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虎被巨手化身所震,動彈不得,惟有一雙虎目依舊死死盯著唐劫看,不掩絲毫仇恨。
看著它,唐劫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緩緩道:“不用這樣看著我,其實我沒有殺你的意思,我隻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一樣東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東西,更多的可能是一種秘法,隻要你肯把它交給我,我就放了你。”
“吼!”妖虎發出低低的吼音,冷眼看著唐劫,卻不回應。
唐劫笑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好好想想吧,這一仗我連準備帶付出,前前後後付出了有四五千錢,這麼高的成本,就算把你賣了也賠不起。你不會以為我付出這麼多,就是為了做筆虧本買賣吧?”
說到這,唐劫頓了頓,這才繼續道:“我要的不是你,自始至終都不是你。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可以談談的……彆裝傻,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我花幾千個靈錢,上月的時間,可不是為了去詐一隻虎妖!再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你裝下去也無意義。”
妖虎的目光終於變了,看唐劫的眼神突然充滿警惕。
終於,那妖虎動了。
它伸出爪子,在地上寫下幾個字:
“你知道什麼?”
看到這行字,唐劫笑了:“很多,不過一開始隻是懷疑。但這一個多月的接觸下來,還是能確認了。”
就算妖虎再如何掩飾,一個多月的接觸,反複的角逐與追殺表現出來的智慧,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這妖虎不一般,何況早有心理準備的唐劫。
“不是洗月派告訴你的?”
唐劫回答:
“這種事就算是洗月派,也要高層才清楚吧?怎麼可能告訴我一個小小學子。不過要了解這些,也未必就需要洗月派來告訴我,其實有太多理由可以發現。”
“太多理由?”
“是。”唐劫回答:“首先就是洗月派的行為。為什麼洗月派要世代關押你們?就為了懲罰和禍及子孫?那太無謂了!人們可能會因為一時的仇恨而做出喪失理智的行為,但一個大組織不會,更不可能將這種無聊的事持續上千年。之所以如此,真正的原因不是報複,而是因為這是他們找回秘寶的唯一方法……血脈傳承!隻不過這血脈傳承與眾不同,彆的妖傳承的可能是力量,你們卻是記憶與智慧!通過這傳承,你們在未進入開智期時就擁有智慧,而有關秘寶的下落其實也一直都隱藏在你們的血脈中,所以洗月派才要世代殺戮你們,卻又不絕種。他們寄希望於你們中有某個膽小怕死之輩,為了活著而交出寶貝。當然,這隻是個猜測。”
“其次就是一些曆史的記錄。”唐劫繼續道:“我查看過洗月學院的的一些典籍,尤其是關於虎嘯穀獵虎的典籍。洗月學子不止一次上山獵虎,也曾有人認為人比虎強的最大理由就是人有智慧,試圖通過種種陷阱手段來殺死妖虎。但從曆史記錄中,我發現幾乎所有以智取勝的手段都失敗了。真正成功的獵虎,反到是一些計劃簡單,以勇取勝的戰鬥。他們依靠力量,血性與不怕犧牲來獲得勝利,而不是頭腦。”
那妖虎發出嘿嘿的低笑聲,笑聲從它口中發出,給人的感覺頗為怪異。
“但不管怎樣,你們最終都無一善終。”
這話一出,妖虎低吟一聲,垂下了驕傲的頭顱。
是的,它們能殺死再多的學子又如何?
學子是殺不完的,所以他們也就必然要代代受戮。
看到這一幕,唐劫也歎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寶物,能夠讓你們情願世代承受殺戮也不交出來,反正那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聽到這話,虎目閃動,那妖虎已再度寫下一排字:
“你想要什麼?”
“還能是什麼?”唐劫卻輕聲笑了起來:“當年虎妖盜走秘寶被洗月派抓獲,卻遍尋不得,最終落得個永生囚禁,禍及子孫的下場。那時我就奇怪一件事,為什麼他們不用搜魂術。”
“彆跟我說妖人不同。虎妖開智,可化人形,神智雖無形,搜魂術卻是強行輸入靈氣,使無形之思維形成有形之神智,從而可以捕捉!我經曆過搜魂術,我很清楚這點。因此隻要萬物有智,有魂,有思有想,即可搜魂!虎妖有智有魂,又憑何不能搜?”
“洗月派不用搜魂術,隻能說明一件事,就是虎妖有秘法,可抗搜魂!”
“搜魂本就是對意識的施法,既然連搜魂都能抗,那麼傳承記憶也就不奇怪了。這就是我相信你們有智慧的第三個原因,而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就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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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矛就有盾。
有搜魂術,自然也就有可抗搜魂的秘法,這到不是什麼秘密。
實際上各大門派幾乎都有一些類似的手段可抗搜魂。
但這些手段統統不入授法範圍,不在傳承之列,隻有入了高層才會得賜。
畢竟搜魂術是用來對付門下叛徒的最好手段,非絕對可信之人不可輕傳。
正因此,洗月派有抗搜魂的秘法,但他卻彆指望能學到。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的妖虎。
虎妖有秘法,可抗搜魂!
正因此,洗月派隻能以普通手段囚禁虎妖,困於山峰,並世代延綿,以死相逼。
奈何這妖虎一族千年以降,竟沒一個低頭的,誓死守護秘密,使得洗月派一直就沒能得手。
到底是因為秘寶已經消失,交不出來,還是秘寶事關重大,寧死不屈。
唐劫不知道,他也不關心。
他想要的,隻是抵抗搜魂之法!
“交出秘法,我饒你不死!”這刻唐劫說道。
那妖虎看著他,死死盯著他,虎目泛起狐疑。
它用虎爪寫下:“為什麼?”
唐劫笑道:“因為我身上也有寶貝,一件可能不輸於你的祖輩盜走的寶貝。有人想要,而我不想給。”
不動聲色間,唐劫已經把自己和眼前的妖虎劃到同一類中去。
這隻妖虎因為世代遭遇人類殺戮,對人類的恨意已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僅憑死亡威脅,其實根本對它無用。
若有效,妖虎早就交代了,何必等到現在?
然而唐劫敢試,就是因為他和彆人不同。
他和妖虎的遭遇很象!
一如當初他博得秦管事同情的第一原因就是他的“遭遇”和秦管事很象。
同命相憐,同命相惜!
人們對於自己有相同悲劇命運的人,總是會多幾分理解,多幾分同情。
因此唐劫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從“洗月派”這個身份中摘出來。
果然,聽到這話,那妖虎明顯怔了一下。
它用虎爪寫下:
“我不相信,人類詭詐。”
“我沒有騙你。”唐劫說著取出一物。
兵鑒!
“看著它,看著那上麵的字,你能感受到那上麵遺留的力量。”
他將兵鑒緩緩湊到妖虎麵前,將那個兵字對準妖虎,兵鑒上蘊含著的浩瀚力量立時讓那妖虎發出驚悸嘶嘯。
唐劫已收回兵鑒:“你繼承了先祖記憶,應當知道這不是洗月派擁有的東西。這是一件傳承萬載的遺寶,也是開啟某個寶藏的鑰匙。很多人想要得到它……”
妖虎看看唐劫,終於寫道:
“那你為什麼沒有被抓起來?”
“因為他們暫時還不能確定東西在我手裡,但已經懷疑我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確定是我,到那時,我就會被他們抓起來,嚴刑拷問,甚至施以搜魂之術。”
“你可以逃。”
“我不會逃,如果逃了,我就徹底暴露了,我和你不一樣。你們妖類,可以通過血脈傳承,可就算這樣,也不是每隻妖都能做到。至於人類,則隻能通過教育體係來傳承力量。失去這個體係,也就失去了通往仙路的階梯。”
“你會被囚禁,折磨。”
“如果有準備的話,就不會,反過來,卻可以利用機會為自己謀利益……”
說著,唐劫已將關於兵鑒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那妖虎。
他沒有絲毫隱瞞,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說到虛慕陽的死,說到自己入衛府,說到自己精心籌劃一切,利用天神宮與洗月派的懷疑左右逢源,同時也說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說得很認真,也很動情。
就象是老人臨終前的回憶,又或者情人間的訴說衷腸,語氣不卑不亢,語速不徐不疾,表情不溫不火,敘述不急不燥。
然而就是這簡單平淡的敘述中,那妖虎卻感受到了唐劫心中深處的悲涼,無奈以及深深的仇恨。
那正是它能理解的感情。
一種隨著長遠時光漸漸淡去,卻不曾忘懷,無需刻意去記,卻已深入骨髓的情感。
唐劫依然在訴說著。
他說自己發大宏願,要滅天神宮。
妖虎想到了祖輩對天發下的誓言。
他說他與莊申的戰鬥。
妖虎想到了他曾經與學子們之間的戰鬥。
他說他即將麵臨的考驗。
妖虎則想到了總有一天,它終究也會死在這虎嘯峰上。
唐劫說了很多,妖虎也想到了很多。
他們就這樣坐在陣中,相互攀談著。
終於,唐劫把自己該說的,能說的,都說完了。
用一聲長長的歎息做結尾,唐劫道:
“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雖然我是人類,但和你一樣,我也隨時可能成為彆人的階下囚……或者是洗月派,或者是天神宮。”
“我不會象你們那樣被代代囚禁,禍及子孫,我會被直接抓起來,然後用搜魂秘法搜出一切。當然搜魂術未必就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我有辦法讓他們搜了魂也得不到,但我自己卻是注定要完蛋的。”
“我不怕死,但我得活著才能做許多事。”
“所以我需要那種秘法,去對抗每一個覬覦兵鑒,窺視我的人,包括天神宮,也包括你最憎恨的洗月派。”
“如果你恨他們,就請你把秘法教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