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州蒼龍府。
文心十二州,以麵積論,靈州位列第四,以靈氣資源論,靈州位列第十,以經濟論,靈州卻位列第二。
這裡地處文心以南,與瓊州一樣是極東偏遠之地,不過在地理位置上卻更接近鎖雲島,形成了一處重要的海角,無涯角。
從無涯角出發,沿著海岸線一路航行,三十日後可到達涯海國。
涯海與文心在陸地上並不相連,但是通過海路卻可直達,航線優勢使得這裡擁有巨量的海上貿易,從而也使靈州成為文心國最重要的一個經濟大州。因此儘管這裡靈氣匱乏,地位卻不可輕忽。
蒼龍府便是靈州的州會所在,也是整個靈州最繁華之地。這裡有文心國最大的海船,最高檔的酒樓,最豪華的客棧以及最美的婊/子。
長生街上,一名少年此刻正在街道上信步行走著,正是唐劫。
他沒有聽虛慕陽的一路向北,而是在北出安陽府後立刻折道南麵,一路南下。
虛慕陽讓他向北走,是因為洗月學院在北麵,他要他去求學。可是唐劫知道,天神宮得不到玄兵鑒,絕不會放過自己,自己單人出行,行跡實在太過明顯,所以虛晃一槍後立刻變向,一路專走山間小道,夜行曉宿。
這花樣不複雜,卻很實用。
誰也沒想到一個十二歲少年還會玩出這手,追索他的人大多北尋,南邊人數極少,自然是翻遍文心國每寸土地也找不到他。
向南行的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沒有虛慕陽的引薦,唐劫也很難進入洗月學院。
洗月學院每年隻招收一千五百名弟子。
可就是這一千五百名弟子,卻至少有十萬人在追求。
這還不考慮那些連學費都付不起的。
洗月學院的學費是每年靈錢三百枚。
靈錢是修仙者使用的基本貨幣,如果按官麵價值算,一枚靈錢隻相當於白銀一兩,但實際上,凡人很難換到,因此在私下買賣裡,靈錢的實際價值翻了三到五倍。
也就是說,洗月學院每年僅入門的學費就需要一百多萬人民幣,這還隻是入門費,後續花消更厲害。其實洗月學院的入門費並不賺錢,但是後續各種花消可就不好說了,頗有現世的賣周邊概念。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洗月學院的創辦,從一開始就是為了滿足凡人求仙的欲望,行的就是有教無類之道。
最早的時期,各大門派其實是以檢測根基為挑選派內弟子方法。
但是很快各門派就發現該方法弊病甚多。
修仙肯定需要根基,卻不是惟賴根基。就好象人要有成就,智商肯定要有,卻不惟靠智商,總有那麼一些人,資質普通卻做出不凡成績。
這對於未能入門的普通人而言,這就成了資質無用論的最好依據,因此對惟根基的挑選方式多有不服。說什麼無法修煉非己之過,而是仙派過於迂腐守舊,死守根基。既然天下有根基不好而修道有成的,那誰能說自己就不是其中之一?
事實是象這樣的存在雖然有,但人數寥寥,完全不值得效法。
然而世人無知,總以為彆人可以創造奇跡,自己也必可以。
當仙門拒絕時,便難免要對仙門心生怨氣。
為避免與俗世產生太多爭議,維護形象,便於統治,最終仙門采取了折衷之法,就是開設修仙學院,聲稱天下凡人都可以入院學習,隻要達到一定成就就可以入派。
這方法可謂一舉四得。
一來避免了俗世愚夫的偏見,認為門派不給機會。
二來也省卻了鑒定弟子根基的功夫。鑒定弟子根基,也不是隨便摸兩把即可的,也需門派長輩出手,消耗資源試其資質,積少成多,消耗也大。
三來也可以為門派增加一筆額外的收入。天下父母心皆是一樣,為子女修道,那是心甘情願將畢生積蓄奉獻。你若不收,他反而惱你,怨你不給機會。至於他學無所成,那是他自家無能,怨不得門派,家中父老也可死了這條心。
最後就是也的確可以避免錯過一些根基不足,卻天賦異秉的的弟子。畢竟能達到門派規定成就者,無論根基如何,總是有可造價值的。
不過也有一些門派認為這種做法世俗氣息太重,修仙者是世外高人,受世人景仰即可,怎能效法世俗開辦學院?
如果人人都有修仙的機會,那仙人豈不是自降身價?
但事實證明,隻有廣開門路才能招攬賢才,那閉塞守舊者最終要被時代淘汰。
洗月派天神宮等六大派,之所以能成為棲霞界最強的門派,除了他們底蘊強大外,還有就是他們率先做出改變,最終才能成就如今的獨霸地位。而那些頑固守舊的門派,因弟子寥落,青黃不接,最終漸漸沉寂,消失於曆史的長河中。
不過在漫長的演變過程中,洗月學院漸漸也由麵向所有普通人的學院,變成了被各路豪強富族把持的學院,貧窮子弟要想進入,可以說是難之又難。
當然,修仙不是說隻有這一條路,但是洗月學院難進,其他仙門也未必就好進。
就如虛慕陽,唐劫跟了他這麼長時間,也沒能獲傳仙法。那些從門派中出來的仙師們,幾乎個個都發下誓言,不會將本派仙法外傳——當上蒼為凡人打開了一扇門時,往往也就關閉了另一扇門。
作為文心國內最好最有前途的修仙正道,洗月學院因此也是競爭最激烈甚至是最慘烈的!
總而言之,窮修文,富習武,修仙窮三代!
仙路艱難,僅是入學一途,就足以讓大部分讓人望而生畏。
說到錢,唐劫還是有的。
虛慕陽給他的那把青光劍是把不錯的法寶,價值不低,不過一來出售這把劍,就相當於把自己暴露。二來這是虛慕陽給他的,他也舍不得賣。何況就算有了錢,他也沒有那個門路能進去。
除非他玉門九轉,天賦過人,那到是可以破格錄取。
因此要想進入學院,就必須另辟蹊徑。
總算跟隨虛慕陽這半年時光,唐劫對修仙界早已不是一無所知,因此在來之前,他就已經有了全盤打算。
這刻漫步在長生街上,唐劫看到不遠處有一家酒樓,人來熙往,頗是熱鬨。唐劫便走進去,坐在一張桌子前叫了幾個小菜,然後自顧自吃喝起來。
他也不著急,隻是慢慢吃著喝著,待到飯時過去,客人漸漸少了,唐劫這才招手叫過小二,取出幾枚銅錢放在他手心:“小二哥,有個問題還要請教一下。”
那小二眉開眼笑地收起銅錢:“客官有什麼吩咐?”
“這蒼龍府我初來乍到,對這裡許多情況不太熟悉,想找個人了解一下。”
“客官想了解哪些方麵?”
“很多,不過我最想知道,這蒼龍府裡哪些人家最有地位。”
“這個……”那小二猶豫了一下。
唐劫笑笑,又塞了幾個銅錢過去:“不要誤會,你看我可象是江洋大盜之流?”
那小二看看唐劫,看他一副少年模樣,也的確不象是什麼惡人,而且真正的江洋大盜也不太可能以這種方式打探,這才放心道:“這蒼龍府有五大家,金,張,古,衛,周,在蒼龍府那叫一個了得,可以說半個蒼龍府的財富都是這五大家的。”
“詳細說說。”唐劫指指桌上的菜道。
那小二看看沒什麼客人,便乾脆坐下來,拿起筷子一邊吃一邊道:“這蒼龍府要說最大的家族,首推金家。金家是以跑船起家,如今這碼頭上的海船,十艘得有六艘,要麼是他金家的,要麼是他金家控製著的,手底下光是修仙者就養了有十多位,那叫一個了得。張家是官宦世家,張家現在的老太爺曾經官居吏部左司事,那可是四品的官,門生故舊滿天下,就這蒼龍府都不知有多少官員是出自張家,現任的蒼龍府府主,每年還都要給老太爺上門拜壽。他們擁有全蒼龍府最多的田地,尤其是靈田,幾乎儘在張家手裡捏著呢。”
狠狠夾了幾口菜,小二繼續道:“古家是做黑道起來的,據說早先曾一統蒼龍府的黑道,那當家的好象是個什麼修仙的,據說和什麼門派還有牽扯,具體就不太清楚了,就知道這家人啊,心狠手辣的緊,名聲也是最臭,主要經營鏢局,賭場,典當,另外就是放印子錢,再從當地的一些小幫派手裡收錢,養了不少的打手。衛家和周家都是近些年才起來的,做的大都是街麵上的買賣,這蒼龍府大大小小的商鋪有不少就是屬於這兩家的。衛家主營貨行,布莊,酒樓,客棧,藥鋪,成衣鋪和糧食鋪,做的是百姓的買賣。周家主營花坊,珠寶,書畫和錢莊,大多是和達官貴人們打交道。我們這酒樓,就是衛家一個外戚開的。”
“原來是這樣……”唐劫思索了一下,又問:“那如果我要投靠,你覺得投靠哪家好呢?”
小二笑了,深深看了唐劫一眼,一臉的“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回答道:“想投靠可不容易。這幾大家,前麵三家,個個都在這存在了有上百年,就連手底下養著的下人,那都是一輩傳一輩的。管事的兒子當管事,門房的兒子將來也是當門房,忠心得很,外人想進去,難啊!”
“那衛周兩家……”
“他們到是招外人,但是需得身家清白才可以。”
“身家清白……”唐劫喃喃低語了一句。
自己的身家來曆,可算不上清白啊。
又問小二些事,摸清了這裡的大致情況後,唐劫告辭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唐劫就在蒼龍府四處轉悠,一直轉悠了十多天,然後他便再一次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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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眼,冬季到了。
蒼龍府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地冷,夜裡下了一夜的大雪。
清早起來,吳老漢看到街麵上白茫茫的一片,自家的院子裡竟是積滿了厚厚的落雪。
搖了搖頭,老漢出門清掃院子裡的雪。
乾完活後,吳老漢垂了垂酸痛的背部,歎了口氣:“唉,真是老了,不中用了,今年這身子骨是又差了。”
說著又咳嗽了幾聲。
屋裡傳來一把蒼老的聲音:“老頭子,彆忘了把門前的雪也掃一下。”
“知道了,老太婆。”吳老漢沒好氣地回應。
推開門正要打掃,突然覺得腳下似是踢到了什麼。
低頭看去,吳老漢麵色大變:“不得了了,老婆子,有人……有人死在咱家門前了!”
“什麼?”
下一刻,門裡已跑出一個老太太,來到門前一看,可不是,正有個人躺在自家門口,全身落滿積雪,要不是吳老漢踢了一腳,隻怕還不會發現。
那老太太連忙蹲下去,仔細看了看,低聲道:“天呐,這還是個娃,咋就死了呢?”
“罪孽啊!”吳老漢也是歎了口氣。
此時他也已看清,那死在自家門前的,分明就是個還未成人的少年郎。
就在這時,那地上的屍體突然動了一下,兩位老人嚇得同時跳起來,不過隨即反應過來,老太太已叫道:“還活著!”
“快!把人抬回屋裡!”兩位老人一起動手,將那地上少年往屋裡抬。總算兩人年紀雖大,但都是乾慣活兒的,那少年身子骨又輕,到也搬得動。
剛放到床上,吳老漢已喊道:“快點,老太婆,去熬碗薑湯給他喝,這時候可大意不得!”
老太太已匆匆去熬薑湯了。
一碗薑湯下肚,少年似是有了些精神,眼睛竟是漸漸張開。
“醒了!醒了!”老太太興奮叫道。
老夫妻兩個同時鬆了口氣,吳老漢更是頜首微笑:“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沒想到我吳南甫臨老了還能再救人一命,竟然還是和上次一樣,哈哈。”
老太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看你那得意的勁兒吧,趕明兒讓幸兒知道,非得笑話你不可。”
心裡卻也是極歡喜的。
那少年醒來,四處張望了一眼,似是意識到了什麼。
突然翻身坐起,撲通一聲跪下:“多謝二位老人家救小子一命,小子就是粉身碎骨也誓報二老大恩!”
“起來吧,起來吧,說這些做什麼。”老太太已連忙將少年扶起,這才問起他為何會昏倒在自家門前。
少年這才回答說,自己是從野穀原逃難過來的,野穀原上馬賊猖狂,常有滅門之事發生。仙家雖有清剿,但這些馬賊卻如地裡的野草,往往殺了一波又出一波,剿都剿不乾淨。
這少年便是受野穀原馬賊所害,導致家破人亡,最終一路逃難,輾轉來到蒼龍府,最終卻因衣食著流落街頭,險些凍斃吳家門前。
那老太太看這少年瘦弱的樣子,心中憐意大起,說道:“也真是苦了這孩子了,一個人從那麼大老遠的地方過來,還正趕上這冬季的第一場大雪,險些害了性命。這要是讓他出去,無家可歸,怕是還得要凍死街頭。”
說著她看向吳老漢,雖然什麼都沒說,吳老漢卻已知她意思。
“這個……幸兒不在,家裡就咱們兩個老的,怕是不太合適吧……”老漢一時猶豫起來。
老太太已拍著老漢的腦袋罵道:“想啥呢,人家一個小娃娃孤苦伶仃,難不成你還真看他餓死凍死街頭啊?救人救到底啊!”
“可是他來曆不明……”
“有啥來曆不明的,你吳南甫莫不成還是什麼大戶人家,值得誰來覬覦?”
吳老漢摸摸頭,想想也是,雖說近幾年蒙衛家大管事照顧,日子好過了許多,卻終究也不過是普通人家,還當不上誰來對自己感興趣。
再說他吳老漢一向為善鄉裡,有口皆碑,更不可能有什麼仇人。
想到這,他便點頭道:“既如此,這幾日你就先在我家住下吧,待找了事後再……”
他想說等找了事做,有了活路後再搬出去,沒想到那少年一聽這話,立時拜倒在地:“多謝老人家收留,小子受二老救命之恩,從此必以二老為父母,以子事之!”
“啊?”老漢一呆,老太太到是聽的笑咪咪的,摸摸少年的頭:“好啊,好啊!多個人,也不過是多副碗筷,沒啥。對了孩子,還不知道你叫啥名字呢。”
那少年已抬起頭來,露出星辰般明亮的眸子:“我叫唐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