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湖又名居巢湖、焦湖,位於淮西南部,東西延伸一百三十餘裡,南北寬達五十餘裡,湖域之廣,居江淮之間僅次於洪澤浦,在樊梁湖之上。
巢湖水係延伸到整個淮西區域,形成淮西水網,上接淮河、下達長江。
占據巢湖,能對長江中、下遊構成威脅,可謂是“窺天塹,金陵危矣”,故而曆來都是北方兵馬南下的重要通道之一,也是曆朝曆代江淮爭勝時的兵家必奪之地。
由於巢湖四周地形皆是低山淺丘,上遊彙聚四周山嶽的溪河水,而下遊從位於曆陽縣西部的濡須山與七寶山之間、經裕溪河流出,曲折蜿蜒六十餘裡,流入長江。
裕溪河也是巢湖當世唯一的通江水道。
作為巢湖南出的濡須口,兩山對峙,裕溪河穿流而過,上遊是深闊的巢湖湖灣,地勢十分險要。
漢末三國時,巢湖沿岸乃是吳魏雙方爭奪的焦點地區。
諸葛亮在後出師表稱曹魏“四越巢湖不成”,說的就是吳魏兩國在短短八年間就在巢湖地區展開四次大規模的戰事。
孫吳為拒曹魏,於裕溪河東岸的濡須山修築城壘,稱濡須塢,作為吳國水軍的陸上據點,又由於位於裕溪河東岸,稱為東關,曆朝曆代都要修整,一直保存至今。
巢湖沿岸泥沙積淤,而從濡須山往南三四十裡縱深,又主要是長江北岸淤灘,使得裕溪河不僅淤積嚴重,在過去百餘年間,河道還多次變遷,通航條件極差。
特彆是濡須山與七寶山之間的地勢本身就高,將浩蕩的巢湖水擋在北麵,秋冬枯水季水位更低,往年斷流也是常見之事。
裕溪河雖然這兩年秋冬都沒有斷流,但百石載量左右的中小型船舶,也是沒有辦法經濡須口直接進入巢湖。
即便如此,李知誥率部奪巢滁兩州,在大軍挺進巢州境內,還是第一時間在裕溪河東岸,在古濡須塢的位置上,進一步加強修成東關寨。
當然在淮西禁軍撤兵後,東關寨一並落入壽州軍的手中。
延佑三年元月二十日,數十艘翼船從南岸的繁昌城出發,橫渡長江,經裕溪口進入裕溪河道北進,上千甲卒在何柳鋒的統領下,第一批先於東關堡南麵棄舟登岸。
裕溪河即便通航條件極差,但作為當世巢湖唯一的通江水道,東關寨的戰略價值也不容忽視。
壽州軍在東關寨駐有兩營六百多精銳兵馬。
對於韓謙來說,位於濡須山南麓山腳下的東關寨,不僅是切斷巢湖西南岸敵繞經巢湖南岸增援曆陽城的必經之路,在攻陷東關寨之後,哪怕是用絞車、哪怕是征用成千上萬的纖夫,也能將一批中小型戰船硬生生拖過濡須口進入巢湖。
此時巢湖以北的溪河都還冰封著,巢湖之中沒有樓船軍的戰船,誰能先將戰船送入巢湖,必然能占得先機,甚至能逼迫敵軍不得不加強巢湖北岸、西岸沿線的防禦。
因此曆陽戰事的第一仗,毫無征兆的發生在濡須山南麓——韓謙將首仗選在東關寨,更為重要的這能直接乾擾到敵軍將領對他們作戰意圖的判斷。
壽州軍進入滁州境內,在亭子山東麓倉促修建的營寨,僅僅是村寨之上修成,護牆僅有兩尺餘厚,都經不住衝車猛烈的撞擊幾次,就轟然倒塌出缺口,但東關寨很早就是標準的軍事塢堡。
東關寨在淮西禁軍手裡又進行過加強,高逾丈餘的城牆厚達一丈三尺,內外側皆包覆磚石。
東關寨的城牆,四角有角樓,單麵不過三百餘步寬的城牆,卻還有三座突出城牆、俗稱馬麵的矩形墩台。
這不僅進一步加強城牆的結構,還能直接從側麵壓製攻方附城。
即便丘山淤灘之間道路不便,但左右的敵軍增援過來,也僅需要兩三天。
而此時棠邑兵還沒能迂回穿插進來,無法對增援敵軍進行有效的阻擊。
此時除了後續從裕溪河口不斷調集新的兵馬過來,直接在裕溪河兩岸登陸,沿濡須山、七寶山往東關寨兩翼分散,對來援敵軍進行攔截外,對東關寨的進攻更是非常的粗暴而直接。
上千桶桐油或其他作物榨取的油料,運抵進攻陣地之中。
十數架旋風炮架設起來後,投的不是石彈。
進攻如此堅固的城壘,即便兩三百斤重的石彈能準確的砸擊到其正麵,也不可能在三五天間將城牆轟塌出大的缺口;更不要說寨中軍民隨時都會搬磚木石土填補缺口。
投的是點燃的火油罐,隻要引燃火勢,便將成百上千的桐油及其他油料,不計成本代價的投入東關寨,甚至將熔化的鐵汁澆入城中,直接而粗暴的破壞城牆防禦設施及城中建築的同時,儘可能殺傷守軍將卒。
數十輛樓車、巢車組裝起來,百餘將卒皆持強弩,壓製城頭的守卒,掩護韓豹等悍卒身穿重甲,借助登城車等戰械殺上城頭。
守卒都是在血戰中成長起來的老卒,反擊極為悍勇、激烈,棠邑兵不知道多少戰械被摧毀。
不過,冷兵器時代戰械所能發揮的作用再有限,對準備完全的一方來說,也有著難以逆轉的巨大優勢;六百守軍堅守了兩天,就被全殲寨中。
戰事並沒有因為東關寨守軍全殲而停止。
作為控扼巢湖唯一通江水道的東關寨,戰略地位太重要了。
棠邑兵不計代價的強攻東關寨,也有足夠的理由,叫人相信韓謙有爭著先將戰船送入巢湖爭奪先機的決心,再不濟後續進入巢湖的樓船軍也會被封鎖巢湖之中,難以進入長江。
巢湖西岸的敵軍,受到淮西禁軍的牽製,沒有調兵馬來援,但在棠邑兵攻下亭子山東麓營寨,在武壽河口修築城壘以來,壽州軍也加強武壽河以西、滁河以西的曆陽縣境內的防守;曆陽守軍從早初的兩千人增加到四千餘人。
棠邑兵發動對東關寨的突襲,曆陽守將對自己轄下的東關寨,怎麼都不可能坐視不理,坐看東關寨失陷。
曆陽守將一麵派人趕往巢州城、滁州城請求增援,一麵親率三千兵馬,馬不停蹄的從濡須山南麓增援東關寨。
從曆陽城到東關寨,不過八十餘裡。
東關寨一戰進行到第二天午時,肖大虎率領進入濡須山南麓的兵馬,便與出城增援東關寨的曆陽守軍糾纏、廝殺在一起。
在這時候,周處、林海崢、趙啟、蘇烈等人則率領集結於亭子山、武壽河等地的兵馬一萬餘眾,才悍然出動,最快速度的沿著滁河兩岸往西推進。
周處所部直奔曆陽城,他要趁大股守軍被調虎離山誘出曆陽城之際,對僅剩千餘守軍的曆陽城完成合圍,並以最快的速度攻下曆陽城。
林海崢、趙啟率部則要在水營戰船的配合下,進入滁河上遊地區,攔截從滁州城、巢州城出來的援軍越過上遊淺窄的滁河增援曆陽……
即便不考慮徐明珍後續還能從壽州、霍州、鐘離調動大量的兵馬,即便巢湖以西的敵軍都被李知誥纏住,徐明珍在滁州、巢州有三萬多兵馬能夠調用。
相比較之下,棠邑兵的兵力還是要處於劣勢。
即便不考慮訓練不滿一個月的新卒在總兵力中占比超過半數,韓謙能調用的棠邑兵總人數也僅兩萬四千餘人。
唯一有利的因素就是棠邑兵借助滁河、長江運送物資、戰械及兵馬,要比敵軍便捷、快速許多。
當然,敘州數年的積累,使得棠邑兵在兵甲戰械方麵所擁有的優勢,要遠遠強過剛得相當充足物資補給的壽州軍。
這也使得棠邑兵依賴於戰械、依賴於敘州成熟的武官體係指揮,在野戰中表現出比壽州軍更強的戰鬥力。
韓謙因此敢於命令林海崢、趙啟、蘇烈等人率部直接在滁河北岸,依托浮槎等山的山口隘道等地形結陣,攔截南下增援的敵軍。
在野戰中儘最大限製的殺滅敵軍,重創敵軍的士氣,也是韓謙要實施的作戰意圖。
畢竟後續激烈的軍事對峙,並不會因為他們奪下曆陽城就會終止。
此時他們除了要以最快的速度攻下曆陽城,同時還要考慮將敵軍壓製在滁河北岸的浮槎山以北。
要不然的話,他們即便奪下曆陽城,但叫敵軍控製浮槎山建立據點,隻要徐明珍從霍州、壽州、鐘離調來足夠的兵馬,就能隨時能越過滁河上遊淺窄的河道,對曆陽城發動反攻。
那樣的話,韓謙打下曆陽後,棠邑兵就能從容進行休整的戰略意圖就無法實現。
而後續戰事一旦演變成梁軍主力重新將戰略重心從東線轉移到西線的局麵,棠邑兵極可能將麵臨一場曠日持久的慘烈戰爭,直到被徹底的打殘,中途很可能沒有一點休整的機會。
要知道梁軍騎兵主力的調整速度極快,梁帝朱裕將兩三萬梁軍騎兵從東線轉移到西線,最快的速度,可能僅需要五六天而已。
一時間,戰事在曆陽境內及周邊全麵爆發,猶以浮槎山西麓的攔截戰最為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