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們大營剛剛紮好,數千人便紛紛擾擾聚集在大營之前,這些人全都是百姓打扮,穿得很破舊,和路上遇到的那些逃難百姓一樣,都是拖家帶口,都拎著或簡單或笨重的行李,隻是這些人並沒有趕路,而是聚集在王君臨一行大營之外,大聲嚷嚷著要秦安侯出來給大家一個說法。
數千人剛剛聚集在大營之前,魚子默便帶領一隊士兵攔在了營門前。不等雙方發生衝突,安寧縣令李成鬆便帶領一隊官差匆匆到來,看了一眼魚子默和其身後的軍營,然後橫插在數千百姓與魚子默等人之間。
“各位鄉親,不要吵,我是安寧縣令李守鬆,大家聽我說,咱們雍州北邊三個郡確實受了災,這是老天爺降災人間,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李某請鄉親們不要相信謠言,做一些衝動的事情,結果讓自己受到傷害。大家安心等待,幾日後朝廷必有賑濟糧食運到。”
人群安靜了片刻,接著人群中不知哪裡傳出一道冷冷的聲音。
“李大人,您是好官,鄉親們都信您,可是這場天災怎麼來的?十裡八鄉都傳遍了,就是因為那位毒將太過狠毒,放火燒山,燒死無數生靈,惹得老天爺降罪於我們三郡,卻連累我們三郡百姓吃苦受罪!”
人群中立刻爆發出無數附和聲:“就是就是,那個魔鬼泯滅人性,為何要連累我們?我們窮苦百姓何辜?”
李縣令和身後十來名官吏頓時勃然變色,眯著眼直起身子,使勁在人群中搜索剛才那個說話的人,可是在數千人裡麵找一個有意低著頭說話的人,無異於.大海撈針,半晌未果,但人群的憤怒卻已漸漸高漲起來,眼看一場與王君臨屬下士兵的衝突就要發生。
一直靜靜站在後麵默不出聲的魚子默等人臉色也變了。
“我們雍州從未鬨過雪災,那位毒將放火燒山,燒死生靈無數,所以才引來天罰,隻要他死了,天災自然消散。”不等李成鬆說什麼,人群裡又有人說話了,數千黑壓壓的百姓人群,一時也不知聲音具體從哪個地方發出來的,話剛說完,還在猶豫的一些百姓紛紛點頭讚同附和。
“不錯,老漢在金城郡生活了五十多年,從未見過下這麼久的大雪,而且開春了還看不見太陽,這不是老天爺降罪,這是什麼?官府若是真在乎我們老百姓的死活,便將這個喪儘天良,讓生靈塗炭,引得老天震怒,給我們雍州帶來天災的魔鬼抓起來殺了。”
“各位鄉親,你們被人利用了……”
李成鬆話沒說完,人群裡仍是那道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縣令大人的意思是我們都是傻子嗎?我們隻知道是那個魔鬼一般的毒將做的事情,結果讓我們承受災難,如今我們都快要被餓死了,你還給我們說這些話,大人可知金城附近的樹皮草根都快啃完了?多少鄉親幾天沒吃飯,餓了渴了隻從地上抓一把雪填充,再等幾日,朝廷莫非要見我們屍橫遍野才甘心?”
“對,我們要見那魔鬼,看他長什麼樣子。”
“看他還是不是人,還有沒有人性。”
原本猶豫的百姓被這一句句話一煽動,頓時又鼓噪起來,紛紛讚同附和,數千黑壓壓的人群又開始往前移動,縣令和十來名官吏阻攔不及,難民越過他們,出現在魚子默帶領的一隊士兵眼前。
“滾!”魚子默突然一聲爆喝,猶如平地一聲炸雷,嚇的所有難民一跳,紛紛止步。
隨著魚子默爆喝,這隊士兵紛紛拔刀,百姓一聲驚呼,臉顯驚恐之色,不由自主的後退數步。
“不要怕,他們不敢殺人,大家今天要是見不到那個魔鬼,遲早也會餓死的。我們人多,隻要他還有一點良知,我們就能逼著他認罪。而隻要他認罪,官府將他問罪,那些貴族、地主就會拿出糧食給我們填飽肚子。”人群中再次有人大聲呼喊,數千難民被煽動著再次向前走去。
魚子默畢竟年齡小,戰場上他不怕任何人,但麵對這種陣仗,他真不知道怎麼處理,而且按照王君臨和許敬宗之前的分析,難民果然被人煽動著來了,最終的目的就是讓王君臨麾下士兵與這些難民發生衝突,然後死上一些人,將事情徹底弄大。
心中有些緊張,魚子默不由看向人群中被十來名難民隱隱簇擁在中間的兩個不起眼的難民。
其中一個難民眼睛亮如燦星,衝魚子默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魚子默想起王君臨之前的交待,一揮手帶著三千士兵牽著馬直接撤離到大營旁邊,任由數千難民衝進了空蕩蕩的大營。
大營中自然空無一人,也空無一物,難民一無所獲,但眼見那位傳說中的毒將被自己等人嚇跑了,且這些當兵果然不敢傷害他們,氣焰越加囂張,而且多了幾分自信。
但難民中某些人眼見雙方之間沒有發生衝突,沒有死人,卻是大為遺憾,所以人群中又有人大聲喊道:“那魔鬼藏起來了,我們燒了他們的大營,逼著那魔鬼出來。”
“就是,燒了他們的大營。”立刻有人開始大聲附和。
然後便有人用火折子燃起了火,點燃了帳篷。
魚子默身邊士兵頓時一陣騷動,但被魚子默大聲嗬斥,士兵們恢複平靜,牽著自己的戰馬,冷眼看著這些難民燒了他們的大營。
眼見大營被燒的差不多了,魚子默一聲令下,三千大軍翻身上馬,就此離去,他們前行的方向不再是金城,而是張掖郡方向,往西邊兩百多裡,就是李從睿和上官虎鎮守的沙砰關。
安寧縣令李成鬆帶著一群官吏同樣冷眼看著,隻是他在三千士兵中仔細看了幾遍,發現王君臨果然不在其中。而那些難民中挑事的人估計也認識王君臨,或者手中有王君臨的畫像,自然也在士兵中尋找過了。
眼見三千士兵竟然就此離去,不管是數千難民,還是李成鬆,都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