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府一下子獲得如此之巨的財貨,當然不會挖窖埋入地下藏起來,還是要儘可能合理花出去,轉化成實實在在的實力,才是當務之急。
為此郡王府多次召集公廳會議商量其事,世妃甚至還再次出宮到郡王府,召見沈漾、陳德、鄭暉、韓謙、張平等人親自詢問其事。
龍雀軍在淅川血戰中繳獲大量的戰馬、刀弓、鎧甲,當前更重要的還是要加強對屯營軍府的投入;特彆是均州四大軍府,目前亟需投入大筆錢糧。
荊襄戰事之後,從江潭等征調的民戶以及因罪流放的刑徒,一直都在源源不斷的遷入鄧均兩地。
均州這邊,一麵要從江潭等地接收五千餘戶遷民,一麵要接收從桃塢集遷過去的六千餘戶兵戶,一麵還要將一部分山寨逃戶遷入相對開闊的地區進行安置。
四座屯營軍府總計要接管一萬五千餘戶兵戶,至少要圍墾六十萬畝地,才能保證這些兵戶除了自給自足外,還能承擔一部分田稅及兵械甲具的修繕費用。
以前沒有太寬裕的條件,除了給予必要的口糧外,其他則是令屯營軍府想辦法去克服困難,現在郡王府一下獲得如此之巨的財貨,第一要解決的自然是這個問題。
沈漾統率諸曹,核算均州四軍府大約需要撥錢二十萬緡購置耕牛、農具及種子,才能保證軍府屯田能儘快有條不紊的進行下去,使得兵戶得到妥善安置。
最為簡單的做法,就是淅川、荊子口、滄浪、靖雲四軍府,每家撥五萬緡錢,令其自行籌買耕牛、農具、修建城寨便是。
世妃親自過問之下,最終決定是四家軍府,每家撥兩萬緡公帑錢,另將二十萬緡錢集中到均州長史柴建手裡。
除了統一收購耕牛、農具等屯墾物資外,最後還是將均州駐軍的兵械甲具戰馬乃至戰械籌辦修造等事權,都集中到柴建手裡。
永春宮莊園秋後要修築河堤、江堤、開挖溝渠,以便來年春墾前能新增兩萬畝良田,以及永春宮莊園要修築一座能供三千精銳騎兵入駐的永備兵營,需要撥錢十萬緡,此時也是在世妃主張下,由張平承辦其事。
柴建、張平承辦這兩件事,倒是跟他二人的職權相稱,隻是之前因為三皇子還沒有恢複對信昌侯府的信任,有意壓製他們掌事,這次算是在世妃的親自乾涉下,步入正軌。
沈漾並不知道世妃跟信昌侯府及晚紅樓的牽涉,反倒覺得事該如此。
淅川血戰過後,雖說龍雀軍上下很多人都封官賞爵,但國庫空虛,郡王府也是囊中羞澀,一直都沒有錢物方麵的給賞。
十月初趕著世妃的誕辰,郡王府也是額外撥出十萬緡錢,以及將馮家所私藏較分散的一些田地,拿出來分賞給眾人。
韓謙這一次算是得到一點點的補償,與沈漾、李知誥一樣,都獲得最高二十鎰黃金的賞賜,而次一級像周憚、陳景舟、高承源、鄭暉、郭亮、柴建、周數等戰功卓著的主要將領,錢物賞賜則要比韓謙、沈漾低一半。
二十鎰黃金有三十斤淨重,韓謙領了賞賜,手裡還有事情要處理,便叫奚發兒將這些黃金裝入布囊裡,隨他到縉雲樓。
到縉雲樓,奚發兒緊張兮兮的盯住裝黃金的布囊,眼神片刻不敢離開,仿佛就怕眨一下眼,這些黃金就會被人盜走。
韓謙笑罵道:“真是沒見過錢的家夥——奚發兒,我給你出道題,這些黃金要是換成銅製錢,你一個人從縉雲樓背回雁蕩磯,大約要背多少天?”
奚發兒幼年修習過拳腳刀弓,被販賣為奴,也偷偷修習不輟,並沒有荒廢下來,卻沒有教其識字,更不知算數,算是最大的不足,目前韓謙將奚發兒帶在身邊,主要督促他彌補這方麵的不足。
“一縊黃金二十四兩,一兩黃金值一十二緡錢,一緡天貞通寶淨重六斤四兩,三十鎰黃金折銅製錢約三萬六千斤重,從縉雲樓走鳳翔大街,出東華門,過津浦渡,再折北到雁蕩磯,往三十裡,奚發兒一天也隻能走兩個來回,背二百斤重,差不多一百八十天將這些多的銅製錢都背回雁蕩磯——乖乖,難怪說千裡當官為求財啊,像大人這般一次賞賜,奚發兒都要搬上半年才能都搬回莊子啊。”奚發兒咂著嘴叫道。
“你們談論這些,是不是要考慮一下,我們的感受?”馮翊坐在一旁幽怨的說道。
韓謙為了避嫌,將馮繚、馮翊、孔熙榮三人送入郡王府幽禁,差不多有半個月時間,都是薑獲、袁國維親自安排人對他們進行看押。
天陛帝雖然下旨將馮家近隨黨羽都貶為庶民,但馮文瀾、孔周的妻妾以及數名庶子、子侄及家兵部曲、府上的主要管事差不多五百餘人一直關押到十月上旬,期間還不斷有人被內府局的人帶走審訊。
可見馮家這次所查抄到的財貨實在驚人,以致宮裡始終擔心馮家有所隱瞞。
也是前天三皇子再次入宮歸來,才下令將馮繚、馮翊、孔熙榮放出來,韓謙請求讓他們到縉雲樓整理藏書典籍,至少不會讓人為難他們。
馮翊、孔熙榮遭逢大難,人都削瘦得厲害,遇到外人都有驚畏之態,唯有在韓謙麵前,才感覺到自在些。
外人或許不知,但馮翊知道韓謙這次所得的賞賜,實際上就是他馮家被抄沒的族產,心情更是鬱翳。
“你還有臉抱怨,要不是你們兩麵三刀,何至於落到如此下場?還差點害我家大人,受你們的牽連!”奚發兒奚落道,此前的馮翊在他麵前,可不是高高在上的馮家少主。
見馮翊臉色訕然,韓謙揮了揮手,讓奚發兒少說幾句。
“韓大人,能不能幫我們打聽一下,三司何時會解除對馮府的管禁?我母親他們是否可以遷回宣州?”馮繚問道。
“我問過薑大人,你們的母親、姨娘以及庶兄弟怕暫時還得看押一段時間,其他人這幾天大概便能搬出馮府,到時候我便問殿下,能不能讓你們住到雁蕩磯去。”韓謙說道。
“我馮氏為何選擇信王就錯了,難不成天佑帝真鐵了心就是要扶持三皇子登位?”即便是遭逢大難,但馮繚心裡猶堵了一口氣,不甘心的問韓謙。
韓謙瞥了樓下一眼,跟馮繚說道:“陛下未必就屬意三殿下,要是你們不過來找我,直接去找楚州館,狀況也會好過現在。你們馮家遭禍,實是壞在三心二意上。這個三心二意,不是對三殿下的三心二意,而是對陛下的三心二意。而無論是三殿下,或者是楚州,甚至是壽州,此時也都隻能順著陛下的心意辦事,你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想明白吧?”
馮翊、孔熙榮都是紈絝子弟,渾渾噩噩的活到現在,但馮繚被馮文瀾視為馮家的接班人,很早就到州縣任職,而且還是從基層吏事做起。
唯一可惜的是,馮繚跟其父一樣,心思都過於陰沉,未曾想最終會被身邊的家奴反噬,差點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候田城走進來,說道:“殿下過來了。”
韓謙剛要下樓迎接,三皇子楊元溥便徑直走上樓來。
“殿下有什麼事,派人喊韓謙過去便是。”韓謙說道。
見馮繚、馮翊、孔熙榮要回避,楊元溥揮了揮手,讓他們繼續在屋裡辦他們的事,沒必要特意回避,這也是他想表現得更有人情味一些。
“龍雀軍應有一部精銳騎營,韓師以為選誰為將?”楊元溥坐下來說明來意。
梁雍王朱裕所治的玄甲軍精騎,在荊襄戰事之中行走如風,給眾人極深刻的印象,當時整個荊襄東線根本就來不及調整部署,就被梁軍切瓜剁菜般攪亂。
龍雀軍僅編有少量騎兵,以前軍資匱乏,也沒有想過要編大規模的精銳騎兵。
這次得到這筆錢糧,龍雀軍規模暫時不可能擴大,但大家都有心將一都兵馬改編為騎師,甚至永春宮那邊也開始修建能供兩到三千名精銳騎兵入駐的永備兵營。
楊元溥此時也深知兵不貴多貴精的道理,龍雀軍有一部分現役兵馬,必須要隨李知誥、周數他們駐紮在均州,防備梁軍的關中兵馬殺出武關,他能在金陵能直接調動的常備兵馬就不能多,現在條件寬裕一些,他當然希望是一部精銳騎師。
“周憚或者陳景舟!殿下可從這二人擇一委以重任。”韓謙說道。
馮繚坐在一旁整理書籍,也將三皇子與韓謙的話聽在耳中,開始還以為韓謙會推薦郭亮或高承源執掌騎營,沒想到韓謙竟然推薦均州山寨將領出身的周憚或陳景舟。
再細想韓謙的推薦,確實要比他想得更深。
周憚、陳景舟乃是山寨將領出身,背景相當單純,一定要說跟誰關係密切,那也就是跟韓謙更密切一些,但真要將他們中一人調到金陵來,他們也隻可能效忠於三皇子。
而籍此可以調一批山寨出身的武官及子弟進入金陵,一方麵三皇子身邊能用的嫡係將大增,另一方麵三皇子對均州的控製也將更進一層。
“我夜裡會進宮去見父皇,韓師陪我一起進宮吧。”楊元溥對韓謙的推薦不置可否,而是直接請韓謙夜裡陪他進宮。
馮繚此時更是一驚,三皇子直接請韓謙陪同進宮,那三皇子剛才所問的問題實是天佑帝所問,韓謙給出的是符合天佑帝心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