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已經申明姓獨孤,天下人誰不知他們獨孤勢大,如今天子已經失去民心,他們獨孤家便是天下間最尊貴的血脈,這該死的混球居然還如此無禮,真是見了鬼了。
在獨孤長明想來,隻要是自己一報家門,眼前這粗魯漢子便應當驚喜地跪倒叩頭,但對方的反應顯然與他的預想反差太大,讓他有了一種巨大的失落感。
“你竟然對老夫無禮?”董波明冷笑道:“你可知道老夫是獨孤家……”
雄闊海哈哈大笑,砰的一拍桌子,罵道:“老子管你姓什麼,你是個什麼東西,敢來老子這裡聒噪,信不信老子現就將你剁了拿去喂狗!”
身後的張石頭一聽這話,唰地一聲便拔刀出鞘,眼睛也瞪了起來,獨孤長明身後的兩人立即跨前一步,將獨孤長明擋身後,喝道:“好大的膽子,爾等安敢如此無禮!”
雄闊海冷笑連連,轉過身,好整以遐地拉住張石頭的胳膊,將他的刀插回刀鞘,慢悠悠地走到一邊,翹起二郎腿,坐到椅子上,說道:“獨孤長明是吧!你說我今天若是將你殺了,獨孤家會派大大軍滅了我呢?還是會繼續派一個來過來和我談呢?”
獨孤長蘇不由臉色一變,他知道若真被對方殺了,以家主那唯利是圖的德行,自己可能真的白死了,這雄闊海如今不但有兩萬可戰之兵,最主要的是已經占據了大半河內郡,而河內郡的位置極為關鍵,是阻擋王君臨往中原擴展勢力橋頭堡,是王君臨向中原方向發兵之時所必須拿下的戰略要點。
而要攻下雄闊海所占據的河內郡,即使以他們門閥聯軍的戰力,保守估計也至少要半個月時間,且損失人數不會少於四五千。這種情況下,死了他獨孤長明,隻要雄闊海投誠了王君臨,他不但死的將毫無價值,而且還惹惱家主。
獨孤長明雖然羞怒無比,但是腦海中念頭百轉之下,卻不得不忍下這口氣,將無比的怨恨生生地吞進肚子裡去,真要惹惱了這個殺胚,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刀砍了自己,那才真叫一個冤呢!
更何況,自己此來可是帶著家主的指令,要招攬這個雄闊海的,要是辦砸或者反目成仇,回去家主也不會饒了自己。
“好吧,雄將軍,我今天來這裡是有要事與你相商,不是來與你吵架的。”獨孤長明此時已經換上了一臉溫和之色說道。
雄闊海提起桌上的酒壺,咕咚咕咚地灌了一氣,將酒壺重重地一擱,甕聲甕氣的說道:“你們獨孤家那可是高高上的大人物啊,不知找老子這樣的泥腿子有什麼事情好商量的?”
獨孤長明裝作沒有聽見雄闊海的諷刺,徑自說道:“雄將軍難道一直想當賊首不成,眼下我便給雄將軍帶來了一條直上青雲的道路。”
“青雲之上的道路?”雄闊海笑道:“老子隻想著好好活下去,可沒有想過什麼青雲之上的道路。”
“雄將軍這話可就錯了,再說,將軍難道就不給麾下兩萬名兒郎想一想,不給他們找條活路?”
“好了,不說廢話了,老子知道你們獨孤家勢力龐大,老子們的糧草也不夠用了,何去何從也一片茫然,你說說投靠你們有什麼好處?”雄闊海看起來被獨孤長明一席話說的有些動心。
獨孤長明眼睛一亮,心中大喜,在他看來雄闊海已經被他說動,趕緊趁熱打鐵,說道:“雄將軍,如今天下改朝換代已經成為必然,我獨孤家上千年傳承,所扶持的向來都是真龍之主,隻要雄將軍投靠了我們,將來便是開國功臣。”
雄闊海心中好笑,眸中也終於出現意動之色,但臉上卻故作為難之色,說道:“隻是我們這兩萬來人沒有什麼好的武器裝備,又缺少糧草,這裡距離洛陽又近,朝廷官兵一直調集大軍想要奪回河內郡,還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獨孤長明趕緊說道:“隻要將軍答應聽命於我獨孤家,所屬大軍所需要的武器裝備和糧草都會由我們獨孤家提供,甚至軍餉都可以給將軍擔負一部分。”
雄闊海抽了一下鼻子,故作猶豫之後,勉為其難地說道:“向你們投誠也行,但你們可不能奪了我的兵權。”
“雄將軍大可放心,將軍麾下的人馬沒有任何人會染指,始終會聽命於雄將軍。”一聽雄闊海終於正麵答應,獨孤長明心中欣喜若狂,心想自己的大功已經到手,說道:“我就知道雄將軍是個不會不顧手下兄弟的明白人,咱就這麼說定,我這裡有一份協議,將軍隻要簽了,回頭我還會給將軍送十幾名替將軍打理事情的文官,當然也會給將軍送武器裝備和糧草過來,將軍隻要在這半年內,將整個河內郡拿下,並牢牢守住就行。”
“隻要你們獨孤家有足夠的武器和糧草,我就能將整個河內郡變成我的地盤,並且牢牢守住!”雄闊海說道,心裡卻大笑,王爺交待的事情沒想到這般輕易的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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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孤長明喜顛顛地走了,最近門閥聯軍調集十數萬人在博陵郡與王君臨的遠東軍進行大戰,這場注定持續時間不會短的戰爭至關重要,要是贏了,便可重創王君臨不說,還可以將王君臨不可一世的氣焰打下去。
站在城頭,看著獨孤長明出城的背影,張石頭有些遲疑的地看著雄闊海,說道:“將軍,咱們真要投靠獨孤家,給他們打仗啊?”
雄闊海呸了一口,說道:“蠢才才會去,這些大貴族,大門閥沒有一個好東西。”張石頭也連連點頭,“就是就是,他們不來惹我們,我們也不打他們,管他是官兵,還是門閥,咱們種田打糧,兩不相幫!”
雄闊海嘿嘿地笑起來,張石頭想得天真,也不想想,真要如此,將來不管那家獲勝,那咱們一幫人焉能有好果子吃,不過老子這般人物,也就王爺這樣的人物才能讓老子俯首聽命。將來這些地盤自然是要交給王爺的,如今他就一個目的,混進門閥聯軍之中,為將來王爺與門閥支持的太原李氏決戰之時,給對方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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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長明喜滋滋地回到太原,見到了獨孤長蘇和李淵等人,自然是大大地吹噓了一番自己是如何舌燦蓮花,說動了雄闊海這個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答應了他們的要求。
隻要給對方一些武器和糧草,對方就能替他們打下並守好河內郡,這讓李淵和獨孤長蘇大喜,給獨孤長明記了一大功。
接下來幾天,獨孤家族很快地動用一些秘密渠道,開始向雄闊海輸送武器裝備和糧草,甚至還有一些銀錢,順便也送去了十幾名文官。
雄闊海也很配合的開始攻打河內郡其他兩個縣城,以及還掌控在朝廷手中的郡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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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陵郡城下,利鏃穿骨,殺聲衝天,屍橫遍野…………
寬而濕的護城壕中填滿了屍體,無貴無賤,同為枯骨…………寒風中撲麵而來,猶有一陣陣血腥之氣,可見白天兩軍搏殺的慘烈。
統領大軍攻城的遠東軍老虎營主將尉遲敬德和雄武營主將王伯當萬萬沒有想到博陵郡城池的防禦居然如此牢固,如此不可撼動,他們的炸藥竟然未能將對方城牆炸塌不說,處處都是殺人的陷阱。
到這個時候,尉遲敬德才明白,之前李靖帶兵與他野戰的同時,分明是趁機在博陵郡城內外做了不少準備。
五天大戰下來,雄武營和老虎營各自損耗了近兩千人馬,這對以往遠東軍攻城來說,是從未有過的損失,對大軍士氣也受到了一定的打擊。而城內守軍損失自然要比他們少得多。
不管是尉遲敬德,還是王伯當,都是征戰沙場多年,攻城經驗極為豐富。五天下來,他們卻已經認識到守軍竟然把這座城池打造成一座死亡地獄。
要知道遠東軍的攻城器械何等犀利,準備得也是無比完備。可是他們總有一種不能儘展其長的感覺,每一次,當他們想要采取某種攻城戰術時,城中似乎總能提前一步做好相應的對策,讓他們無從施展。
他們是攻的一方,可是每次出手,似乎總能被對方先找到他的弱點,先行反製回來,這支龐大的戰爭機器在高明的對手麵前驅動起來令他力不從心,一柄上百斤重的大錘,毫無疑問是能砸碎眼前這塊巨石,就算不能一下擊碎它,也能一塊一塊地把它削成碎片,可是舉起這柄重錘的是一個小孩子,漫說敲碎它,不砸傷自己的腳就不錯了。
再加上門閥援軍往博陵郡已經先後又聚集來了六萬多人馬,這些人同樣通過某種方式被城內的李靖總體調度,仿佛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局。
以至於尉遲敬德和王伯當感覺,明明博陵郡城在守,他們在攻,可他們卻有一種四麵受敵的感覺。
這一戰如果贏了,所有的損失都可以十倍、百倍的補償回來,可是當他們在損失慘重的情況下,攻下這座博陵郡城,那就得不償失了,這也不附和王君臨一直給他們灌輸的戰場理念。
但是,他們卻沒有想到後麵戰局的發展遠遠超過他們想像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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