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小河鎮上,魏征逐步推行各種政策製度。
首先便是減免丁稅、差役及各種人頭攤派,這項政策對鄭成傑等鄉紳禮儀損害不大,更何況即使損害大也不敢反對。
此外,便是在小河鎮上全麵推行範陽銅元,嚴令大隋銅錢和金銀都不能再進行交易,但專設官行衙門,可以用大隋銅錢和金銀兌換範陽銅元。
這一點推行起來絲毫不難,因為遠東軍控製著鎮上的物資,而且規定隻能用範陽銅元繳納租稅,隻能用範陽銅元向範陽商會剛剛在小河鎮設的物資站購買所需鹽鐵茶布等物資。
而且讓小河鎮所有人感到驚歎和震撼的是,範陽商會的物資好像是個無底洞,他們想要買任何物品都有,而且從來都不會缺貨。
鑄幣發行最忌能放不能收。要是官府一味濫造銅元,而沒有收回的渠道,銅元就極可能會大幅貶值,故而地方會極力抵製,包括當今大隋在內,曆朝代有不少朝廷都乾過這種殺雞取卵的蠢事。
但魏征在小河鎮規定隻能用範陽銅元繳稅,而主要生活物資又隻能向範陽商會購買,這一下子從根本上保證了範陽銅元的穩定,所以幾天時間,範陽銅元便被小河鎮所有百姓愉快的接受了。
更何況,隻要王君臨集團始終能保證幣值穩定,保證有龐大的生活物資供應,銅元書麵規定等同“十錢”、“百錢”,都沒有太大的區彆。一些小河鎮的百姓即使還有些擔心,但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統一錢幣之後,魏征首先將原本一直存在的地方鄉兵全部解散,要是願意加入遠東軍,隻要通過考核便可以成為鎮軍的一員。
然後便是直接廢除以裡甲治理鄉鎮的慣例,而是在鎮上設公安衙,鎮兵便歸屬公安衙,而首任公安衙長官便是鄭長生,副官是另一名武官,鄭長生抓思想,抓建設,抓意識形態,負責保證鎮兵對王君臨集團的忠心,而具體練兵和治安之事則由武官負責,但原則上由鄭長生領導武官。
這件事情鎮子上的豪門大地主自然是不同意的,因為所有裡甲都是出自他們族中,事實上大隋一朝,乃至曆朝曆代,當地貴族架空官府的主要手段便是以裡甲治鄉鎮。
但在強勢的遠東軍威懾之下,當地豪門地主們即使心中不甘,也不敢表現出半點不願之色。
事實上,對於當地豪門地主們來說,相比魏征推行的另外一個政策,廢除裡甲以公安衙治鄉鎮還算好的。
錢財和法治、法權、治安權的問題解決之後,小河鎮設立的官府才算是徹底建立,並且初步將這座大鎮上的大命脈抓在了手中,接下來需要解決的便是稅收的問題。
而在這個時代,稅收問題永遠繞不開農田和丁戶,或者說是以農田數量為主征稅,以丁戶為輔交稅。
所以,魏征首先要做的事情便是清查田畝和丁戶,至於小河鎮上的那個在中原一帶非常有名,原本隸屬於大隋朝廷的鐵礦自然是收為官有。
這些事情,才是真正動了當地豪族地主們的蛋糕,但鄭成傑等人不管關起門來怎麼罵,麵對魏征派去的小吏,也隻有陪著笑臉,將自家田契不情不願的交出來。
而小吏們始終麵對笑容,對豪族地主們表現得非常溫和,沒有任何威逼的意思,這讓鄭成傑等豪族地主們心中頓時有了一些不該有的想法和心思。
當然,魏征也不可能相信這些地主們,所以讓豪族地主們自己上報之後,緊接著便又派人清查鎮上的所有田地,瞞報的田地直接歸為公田,頓時讓豪族地主們差點沒吐血而亡。
就拿鄭成傑為例,在小河鎮四周有七萬畝良田,但因為魏征推行以田地的多少繳稅,上報的田地越多,繳的稅便越多,所以就少報了三萬畝。結果魏征就給鄭成傑留了四萬畝,另外三萬畝直接成了公田。
和鄭成傑所為和遭遇類似的幾乎包括了小河鎮上的所有大大小小地主們,但他們隻能吃啞巴虧,因為這都是他們自找的。
此舉一下子就讓小河鎮上三分之一的良田歸為公有,魏征立刻以尋常地主交五分之一的租子收租,招收鎮上百姓給公家種田,頓時讓鎮上和附近村子的窮苦百姓欣喜若狂,紛紛跑來給公衙當佃戶,導致都沒有百姓給小河鎮和附近的地主們種田了,逼著鎮上豪族地主們不得不也降低了租子,和公田保持一個水準。
這種不經過強迫得來的良田和強行收來的田地,事情傳出去給遠東軍的形象完全不一樣,要知道遠東軍在中原一帶建立根據地,按照王君臨和聶小雨的計劃,要以大火燎原之勢,讓小河鎮根據地越來越大,最後吞噬整個中原乃至繼續擴大。
這種方式對遠東軍的形象就非常在乎了,任何一次行事都要儘可能的溫和一些,特彆是根據地開創之初。
總之,就是要讓普通勞苦大眾看到好處,看到希望,自願支持他們,讓豪族地主們雖然不喜,但卻要把控一個度,一個平衡,在遠東軍威懾之下,儘可能的不將他們逼到瓦崗軍的對立麵去。
而魏征給參加鎮兵的百姓每家五畝良田,並且當場發了田契,在新公衙備案,這一下子就得到了參加鎮兵的鎮上百姓忠心不說,再次掀起了參軍熱。
而對鎮上的豪紳和地主們,魏征也不是沒有給好處,讓鄭成傑等各家舉薦族中子弟參加考試,隻要考試通過了,便可以在鎮上擔任官吏,甚至這邊表現好了,還可以調到遠東軍控製的十個郡擔任官吏。
王君臨下轄郡縣的富庶早就天下有名,而且以王君臨的威名和凶名,這些地方怎麼看都給人一種會長治久安的感覺,這一下子就讓鎮上豪族看到了豪族地主們最為看重的官宦希望。
當然,魏征推行的一係列政策,對無產無地的窮苦百姓的好處是最大的。
隨著亂世到來,天下的土地兼並更為嚴重,對於這一點瓦崗寨的李密等人卻沒有絲毫理會,更沒有想過去救治,甚至瓦崗寨上一些新型“貴族”這兩年大肆兼並土地。
其中尤其以翟讓的兩個弟弟有名,各自通過各種手段已經侵吞了十多萬畝良田,其他的大小瓦崗新型“貴族”們紛紛效仿或者學習,導致如今瓦崗寨治下編有三十多萬餘戶,其中有九成都是無地無產的佃戶,比大隋統治時期土地兼並甚至更為嚴重。
而瓦崗軍足足有四十多萬人馬,又沒有王君臨集團那樣生錢、生糧和造出各種生產資料和生活物資的手段,為了維持龐大的兵備支出,隻好對現有控製區域征收大量稅賦,一點都不比原本大隋收的稅輕多少。
再加上李密掌控瓦崗軍之後,每占領一地,都會依重於地方紳豪勢力,即便打壓地方勢力,也隻是方便讓瓦崗軍滲透過來控製地方。
這自然與李密本身出身大貴族世家有關,讓他的目光有了局限性。
當然,出身並不能徹底導致目光的局限性,比如太原李淵父子,同樣出身大貴族世家,就看出了大隋滅亡的根本原因,對百姓民生非常重視,在不影響支持他們的眾門閥貴族的利益前提下,儘可能的善待百姓。
甚至李淵父子找各種借口,收拾了一大批小地主,頂著各個門閥貴族的壓力,效仿範陽郡的治地之法,將不少田地分給了窮苦百姓,極大的得了民心。
而在小河鎮,魏征所為比李淵父子做的更加徹底。
一直以來,瓦崗勢力範圍之內,繁重的賦稅依人頭攤派,佃戶受到的剝削極重無比,但苦於無力反抗。
而如今小河鎮減免丁稅、人頭攤派,將稅賦都攤到田畝裡,大部分佃戶除了極少的田租,甚至都不用再承擔直接的稅賦。
所以,可以預料得到,當小河鎮的一係列惠民政策從小河鎮傳出之後,瓦崗軍治下的百姓們會如何想。
李密以為李靖離間他們外營各寨和瓦崗本寨的關係已經是最厲害的手段,殊不知王君臨通過恐怖的情報網絡,對瓦崗軍治下的情況早已調查研究的非常清楚,早就製定了真正的厲害手段,而這個手段才是徹底斷了他們瓦崗根基的戰略。
“可以預料到,魏征在小河鎮乾的事情傳出去之後,瓦崗軍治下的百姓都巴不得我們打到他們那裡,將瓦崗軍逐出去或者殺光。”小河鎮所在山道通往瓦崗寨腹地的山口處,李靖得知魏征在小河鎮上做的事情之後,神色複雜之極。
他以為此次打瓦崗軍將是他大放異彩的時候,事實上剛開始也的確如此,可是隨著他們打下小河鎮,然後關於小河鎮的敵後根據地的計劃展開之後,他頓時發現自己由主角變成配角了,因為他看出了魏征在小河鎮推行的這些政策的厲害之處,這是從根子上斷送瓦崗寨根據的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