燦爛光華,同時一股綿勁密布空間,讓唐劫的刀刺不下去。
這是南凝江在了解過唐劫底細後,針對金刀的鋒利性采取的對策,以柔克鋼,使無堅不摧的金刃也難有用武之地。
然而隨著自己對南凝江的攻擊,唐劫心頭的那股舒爽感又再度回至心間,他心中振奮,突然間刀芒驟然暴漲,直刺南凝江。這一刀來得突然,南凝江措手不及,隻能急仰頭閃避,刀鋒沿著他的頸間劃過,帶出一條長長的血口,南凝江悶哼著回劈一掌,唐劫橫刀一隔,刀掌相撞,兩人竟同時分退開來。
這一次硬碰硬的接觸,南凝江以靈環真人的身份,竟沒能占到絲毫便宜。
他楞了楞,脫口叫道:“你不受大山影響?”
唐劫歪了下頭:“我也是剛剛知道。”
是的,唐劫也才剛剛發現,隨著他對天神宮弟子的殺戮,大山對他的威壓竟越來越小,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毫無疑問這是好事。
就在此時金銀二老已再度衝向唐劫,唐劫隨手又是一把符灑出去。
符法光輝大作,逼得二老不得不疲於應對,一人怒吼道:“臭小子,你的符用不光的嗎?”
“多的是,用完了還有這個。”唐劫手一揚,三把法劍已同時飛出,直掠二老。二老正要出手抵擋,就聽轟轟轟三聲爆響,三把法劍竟同時自爆。
這三把法劍不過是普通法寶,但這刻自爆後產生的威力卻是極大,就連二老也不敢硬抗,隻能一起飛退閃避,一不小心被炸了一下,受了不輕的震蕩,氣的哇呀呀直叫,卻就是奈何不得唐劫。
與此同時,唐劫卻是越戰越狠。
心中的那股爽意隨著天神宮弟子的越死越多,也越發清晰,出手亦越發凶狠。
突然間他大笑一聲道:“我意向天,天必佑我,言必中,斬必殺!”
說著猛劃一刀斬向南凝江。
這一刀看似簡單,南凝江卻沒來由的就感到一股莫大威脅。
他知道不好,全身靈環暴漲,全力阻擋著唐劫的攻擊,然而無論他怎樣出手,唐劫這一刀卻仿佛天外飛來,如影隨形的追逐著他不放,死亡的危機在南凝江心頭放大到了極致,他的雙眼中已隻看到那明晃晃的刀尖,口中更是發出絕望的低語:“這是……大……”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了這是什麼,隻是卻來不及說出口了。
就在金刀將中的那一刹那。
“大哥!”淒厲的呼聲驟然響起,斜刺裡飛出一道人影正撞在南凝江身上,將他撞飛。
與此同時,刀鋒透體而過,將那身影整個紮透,巨大的光華盛放,將那身體瞬間炸成四分五裂。
“老五!”南凝江放聲嘶吼起來。
他怒視唐劫,雙目已充滿血色:“唐劫!”
唐劫緩緩收刀,全身驟然放出大片光華,靈氣飆漲下,他如天神般威風凜凜的站立著。
“大願神通!”南凝江終於叫出聲來,不敢置信地看著唐劫。
剛才那一幕,分明是大願神通才能擁有的威能,言必中,斬必殺!
“不,這不是大願神通!”黃越大叫起來。
他身為釋無念弟子,自是最清楚自家老師的本領。
“那這是什麼?”周芳華怒問,唐劫到底用的什麼手段,一刀逼的南凝江無法還手,甚至一擊滅殺老五。
黃越怔怔地看著唐劫卻不回答,滿臉的不敢相信。
“黃越!”南凝江大喊起來。
黃越喃喃道:“這不是大願神通……這是……大願。”
大願?
所有人同時看向唐劫。
唐劫以手撫刀,漫聲道:“我發大宏願,誓滅天神宮!”
聽到這話,所有人同時一顫。
南凝江顫聲喊了起來:“你說什麼?你敢立此宏誓?”
唐劫冷漠一笑:“從當初你們殺虛大哥的那刻起,我就立下大願,誓滅天神。隻是我從沒想到,原來願力是真的存在的。冥冥中自有定數,當我發下宏願並為之付出努力時,上天就會憐我助我幫我厚我。”
說著他仰頭觀天,放聲大笑起來,全身放出光華儘放,哪裡還有絲毫被大山壓製的情形。
“慕陽……”聽著他的說話,虛明月突然心中一顫,看唐劫的眼神也漸漸有了些異樣,兒時虛慕陽的樣子再浮眼前。
天地之間,總有一些東西,非人力可以解釋清楚。
願力,就算是其中一種吧。
在六大派的體係中,其實從未有過對願力更細致的描述,更多的隻是言願不可輕發,否則必致心魔入祟。
然而心魔與願力卻不是同一種存在,前者是意念凝聚實體後的存在,後者卻是存在於這天地間飄渺難解的存在。它比靈氣更難以捉摸,也更難理解,隻有擁有的人,才會有那麼一絲絲領悟。
這世間最了解願力的,或許就是釋無念了,正是他創造了大願神通。
並不是每個發下宏願之人都能得到願力庇佑,實際上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唐劫發宏願二十多年,多年來從未放棄過對天神宮的複仇努力,但是直到今天,他才終於獲得了那麼一絲老天饋贈,這點饋贈到底是基於何而得,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但是隱隱間,唐劫還是有了些許答案。
他相信這答案絕不是殺了多少天神宮人,更有可能和這周圍的一切有關。
比如這座大山,又或者還有其他一些因素。
當然這一切,他是不會說了。他隻知道,沒有了大山的製約,他就可以為本體爭取到更多的時間。
何嶽陽撐不了多久了。
吼!
轟天撞擊裡,林區內衝出高達數十米的煙塵。
人影在林中飛快閃躍著,張揚出天地間最壯懷激烈的氣勢。
本體就象是個打不倒的巨人,揮舞著戰錘發出最狂妄的呐喊,一次又一次的發起衝擊。
他衝擊的是如此暴烈,凶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巨大的錘頭一次又一次砸在鐘上,在撞出震耳欲聾的聲音的同時,也激蕩出無數次力流。
每一次,本體的攻擊都會被太玄鐘反衝回來,對何嶽陽的攻擊有多強,反彈在他身上的攻擊就有多強。
在這不斷的反彈中,本體咳著血,卻又一次又一次的站起,然後繼續揮舞著自己的拳頭,發泄著自己的憤怒。
在這憤怒的激發下,本體的力量仿佛永無窮儘一般。
打不倒,拖不跨,戰意不儘,鬥誌衝天。
於是何嶽陽驚駭的發現,對手尚未倒下,他卻快要撐不住了。
太玄鐘雖是至寶,卻也需人來操動,以靈氣支持,用靈念控製。
唐劫的一次次衝擊,固然給自己帶來巨大傷害,卻也讓何嶽陽付出大量靈氣。
這本來也沒什麼,畢竟寶鐘本身就有強大的力量,何嶽陽隻需催動,其消耗遠比不上唐劫。
但是讓人震驚的也就在這,在這種情況下,最終撐不下去的竟然會是何嶽陽。
唐劫就象是有著源源不斷用之不儘的力氣般,一次又一次的發起瘋狂衝擊,無論受到怎樣的反彈與傷害,卻就是不會停下,越鬥越猛,越戰越強,仿佛之前的戰鬥不過是一場熱身,現在才是剛剛開始。
在這瘋狂進擊下,何嶽陽隻覺得靈氣如潮水流逝,終於恐懼了。
他瞪著唐劫,雙目中神光微現,同時道:“給我死!”
神念攻擊。
此時此刻,何嶽陽已再顧不得一切。
沒想到唐劫卻隻微揚了下頭,鼻中流出些血,便複無事。
他擦去鼻中血跡,笑道:“就這點本事嗎?”
“這不可能!”何嶽陽大駭叫道。
“沒什麼不可能的,你不會以為老子都決定殺心魔了,還對神念攻擊無防備吧?”本體發出不屑笑聲:“其實老子等的就是你這個。”
九絕誅仙陣內天材地寶眾多,其中就有可抗神念攻擊的藥物——翠羽香紅珍。
按照唐劫與火鳥的約定,每通過一次考驗,本體就可取一株靈藥,而在唐劫進入莫丘後,大肆搶劫攫取的資源中,但凡是靈草,統統用來為本體煉體。隨著本體實力的提升,再次挑戰火鳥後,得到的就是這翠羽香紅珍。
得到此藥後,唐劫便交給本體與分身各食一半。
翠羽香紅珍並不能讓本體完全免疫神念攻擊,確切的說它提升的隻是抗性。九絕誅仙陣中的翠羽香紅珍是萬年靈藥,一株便頂得上那些普通的幾十株,因此雖然隻是一半,用來抗心魔真人的神念攻擊已是夠了,如果是化魂期則不好說,除非對方不惜自己,全力攻擊,否則也很難殺死唐劫。
正因此,在此次作戰計劃裡,唐劫沒把玄鐘子算上,因為不想把他逼到死境和自己拚命。
這刻神念攻擊無效,何嶽陽大懼,向後退去。
本體的嘴角露出一絲諷刺笑意:“現在才知道怕,不覺得晚了嗎?”
離經煉體,何其強悍,何嶽陽與他比耐力,簡直就是找死。
這刻說著他對何嶽陽突然發出嗷的一記狂吼。
吼聲卷起一股颶風吹向何嶽陽。
風沙中,何嶽陽看到本體的身體竟是在進一步漲大著,全身的肌肉賁起,身體中卷起一股股白色氣流,圍著他旋轉,那是湧動的力量難以遮掩,以實質的形式生成。
唐劫大笑著對準何嶽陽再擊一掌。
太玄鐘發出轟然震鳴,唐劫固然是吐了口血,何嶽陽卻全身顫抖得仿佛打了擺子一般。
“終於控製不住了嗎?”唐劫哈哈大笑:“要不是為了寶鐘,你早就完了!”
鐵拳繼續對著太玄鐘砸下,一下又是一下,每一下都仿佛砸在何嶽陽的心口,何嶽陽整張臉都變得蒼白如紙。
終於,在一聲長鳴中,太玄鐘轟然飛起,何嶽陽已徹底無力控製。
唐劫腳一抬,已將何嶽陽踏在腳底,稍一用力,便將何嶽陽頭顱踩爆,同時手一伸,抓住寶鐘。
那寶鐘發出清鳴不斷掙紮著,想要脫離唐劫的大手。
“入了我手,豈有再讓你輕易離去之道理。”唐劫哼了一聲,又是一拳砸在鐘上。
這一拳無人掌控,拳力輕易滲入鐘內,寶鐘力量早早之前就已耗儘,拳力催動下,鐘內所有禁製已儘被摧毀,唐劫直接以最野蠻最不講理的方法強破了寶鐘禁製,順手將其收走。
“我的寶鐘!”玄鐘子第一時間感到太玄鐘被奪,心神大震,當場就吐出一口血來。他兩度受大山意誌攻擊,正在調養,這一下突受影響,傷勢反撲,反倒讓他傷勢加重。
與此同時李鬆也感受到何嶽陽的死,怒嘯了一聲:“老何!”
手中猛現華光,正打在鬼衛身上,將他整個胸腹都擊出一個透明大洞,隻那鬼衛卻恍無所覺,依舊與李鬆纏戰,李鬆愕了愕,脫口道:“你不是人?”
尖利的呼嘯響起,一道劍光飛射李鬆麵門,那劍光犀利,劍氣如長虹無可阻擋,逼得李鬆也不得不退避,卻是唐劫拋出一把神劍。
同時鬼衛在唐劫控製下急退,暴露了非人身份的他,已不適合再纏戰下去。
“混蛋!”李鬆雙手連續拍出十數道光輝,硬生生阻住神劍下落的同時,雙目神光電閃。
神念攻擊。
何嶽陽的死讓李鬆憤怒已極,終於不顧一切對唐劫施展辣手,哪怕是因此殺死他也不管了。
看到此景,南凝江色變大叫:“不要!”
天神宮要的是活的唐劫,不是死的。
但唐劫卻隻是額頭猛地揚了一下,雙鼻中流出鮮血的同時,臉上竟露出興奮色彩:“哈哈,終於肯用神念攻擊了嗎?等你多時了!”
說著他急退,從懷中取出一粒丹藥給自己服下。
那丹藥黑黢黢的,看著不起眼,南凝江卻是臉色微變:“移神丹,不好!”
隻見唐劫猛抬頭發出一聲長嘯。
嘯聲如鬼泣,震動荒野,聽得眾人心驚,就見唐劫耳鼻中已冒出濃密紫煙。
“沸靈散!”虛明月失聲叫了起來。
“沒錯……就是沸靈散。”唐劫嘿嘿低笑起來:“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和你們打硬仗?要不是為了驅除這該死的東西,我又何必如此?”
沸靈散是直接作用在靈魂層麵的毒藥,正因此,凡法不可去除。為了接觸沸靈散,唐劫可謂想儘方法,直到最後才想到神念攻擊這一招。
神念攻擊之所以無法抵擋,也是因為它直接作用於靈魂層麵,但隻要能抗住這攻擊,就可將這股力量轉為驅除,為此唐劫劫掠百家,洗劫無數,方才找到這移神丹,等的就是這一刻。
眼看著這刻沸靈散去除,一直纏著唐劫的一個大麻煩終於滾蛋,唐劫心情亦是大好。
他放聲笑道:“沒了沸靈散,看你們如何追我,天大地大,我自逍遙!”
說著他已向後退去。
此戰殺何嶽陽,得太玄鐘,驅沸靈散,他目的已達,再不停留,便要離去。
南凝江獰聲道:“想走?不可能!”
他手一揚,已將一物拋出,卻是一張圖。
“陣圖?”唐劫麵色微變。
那赫然是一張上品法寶級的陣圖,這刻一旦祭出,唐劫四周整片區域便都被置於陣中。
隻一眼唐劫便看出,這至少是四品封禁陣法。
就在陣圖出現的同時,南凝江單手拍地:“給我出來!”
就見地麵陡然現出一個奇異圖案。
隨著這圖案出現,就見四麵八方烏雲繚繞,大片煙雲席卷中,隱隱竟有無數山魈鬼怪似的物事出現。
“萬獸無疆!”唐劫臉色大變。
這萬獸無疆,可以說是獸煉門最為拿手的一種法術,是法,陣,獸的結合,一經使用即可幻化出無數妖獸攻擊對手,內中往往又蘊藏了一些真正的妖物,真假混雜,虛實難辨,至於威力則取決於內中所藏的存在。
可以肯定的是,獸煉門積心處慮的對付自己,帶來的絕對不會是普通妖物。
煙雲中已傳來錢英晨嘿嘿得意的笑聲:“唐兄果然見識豐富,竟然連我獸煉們的萬獸無疆都知道。本以為用不上了,沒想到唐兄果然厲害,還是把我們這壓箱底的安排都用了出來。”
唐劫的眼神凝縮著。
他知道,這應當就是南凝江為了對付自己,一直暗藏的真正手段了。
他看向南凝江:“你要是早些用,也不會死那麼多人。”
南凝江回答:“要是用早了,又怎試探你知與不知?”
果然。
南凝江之所以到現在才用,還是想知道到底誰才是天神宮的內鬼。
他笑道:“那你現在知道了?”
“至少我們這群人都是可信的。”南凝江回答。
唐劫點點頭,看向老二和老五的屍體:“他們都是被你害死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南凝江,南凝江臉色一變:“閉嘴,隻要能抓到你,再多死傷亦值得!”
“問題是你抓不到!”唐劫悠悠回答。
南凝江微微一怔。
如今這裡四麵封鎖,天上地下皆無出路,來自獸煉門的最終殺手也已發動,唐劫還有什麼翻盤的能力?
唐劫輕歎口氣:“任你萬獸奔騰,封天鎖地,在這天地偉力的麵前,終不過是夢幻一場。”
隨著他的說話,南凝江心中突然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一股莫名的震動,正從腳下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