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佛身上有著諸多缺點,但平心而論,他並不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懦夫,否則也不會在同伴失蹤後,散儘家財,三番兩次雇傭人手來死亡之地。
梅森管家不同於伊利斯汀和伊德瑞婭,他隻是一個普通老人。或許西佛內心知道老人在這次遭遇中,幸存下來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但他說服不了自己在最後關頭退縮。
既然已經到了這裡,無論如何,他都要親眼看到一個結果。秦倫幾句輕描淡寫的勸說,隻是加快了他下決心的速度而已。
一行人離開後,沼澤深處這快稀有的空地上,重新平靜了下來。就在他們離開不久,一道纖細的身影仿佛像水鏡一樣浮現,並逐漸凝聚成形。
“糟糕,他們居然真的朝著沼澤中心去了。”傭兵工會的登記員小姑娘,琳達豁然出現在原地。
小姑娘這時候已經沒有戴著那副土氣的黑框大眼鏡,穿著連衣裙了,而是換了一身冒險者的服裝,柔順的金發被她束成馬尾,在腦後晃蕩著。
“怎麼辦呢?跟進去的話,被老師發現了,又要在燭堡抄好多年的書了。”琳達身上並沒有攜帶武器,表情顯得有些鬱悶。
“算了,難得出來一趟,冒險的機會可不是年年有的,再說不是還沒到回燭堡的時間嗎!”很快小姑娘就吐了吐舌頭,露出黃鼠狼偷到小母雞的開心竊笑。明知道老師並不在身旁,依然縮頭縮腦,躡手躡腳地東張西望了一番,身形慢慢消失在空氣中。
小姑娘琳達消失之後,沼澤空地沒有平靜多久,一個身材矮小的黑影憑空出現,又仿佛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
這道黑影全身都被一件黑色鬥篷包裹,黑布遮蓋住的臉龐隻露出一對精光閃閃的眸子。隻是看上去他的年紀似乎已經不小了,額頭豎紋帶著深深的溝壑。
“有意思,這幫人的實力有點超過預計,而且居然還有一個龍脈在保護他們!”他抬手摸了摸麵紗下的胡渣,看著水麵上依舊沒有熄滅的火海,眼中閃過一道精光,“看來安博裡教會的這筆賞金不好拿啊!”
黑影的嗓音有些沙啞,如果不是故意為之,那麼喉嚨應該受過傷。看形象,他竟然是在傭兵工會見過秦倫一麵的那個安博裡教會殺手。
顯然他當初並不像自己所說的那樣,認為秦倫沒有嫌疑,而是一直尾隨其後,在觀察他們。
到了龍蠅巢這邊,蘭德顯露出招牌般的熔岩技能,才讓他真正確定了這支隊伍當中,果然有襲擊安博裡教會的被懸賞者。
秦倫一路上的感應並沒有錯,隻是誰都很難想到隊伍後麵居然會跟了這麼多條尾巴。除開故意顯露氣息的瑪斯塔夏,後麵這兩人就小心多了。
即便在死亡之地外圍,秦倫和盜賊拉戈都隻能隱隱感知到。等隊伍進了沼澤深處,他們就更加注意不到身後這兩人了。
安博裡教會的刺客很快就跟了上去,不過,行動間顯得小心了許多。畢竟這裡已經是死亡沼澤的中心,就算他跟在眾人後麵蹭便宜,也要小心那些周圍隱藏著的危險。
刺客離開後,這裡再度恢複了平靜,隻是不知不覺中,水麵上彌漫的霧氣濃重了許多。這些霧氣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像一層厚實的棉被重重地朝著水麵上的火海壓下。
火海仿佛遇到了天敵,猛地竄高了一截,將小部分霧氣驅散,但很快就後繼乏力,被翻滾的霧氣壓回了水麵。最終“噗”的一聲,各處火源都同時熄滅。
霧氣在壓滅火海之後,融入了湖泊,水麵上慢慢出現了一張巨大的模糊人臉。
人臉毫無表情,緩緩張口一吸,水流裹帶著周圍聚集過來的水縛靈朝人臉口中湧去。幾十隻水縛靈被它一口吞下,在水下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他的水縛靈驚慌逃竄,遠遠離開了人臉的範圍。
吞掉幾十隻水縛靈之後,人臉仿佛心滿意足,擬人地打個飽嗝,口中吐出大量水泡,慢慢消失在水麵。死亡之地的詭異顯然遠遠超過所有人的想象,擁有強大自信的強者們都很容易忽略某些真相。
如果死亡之地真的隻有那麼一點危險,僅僅隻是一些盤踞在此地的傳奇生物,那麼古往今來,又何至於隻有傳奇海盜博德安一人橫穿過這裡。
當然,秦倫等人不知道他們昨晚露宿的沼澤空地會有這麼恐怖,就算現在明白了,恐怕也顧不上了,因為他們已經遭遇到了另外一個威脅。
“快跑,我們到後麵一點!”瑞克拖著維妮跑開,不時回頭望著後方,眼中露出複雜的神色。
“團長,放開我,我們幫他一起解決掉那隻怪物!”維妮掙紮著喊叫道,眼中隱隱有著一絲淚光。
“你是法師,拉開距離,才能得到發揮!”前麵的希爾回頭笑了笑,“他現在沒事,等會你再謝他也不遲。”
時間回到一分鐘以前,離開宿營地的眾人,因為各自在思考接下來的冒險,都有一些心不在焉。而當他們再次路過一個小湖泊的時候,意外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降臨了。
一條靈動而細長的長索透過霧氣,從水下爆射而來,目標正是走在隊伍中間的女法師維妮。
麵對突然襲擊,維妮的反應僅限於抬起法杖,給自己套上一個魔法護罩,纖細的腰肢就被長索纏了個結實。緊接著,身體就騰空而起,朝著湖泊落下。這一次她前後兩邊的同伴都來不及拉住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騰飛而去。
幸運的是,維妮前後兩邊分彆是希爾和秦倫。兩大殺人魔的心思更加純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對即將在沼澤中心的冒險有那麼多聯想。
希爾晉升二階以來首次出手,一道紫黑色的光線猶如激光般從他手中射出,透過層層水麵,擊中了水下隱藏著的怪物。
就在希爾擊中那個怪物的同時,眾人耳中也傳來了一聲沉悶的怪叫。即便是隔著湖水,這道聲音依舊顯得嘹亮宏大,仿佛像是有人在耳邊敲響了一座銅鐘。
水下的怪物在吃痛之下,那條長索一樣的物體也適時鬆開,“嗖”的一下,縮回了水下。
而這時候,秦倫恰好趕到,在空中一個盤旋,不等維妮落下,便順勢牽住她的手臂,發力一甩,將她扔給了水邊的瑞克。
兩大殺手魔即便沒有任何交流,這個配合依然天衣無縫,仿佛他們在出手之前,早就安排好了這一切。隻是這樣一來,秦倫自己就危險了,吃痛的怪物再次怒吼一聲,那道長索一樣的物體就像長槍一樣爆射而來,居然想將秦倫直接貫穿。
不過,怪物的動作聲勢太大,秦倫借助五芒星晶鏡的墊腳,險而險之地避開攻擊,回到了岸上。
這個怪物顯然是這片地域的霸主,吃了個大虧,當然不肯放棄,靈動的長索狀物體像鞭子一樣一直在攻擊秦倫,便形成了現在的局麵。
這時候,前方探路的拉戈和瑪斯塔夏也跑過來了,看著這幅景象臉色大變。
“這是什麼?某種大蛇嗎?”西佛現在倒是放開了,好奇地轉頭問高地精靈。
“不是,等會再說!”瑪斯塔夏看清攻擊秦倫的那條長索之後,頓時臉色大變,朝前麵的秦倫大喊道,“快跑,彆跟它糾纏了,對了,千萬彆攻擊……”
秦倫狼狽地躲閃著那條靈活的長索,仗著自己優秀的視力,他已經看清了這東西不是什麼蛇類,而是一根赤紅色的肉條。看著上麵點點凸起的蓓蕾,以及分叉的頂端,倒是有點像某種……舌頭!
瑪斯塔夏喊叫的時候,他正被這條舌頭逼得有點冒火,眼中厲光一閃,緊握在手中的世界樹長弓猛然一抖,變幻成了“逐風之霜”,狠狠地一刀剁向這根肉索。
令他意外的是,以傳奇武器之鋒利,居然沒能割斷這條肉索。血光四濺之下,肉索隻是破了一個大口子。
不過,“逐風之霜”畢竟是傳奇武器,可不隻有鋒利這麼簡單。劍內的器魂冰霜大精靈大大地爆發了一次,劍鋒所及之處,肉索上覆蓋了一層潔白的冰晶,並且在秦倫的蠻力下碎裂開來,肉索顯而易見地少了一大塊。
“嗚~~”水底的怪物嗚咽一聲,閃電般抽回了肉索。
“什麼?”這時候,秦倫終於有時間回應瑪斯塔夏。
“千萬彆攻擊它的……舌頭!”瑪斯塔夏的臉明顯地塌了下來,塗滿了油彩的臉上露出一副哭喪神情,“還有……快跑啊!”
高地精靈說完,屁股像是著火了一樣,轉身就朝著沼澤深處跑去。
“啊?”眾人明顯地一愣,他們當然知道這怪物不好惹,不過,怪物在水裡,他們在岸上啊!
“轟!”像是在回應眾人的迷惑,射出長舌的湖泊突然爆開。
湖水如同暴雨般澆下,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眾人頭頂,水底的龐然大物竟然一下子跳上半空,像泰山壓頂般朝眾人落下。
“兩棲的蠻荒牛氓啊,會上岸的!”高地精靈頭也不回地怪叫著,跑得越發歡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