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外飛來的手指,仿佛擎天的巨柱般向著唐劫落去,在這巨指下,唐劫渺小的如一隻螻蟻。
完全是本能,唐劫雙手捏動印法,同時腳下生電,抓著小虎和伊伊向後方急速退去。
下一刻,巨指落下,正中唐劫先前所在之地,卻是轟然砸出一片靈潮。
靈潮如颶風,裹卷著唐劫飛開,巨大的衝擊力下,以唐劫的體質也承受不住,竟是哇的吐出一大口血。
怎麼可能?
唐劫心頭閃過一片駭然。
這明明是虛幻之像,怎麼可能會打出如此驚人的一擊,但使指風餘波,就讓唐劫受到重創。
要知道就算九宮迷天陣威力全開,也未必能達到如此驚人的攻擊效果。
那刻唐劫睜大雙眼,看著天空中九難妖僧的影象,那九難妖僧一擊無功,卻不追殺,竟自收了回去,細長雙目掃了一眼四周,反到低喃了一句:“九宮迷天現舊世……”
說著他單手突然豎起,對著空中輕輕一拍。
就在這一拍的同時,遠處一聲巨喝乍向。
那淡金色的拳頭再度出現,向著九難妖僧砸去,卻正打在那黑色巨手上。
黑色巨手一縮,已正抓住那淡金鐵拳。
九難妖僧低聲長吟:“鴻蒙一夢入星羅……”
這一抓,鐵拳竟是再動彈不得,反到黑色霧氣沿著鐵拳一路蔓延。
虛空之中一個全身金甲,頭頂王冠的崢嶸巨漢已複顯現。
這巨漢身影落在唐劫眼中,全身陡地一震,脫口而出:“兵主!”
這巨漢身影竟與當日所見兵主之像頗有些相似,不過再看去,唐劫已知不是兵主。
當日他在兵鑒製造的夢幻空影中雖隻見了一眼兵主,但其人雄霸蓋世,有頂天立地之威,舉手投足間皆是霸氣無雙,殺伐進取,有攻無守,一舉一動皆充滿血性好強之霸意。
眼前的巨漢雖象,卻終不是兵主,空有其形,卻無其絕世風華。
然而就是這巨漢,頂著這鴻蒙界最為凶名昭彰的大魔頭九難妖僧的巨手,依然展現出驚人神威。
眼看著黑霧閃現,那巨漢突然吼了一聲,對著九難妖僧的臉一拳打去。
這一拳看似簡單,卻如九難睜眼般,在瞬間彌漫了整個天地,仿佛天上地下,隻有這一拳的樣子。
落在唐劫眼中,他心底突然一震。
這一拳,他再是熟悉不過。
那是離經百煉中,行氣運法的起手式。
一直以來,唐劫都隻將這起手式當作行氣運法的基本動作,但是這刻卻在那巨漢的手中施出,且一用就充滿天地威能。
這讓唐劫也徹底震撼了。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巨靈界會有人懂離經?
為什麼那明明用於修煉的起手之法會變成攻擊之招?
那一刻唐劫已忘記了自身所處的危險,破妄天目全力發動,看向那巨漢,想要將巨漢這一拳的脈絡看個清楚。
可惜他發現的晚了,戰鬥卻進行的快捷。
就在這一拳擊出的同時,三瓣蓮台上的九難妖僧已再度低吟道:“昔日舊景難再現……”
他空下的那隻手突然上揚,擋於臉前,正抓住那襲麵鐵拳。
下一刻,烏風祭起,黑光大作。
血色蓮台上光芒頓現,在一瞬間衝破迷障,直入天空。
如果這時站在外圍,就會看到一道黑色光柱已衝破幻境,在整個風魔島上空亮起!
隨後,一個嘹亮聲音回蕩於天地間:“我終卷土再歸來!”
砰!
九宮殿上,一盞長明燈突然同時炸裂。
地麵陣紋齊放光華,映亮整個大殿。
姬無咎“啊”的大叫一聲,猛吐出一口鮮血。
“怎麼可能?”他捂著胸口大叫起來。
“姬兄,發生什麼事了?”南百城也嚇了一跳。
姬無咎捂著胸口,震撼地看著頭頂晶體。
晶體依然在滴溜溜地轉動著,隻是在其中一麵上,已出現了一道深深裂紋,仿佛破碎的鏡麵。
鏡麵影象上,九難妖僧一擊將那金冠巨人打飛,隨後微微抬頭,目光洞穿幽冥,竟是直接與姬無咎對視了一眼。
這一眼深邃似海,看得姬無咎心神大駭,狂叫了一聲:“不!乾坤逆轉,重塑幻境!”
猛地捏動印訣向鏡麵打去,下一刻巨靈幻境內空間旋轉,所有破滅的房屋重現,被殺死的巨人複又再生,所有從血雲中衝出的妖魔紛紛消失,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唐劫入境之前的景象。
然而那九難妖僧卻並未消失。
他高懸於幻境天空,微笑著看那虛空,仿佛在看姬無咎般。
下一刻,血雲再現,妖魔重生,一切又如之前一般上演,惟有九難妖僧始終高懸於空,漠視殺伐,隻是向著空中點出一指。
就在這一指點出之際,天際再度飛來金色戰拳,與之前一般無二。
唯一的不同是,這一次不再是血雲中伸出的巨掌,而是九難的一指洞穿。
重拳消失,巨人再現。
霸海流星拳再次擊出,九難妖僧這一次擋得更加隨意了,一擊揮出的同時,接著隨手一掌再度將那金冠巨人拍飛。
“不!”看著這一幕,姬無咎全身冰寒,口中喃喃:“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那九難妖僧仿佛聽到了姬無咎的說話吧,嘿嘿低笑起來。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的三瓣蓮台,微微不滿地搖了搖頭:“三花不在,五氣為真。”
說著輕輕一指,那三瓣蓮台在空中旋轉著,竟是又升出兩瓣來,變成五瓣。
“七瓣之日,歸來之時。”妖僧的聲音在這天地間低沉回蕩著。
就在這時,淡金色鐵拳再現,打向蓮台。
依然是那一記起手勢。
妖僧正要隨意抵擋,卻突然臉色一變。
下一刻就見那鐵拳洶湧可穿天地,轟地一下砸在九難妖僧的身上,隻一擊,那九難妖僧的影象已徹底破碎,化成無數靈光消散。
在這靈光之中,伴隨的是一聲憤怒嚎叫:“巨靈王……”
一個洪亮聲音低徊響起:“你永遠也彆想回來,九難賊禿!”
砰!
幻境破碎。
姬無咎一屁股坐在地上,怔怔地看著晶體殘留的影象,口中喃喃:“不漏無想……破界化念……這下可捅大漏子了。”
這是一片幽暗空間。
整個世界死氣沉沉,幾乎見不到陽光。
黑,紅,紫是這個世界的主色調,彌漫了整個空間。
深黑色的大地上,到處氤氳著紫色的霧氣,一些紅色小魔怪正在地上拚命地扒著,偶爾扒出一些扭動著身體蚯蚓般的物事,便立刻向嘴裡塞去。若是動作慢些,便隨時可以引來其他魔怪的爭搶。
在這黑色土地的上方,漂浮著一座紫色山峰。
它懸浮於空中,高高在上,俯視下方。
山峰的頂部還有一座血紅色宮殿,三千四百八十二級台階,一路延伸,通向宮殿的頂部。
每一層的台階上,都站著兩名奇形怪狀的妖魔。
直至上方頂處,一座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火焰巨爐正橫亙於宮殿廣場的上方。
火爐前,一名老頭正在扇火。
他看起來就象是從棺材裡爬出來的老屍,臉上愁容密布,但是在他身周,卻跪著無數魔怪。
麵對這老頭,沒有一個人敢於發聲音。
每一名魔怪都知道,眼前的老者代表著什麼。
輕輕扇了一下火焰,老者突然向後方看去。
宮殿中飄出一座五瓣蓮花台。
它緩緩轉動著,五個深黑色的身影便隨著蓮台轉動。
其上還躺著一人,寬麵大耳,赤足禿頂,手持佛珠,赫然正是那巨靈幻境中出現過的九難妖僧。
以手支頭,這妖僧閉目睡著,蓮花台卻已飄至火焰爐的上方。
火焰瞬間猛漲,蓮花台大放光明。
那九難妖僧緩緩睜開眼睛。
這一睜眼,整個空間都為之亮了一下。
三千四百八十二級台階上,所有的魔怪同時有所感應,一起向著宮殿上方拜倒,卻不敢發出絲毫聲息。
惟有那扇爐的老人望著蓮花台:“尊主醒了。”
九難妖僧坐起。
他略帶迷茫地看了看空中:“黎鬼,我睡了多久?”
“九百三十七年,尊主。”
“是麼……未滿千年,竟提前醒來。”九難妖僧低聲應道。
想了想,他說:“我做了一個夢。”
“尊主夢到了什麼?”
“夢回千年,巨靈之戰。”九難低聲呢喃:“我看到了一個存在……”
“一個存在?什麼樣的存在?”
“一個熟悉的存在……一個我們一直在期待的存在……”
老人的眼中陡然放出光芒,臉上的皺皮同時舒展開來,蠕動出驚人魔威。
他看著蓮花台上的九難妖僧:“難道是……”
九難妖僧卻不說話:“不過……巨靈王為什麼會來……又是誰呼喚了他……蹊蹺啊……蹊蹺……”
他閉目沉思。
良久,方道:
“那歸來的終將歸來,逝去的也終將逝去。莫急,莫急,距離三千年大劫,還有一千二百年光陰……且讓我再睡一會兒。”
說著,他又重新躺下。
五瓣蓮花台複又向著宮殿飄回。
伴隨著黑色光柱的出現,棲霞界各處,一些沉睡中的人也紛紛醒來。
出雲山,十九星峰。
這裡是洗月派所在的根本重地。
在十九星峰的後麵,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山頭。
山頭很低矮,山上僅有一間用茅草搭成的小草屋。
草屋內,一名白眉老者正在打坐,屋內簡簡單單,一應皆無。
突然,老者睜眼,發出了“咦”的一聲輕呼,看向南方,低聲喃喃:“三千大劫未至,已有大魔沉不住氣了嗎?”
而在無儘海域的深處,一座漂浮於海麵的華麗空中閣樓內。
這便是天涯海閣赫赫有名的海天宮了。
海天宮最深處,一名中年美婦正睡於九龍香玉床上。
突然間,那美婦睜眼向著南方望去,眼中現出迷惑:“鴻蒙妖氣一閃而逝,觀其距離……莫不是九宮幻境出了事?”
四極國,千情城。
這裡是千情宗的重地,在城市的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座高塔。
塔高九層,正是千情宗重要人物所在之地,越往上,地位越高。
據說最高九層就是千情宗宗主霓裳仙子居處。
但是隻有少數人才知道,即便是宗主霓裳仙子,也不過是位於八層。
九層塔內,一名老嫗正目危坐,身前還漂浮著一段紅絛。
突然間,紅絛墜落,飄於老嫗身上。
那老嫗卻不睜目,隻是輕歎一聲:“心,終究還是亂了。”
揮一揮手,紅絛再起,複又入定。
與此同時。
莫丘天神宮,一名金甲中年男子臉上現出驚容。
七絕門飄渺峰上,一名青衫文士驟然現身,眺望無儘海域。
而在極西莽荒叢林的深處,篝火通明,篝火旁是無數人影穿梭流動,歡歌載舞。
仔細看去,卻不是人類,而是熊羆虎狼諸般野獸,化成人形,歡歌笑語,行止之間竟與人無異。
在那篝火後放,矗立著一張巨大王座,高約三丈。
一名粗獷大漢正於側臥於王座上大口飲酒,兩名化形蛇女則在一旁悉心伺候。
突然,那漢子皺了下眉頭。
他這眉頭一皺,王座下方,無數歡歌載舞的妖獸便一起停滯,看向上方。
那漢子揮了揮手:“無事,自去尋樂吧。”
於是下一刻,林中深處複又響起歡樂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