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聽說吐穀渾出動五萬大軍攻打金城郡時,米擒虎便知道突厥人的陰謀開始運轉,而他卻是這個龐大陰謀中極為關鍵的一環。
但事到臨頭,他想起漢人王朝的強大和韌性,便又有些猶豫。突厥人的計劃成功則好,他將坐擁富饒的天水郡,可若是失敗,突厥人和吐穀渾人大可退回去,可是他戈刀部又怎麼辦,難道也要帶領族人如野狗一樣背井離鄉寄人籬下。
立馬於高高的山道上,隔著一片矮山丘,望著東方一片燈火,那是隴西城,他接下來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幫助突厥人拿下隴西城,乃至整個隴西郡,斷了金城郡的隋軍糧草供應和後路,這樣一來,與吐穀渾開戰的隋朝大軍士氣必然會受到極大的影響,然後西突厥二十萬鐵騎突然出現,以摧枯拉朽之勢大敗隋軍,占領整個雍州,直逼大隋關中腹地。
“米擒虎,箭在弦上,難道你還在猶豫不成?”一個有些蒼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米擒虎連忙回頭。
一個光溜溜的腦袋首先映入他的眼中,繼而是皮膚黝黑,滿臉皺紋的一張老臉,然後才是穿了一身華麗的袈裟,但這老和尚脖子裡麵卻戴著一個黝黑色的十字架。
米擒虎趕緊下馬,衝著老和尚行禮:“尊敬的波多法王大人,這裡風大,你怎麼來了。”
能讓雍州境內最大的羌族部落族長米擒虎恭敬有加的,除了雍州總管獨孤陌玉之外,便隻有眼前這名被稱為波多法王的老和尚了,沒有人知道波多法王的來曆,也沒有人見過他吃齋念佛,但他所傳播的教義,在突厥、吐穀渾、羌族中的信眾卻是不少。此次米擒虎之所以同意與突厥人合作,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波多法王出麵的緣故。
“我剛剛得到消息,雍州總管獨孤陌玉今晚上留宿甘穀城,明早上出城前往金城郡,他身邊隻有一千騎兵護衛,我已經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三千突厥騎兵頭領兀禿,他已經帶領三千騎兵抄山間小路出發,若是成功,明天獨孤陌玉將會被我們生擒。”波多法王沒有回答米擒虎的問話,而是自顧說道。
米擒虎聞言,臉色數變,眸中有怒色一閃而逝,但最後卻化成一抹決然和心中的歎息,既然突厥人已經出動,那他已經沒得選擇了。
隻是,他看著這個老和尚,心底深處有著莫名的恐懼,獨孤陌玉在隴西城很容易打探,畢竟一千騎兵護送,動靜不小。可是獨孤陌玉離開隴西城的時間就不好刺探了,他也是剛剛得到消息,這還是因為他戈刀部本來就在隴西郡境內,多年經營的結果。可是這老和尚來到隴西郡才幾天時間,便能知道這麼隱秘的消息。
而真正讓他心生恐懼的是,三千突厥騎兵已經離開,可竟然沒有人給他彙報。
族人信奉景教他是知道的,但若是因為信仰影響到他在部族中的權威,這絕對不是他願意看到的。
米擒虎的神色變化沒能逃得過波多法王的眼睛,後者眸中閃現出驚人的殺意,淡淡的說道:“既然不是真心信奉我教,那留你還有何用處!”
米擒虎聞言大驚,暗叫不好,手中的寶刀果斷出鞘,如閃電一般劈向波多法王,王君臨若是在此,定會對米擒虎的刀法大吃一驚,因為這一刀以他的實力,猝不及防之下雖然能夠勉強接住,但必然會受傷。
然而,就是這麼一刀,卻被波多法王揮出的袖子擊飛了出去,而米擒虎本人更是滾出三丈之遠,吐出一口熱血,怒吼一聲,便要翻身而起,呼喚護衛拿下這個賊和尚。然而,兩名羌族武士突然過來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裡。
“你們兩個好大的膽子,竟敢對我動刀。”米擒虎眼見自己的兩個親兵竟然背叛自己,心中絕望的同時,更是怒極。
“將他交給米擒叱,就說從今往後他便是戈刀部族長。”波多法王淡淡的說道。
兩名羌族武士恭敬而又狂熱的領命而去,波多法王略一沉思,又說道:“去將天水郡張家派來的那名叫張韜的管家叫來,本法王要和他好好談談。”
旁邊早有另一名戈刀部武士躬身稱是,然後快速離去。
……
……
翌日,雍州總管獨孤陌玉離開隴西城,向金城郡趕去。
同一時間,王君臨和劉剛一行車隊從烏頭鎮出發,前往隴西城。
正午時分,天氣最熱,行人精神最為萎靡之時,再加上剛出隴西城,官道寬闊,山林較少,所以護衛獨孤陌玉的一千騎兵警惕性潛意識中便鬆懈了一些。在雍州境內,又有一千騎兵護送,沒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刺殺雍州總管。
一道小山穀出現在眼前,兩邊是茂密的山林。
獨孤陌玉掀開布簾,看著那道山穀,心中想著過幾天大都督魚俱羅統領十萬大軍到達,按照朝廷旨意將會接掌雍州軍隊,自己到時候應該表現出什麼樣的態度,才符合獨孤家族的利益。
然而,就在這時,左邊山林中突然傳出刺耳的破空聲。
然後,從那矮山之上,一根巨大的弩箭破空而至,挾著呼嘯的風雷之聲,擊向獨孤陌玉所在的馬車車輪。
馬車旁邊的護衛反應很快,也很勇敢,擋在弩箭飛行前方,大吼一聲,手中戰刀劈向弩箭。
嗤的一聲,戰刀斷,弩箭射穿了這名勇敢的護衛,擊打在馬車車輪上。
轟的一聲,車輪被如長槍一般的弩箭擊碎,餘力甚至直接將馬車擊打的翻倒在地。
獨孤陌玉隻是一名文人,猝不及防之下頭磕在車轅之上,暈了過去。隻是他在暈過去之前想到的是“我大隋守城巨弩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幾乎就在馬車被擊倒的瞬間,隻聽到無數聲恐怖的,令人窒息的弓箭發射聲,在山穀兩邊山林中響起,超過三分之一的護衛騎兵當場被射落馬下。
然後,兩邊矮山上傳來了騎兵衝鋒的聲音,三千精銳突厥騎兵向六百多名大隋殘兵衝殺而來。
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廝殺。
……
……
隨著車隊不斷的接近北道峽穀,不知為何,王君臨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
自隴西和金城兩郡往西,所謂的峽穀,就是被水流切割出來的黃土溝,一條大溝兩側有無數條如肋骨一般排列的小溝,而小溝兩側又有細溝。好好的一片黃土高原,被衝刷得千丘萬壑,許多地方寸草不生。不過隴西郡和天水郡還算靠南,雨水相對金城郡要多不少,所以北道峽穀兩側,樹木卻不在少數,叢叢密密,從北側峽口一直延伸到南側峽口。
“北道峽穀並不算長,隻有不到二十裡,出了這道峽穀,就能夠看得見隴西城。”劉剛轉頭看了一眼王君臨,看後者一直皺著眉頭,一副警惕緊張的樣子,便笑了笑說道。
王君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依然騎著馬走在隊列最後,右手提著重金購買的一石半硬弓,左手做好隨時從箭囊裡麵抽箭的準備。
他時不時抬頭看著穀地兩側的溝壑和密林,那裡都是能藏人的地方。
“王兄弟,不用這麼緊張,在這裡沒有人敢劫我們隋軍的糧草!”劉剛眼見王君臨神色緊張,便笑著說道。就連那些民伕們也都是暗暗搖頭,隻覺得王君臨長得人高馬大,就是膽子太小。
然而,下一刻所發生的一幕,證明了王君臨的擔心是對的,甚至比王君臨所擔心的還要糟糕。
“有賊人……啊!”是前麵負責開路的兩名士兵中的一個叫了一聲,然後他便被一箭穿喉。
下一刻,前方道路一側的林木中,便突然間殺出了一群手持弓箭長刀的羌人。這些羌人行動極快,幾步衝出林子,跳上官道,直接衝著車隊殺奔過來,一看就知道是精銳好手。
民伕們驚叫聲中,嚇得戰戰兢兢,劉剛一行剩下十六名士兵更是臉色大變。
“足有兩百多人。”王君臨的臉色凝重之極,他預料到張青煜可能會用找人假扮成小股吐穀渾人來劫持糧草的辦法殺他,但想來以張家的勢力和財力,人數絕不會超過百人,可如今足足有兩百多人,而且個個都是精銳。
事情的發展已經遠遠超過王君臨的預料範圍。
劉剛等十六名士兵因為擔負護送糧草之職,若是不戰而逃,回頭也會被砍頭,所以在猶豫遲疑,可王君臨沒有這麼多顧慮,明知不敵,留下就是送死,他絕不會做這種蠢事。
在羌兵出現的同時,他便調轉馬頭,雙腿一夾,長弓在馬屁股上一拍,馬匹便向來路全速疾馳而去。
然而,讓王君臨臉色一變的是,他們的來路上,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隊羌兵,人數沒有前麵的人多,但也有五十來人,還好他們沒有馬,都是步兵。
生死也就在這一線之間。
殺出去,或許能有一線生機,留在這裡,就隻剩下死路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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