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君臨左右看了幾眼,見其他人離的較遠,便壓低聲音說道:“淵相難道不舍得離開大興城,或者說不舍得離開淵蓋蘇文,若淵相有意,不妨讓使團護送大隋的回禮先回高句麗,淵相在大興城多留幾年,反正淵相答應送我的兩個島嶼,我一時半會也用不上。”
淵太祚臉色微變,但立刻恢複如常,急忙搖頭:“職命在身,不敢因私廢公,這次出使大隋時日已不短了,所以秦安公的美意,老夫心領了,若秦安公有意,不妨去高句麗盤桓幾年,高句麗雖比不得大隋廣闊秀美,卻自有美景,秦安公不如索性隨老夫一同去高句麗如何?我高句麗定待秦安公為國賓,絕不讓賢弟受委屈。”
王君臨眸中冷光閃爍,嘿嘿乾笑道:“終有一日自會到貴國一遊,希望淵相到時候能夠夾道歡迎。”
見王君臨似話中有話,淵太祚哈哈一笑,道:“老夫玩笑之語,秦安公莫當真。”
笑吟吟地看著王君臨,淵太祚忽然一歎,神色嚴肅的說道:“兩個島嶼秦安公放心,老夫自會完成承諾,還請秦安公能夠好好照顧我兒,能夠遵守承諾送我兒回國。另外,久居大興城半年多,老夫多蒙秦安公關照了,在此謝過。”
“淵相說笑了,在下真沒關照什麼,嗬嗬,慚愧慚愧……”王君臨乾笑。
很理解淵太祚的心情,這次大隋之行可以說是他的被坑之旅,而且主要是被王君臨坑,臨走說幾句怨氣話很合情理。
淵太祚深深地看著他,歎道:“毒將郡公,果然不凡,大隋皇帝陛下能得秦安公這般人物,可謂社稷之福,老夫隻恨我高句麗國內為何不能也出一個如賢弟這般的人物……”
王君臨眨眨眼:“淵相之子淵蓋蘇文才是不凡呢!”
淵太祚一滯,隨即放聲大笑:“賢弟說笑了,我兒愚笨不堪哪能和秦安公相比。”
王君臨也哈哈大笑:“淵相不用擔心,我向來一諾千金,既然與淵相說好的事情,絕不會反悔,自會讓淵蓋蘇文完好無損的回到高句麗。”
淵太祚心中長鬆了一口氣,以隻有王君臨能夠聽到的話語低聲說道:“多謝秦安公,秦安公來日若需要外援,我高句麗或許……”
王君臨仍然大笑不已,淵太祚這句話有深意,他裝作沒有聽到,但心中卻是凜然,他眼下並非是對楊廣有異心,但絕不會有什麼忠心,這一點或許是被淵太祚父子倆看了出來,再加上淵太祚父子本來也是這等人物,所以說不定還在做著某個白日夢。
有夢想的人是值得尊敬的,可以肯定,淵太祚和淵蓋蘇文父子絕對不是一條鹹魚。
當然,“夢想”與“白日夢”是有區彆的,對於做白日夢的人,最好的做法便是朝他臉上狠狠扇一記耳光,讓他清醒清醒。
王君臨靠近淵太祚,湊在他耳邊輕聲道:“上月我藍衣衛府的探子從高句麗帶來了一個消息,聽說貴國之主欲……攻伐新羅國?”
話說得很隨意,仿佛朋友間笑謔的語氣,然而淵太祚卻麵色大變,很快臉龐刷的一下蒼白,目光震驚地盯著王君臨那張笑吟吟的臉龐。
畢竟是一國宰相,淵太祚很快平複了情緒,甚至還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臉。
“秦安公此話……老夫為何聽不懂?藍衣衛府的探子胡亂捏造軍情,應該把他殺了,否則誤軍誤國呀。”
王君臨眨眼:“原來是探子打聽錯了,淵相見笑,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吧。吉時快到,淵相該上路了,在下祝淵相一路順風。”
淵太祚乾笑兩聲,忽然深深地注視著他,慨然一歎:“我兒拜托秦安公照顧了!”
說完,也不待王君臨回話,便扭頭轉身,淵太祚喝道:“啟程回高句麗!”
冗長低沉如天地嗚咽般的牛角長號吹響,高句麗使團領著五百高僧和一百工匠,隊伍浩浩蕩蕩開赴遠方。
不遠處,裴元慶催馬湊了過來。
“君臨兄,那高句麗宰相淵太祚跟火燒了屁股似的匆忙跑掉,你剛才跟他說了什麼?”
王君臨微微一笑,伸手將剛剛下馬的裴元慶肩膀攬住,說道:“我跟他說,大隋知道高句麗要攻打新羅國了。”
裴元慶滿頭霧水,不過對王君臨以如今的身份依然如此對他感覺很舒心
“為啥?他們打他們的,咱們大隋就算知道又怎樣?淵太祚為何逃命似的跑了?”
王君臨笑道:“有時候一句話說出來,聽在不同的人耳朵裡,會有不同的反應,越聰明的人想得越多,而淵太祚正好是個聰明人。”
見裴元慶還是沒有明白,王君臨補充道:“高句麗攻打新羅國確實跟咱們大隋無關,這兩個國家名義上都是我們大隋屬國,可淵太祚是誰?他是高句麗大相,可以說,攻打新羅國的戰略意圖很早以前便是他和高麗王一同商議後定下的,現在作為代表大隋皇帝陛下來送他的我,在即將分彆的時候無端端跟他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覺得淵太祚會把這句話當成一句不經意的玩笑?”
裴元慶眨了眨眼,說道:“所以,淵太祚想多了?”
王君臨笑道:“他想什麼我不知道,隻不過,新羅國位於東南部,雖然陸地與我大隋沒有接壤,但從山東半島乘船過去,距離並不遠,高句麗還未發兵,其戰略意圖已被大隋知曉,反過來說,如果大隋決定橫插一手,與新羅國互為軍事聯盟,一東一西對高句麗形成進攻犄角之勢,你猜淵太祚和高麗王晚上睡不睡得著覺?”
裴元慶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看著高句麗國使團隊伍越行越遠,王君臨笑了笑,道:“這次淵太祚恐怕真有點急了,若新羅國被高句麗滅了,從此高句麗東麵高枕無憂,可以騰出手專心經營遼東,儘可能多的圖謀我遼東疆土,但如今大隋知道了這個消息,高句麗的戰略意圖隻怕要更改一下了,至少短時間內不敢對新羅國輕舉妄動,這樣也好,高句麗與新羅製衡,自然對我大隋有很大好處。”
裴元慶一臉敬佩的看著王君臨,歎了口氣,說道:“君臨兄一心為國,小弟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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