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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建這時候確認李知誥、韓謙夜奔襄州是來者不善,他僵站在台階前,怒目盯住李知誥,厲聲質問道:
“李知誥,你這是什麼意思?”
“兵無將而不動,蛇無頭而不行,倘若我等不予殿下足夠的尊重,倘若殿下不能給我等指明前路,我等皆難逃敗亡之禍,”韓謙這時候跪直身子,陰惻惻的盯住柴建、張平,沉著聲音替李知誥回答說道,“難不成柴大人、張大人,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連這麼簡單的禮數,都不遵守?”
“李知誥,這真是你回來的目的?”柴建繼續朝李知誥厲聲叫嚷,他怎麼都沒有想到李知誥會跟韓謙站到同一條戰線,公然逼迫他們向三皇子楊元溥低頭。
“沒有殿下統領,我們不過是一團散沙亂麻,絕難成氣候,絕不可能撐到此時,我隻想請柴建您與張大人知恩圖報,跟我們一樣,能給殿下足夠的尊敬。”李知誥沉聲說道。
“難不成柴大人、張大人自認為對殿下並無虧心之處,難不成在柴大人、張大人的眼裡,殿下僅是雌黃小兒,可以任欺之?”韓謙陰惻惻的問道。
“我等對殿下忠心耿耿,韓謙你莫要挑撥離間。“李衝這時候終於搞清楚一切都是韓謙在背後搗鬼,按住刀柄厲聲說道。
田城與三名斥候精銳從左右挾製住李衝,叫他動彈不得,強行將他腰間的佩刀摘走。
“韓謙,你這狗賊是什麼意思?”李衝怒吼道。
“殿下不賜座,我與都虞候都跪著說話,張大人與柴指揮卻桀驁不馴的站在那裡,我倒想問問李參軍,這不是無禮不敬,是什麼?難不成李參軍覺得張大人、柴指揮自覺得地位比都虞候更高,功勞比韓某人更大,又或者地位比我等高、功勞比我等大,便可以在殿下麵前狂妄無禮,不知尊卑有彆?”韓謙沒有理會張平、柴建,而是盯住李衝的臉問道。
“……”張平、柴建再蠢,特彆是看到韓謙的手下,都差直接拔刀架在怒氣勃然的李衝脖子上,他們怎麼都明白過來了,韓謙已經說服李知誥回襄州城,“兵諫”他們了。
韓謙桀驁不馴,他們能意識得到,所以張平與姚惜水過來,根本就沒有跟他提前打招呼,但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李知誥會這麼輕易,就被韓謙說服,這麼輕易就被韓謙挑撥離間?
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李知誥竟然直接調動自己的嫡係兵馬控製住錦興坊,以武力壓迫他們低頭!
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李知誥會背叛他們!
“我等對殿下忠心耿耿,絕無不敬之心,倘若我等有什麼言語不當之處,請殿下責罰!”張平、柴建硬著頭皮,在三皇子楊元溥麵前跪下來。
“李衝,你膽敢不跪?”韓謙殺氣騰騰的盯住李衝。
田城與三名斥候,伸手抓住李衝的肩膀,要將他壓倒在地上。
“你們鬆開手!”李衝怒瞪田城等人,最後也是在大堂前屈膝跪下,朝楊元溥說道,“李衝平素有什麼言語不當之處,請殿下責罰!”
楊元溥這時候總算明白過來,韓謙這兩天找借口離開襄州城,為他做的是什麼事情,激動得手都微微顫抖起來。
“大哥、韓師,你們快坐下說話。”楊元溥聲音激顫的說道,走上前將李知誥、韓謙攙起來,對李知誥、韓謙充滿感激之情,真是恨不得將自己的心窩子剝給兩位愛將看。
楊元溥是少年心性,即便能知道此時強迫張平、柴建、李衝三人低頭了,事情後續收拾會十分棘手,但這時胸臆間也是熱血沸騰。
這一刻,才叫他體會到從安寧宮陰影之下掙紮出來的真正意義所在。
那便是自己掌握命運的感覺。
韓謙這時候示意田城將張平、柴建、李衝三人身上的佩刃搜出來,然後暫時先退出大堂,將大門關閉起來。
“你們到底想乾什麼,要怎麼收拾這亂局,就不怕侯爺與夫人知道你們的狂妄之舉怎麼收拾你們?”柴建陰戾的盯住李知誥、韓謙,恨不能將他們一刀一刀的刮剮了。
“侯爺、夫人會怎麼想,我已無暇顧及,但你們再不知收斂,再不給殿下一點尊重,難道我還要顧及你們怎麼想,擔心害怕你們怎麼收拾我不成?”韓謙冷冷說道。
“你們這些奴才,放我進去!”這時候門口傳來姚惜水怒不可遏的聲音。
“田城,放姚姑娘進來說話。”韓謙說道。
大門打開一道縫隙,姚惜水的身影一閃而入,便要往韓謙當前欺來。
看姚惜水手持寒刃,韓謙拔刀便朝她怒斬而去。
姚惜水難以置信的看著手中袖劍斷成兩截,要不是她及時收住身勢,整個人都已經被韓謙一刀劈成兩半了。
這廝的刀勢,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淩厲了!
姚惜水與韓謙半正式的交手,還是一年之前晚紅樓中,姚惜水一時不察被韓謙從身後擒抱住掙紮不得。
那一次是韓謙用狡計趁姚惜水不察得手,絕非姚惜水正麵不敵。
姚惜水沒有想到一年之後,她正麵進攻韓謙,竟是如此一擊便被擊敗。
“姚姑娘,你若不想血濺當場,便扔下斷刃,好好的站在一旁,聽我們說話。”韓謙冷咧的盯住眼瞳裡滿是怒焰的姚惜水,姚惜水與奚荏一樣,或者都是優異的刺客,但要與人正麵為敵,氣力總是有所不足。
姚惜水在屋裡聽到這邊的動靜,待她穿戴整齊出屋,已經看到錦興坊內部被控製住,但她還以為是韓謙借機興亂,潛伏府邸,卻被田城所阻。
韓謙下令放她進來,她便想直接刺死韓謙,以息亂事,但沒想到她根本不是韓謙正麵之敵,更沒有想到李知誥竟然也將手按在腰間的佩刀之上,隻待她稍有異動,他便也會無情斬來。
外麵說李知誥帶兵隨韓謙回來,姚惜水還以為她聽岔了,或者是彆人以訛傳訛,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事徹頭徹尾是李知誥跟韓謙的共謀。
怎麼可能?
李知誥怎麼會跟韓謙共謀亂事?
這一刻,姚惜水的心緒被攪得零亂而破碎,難以想象眼前的殘酷現實。
“李知誥,你雖然不是侯爺親生,但侯爺這些年待你如何,你忍心如此?”張平盯住李知誥,知道外麵主要是李知誥的手下,猶不甘心李知誥的背叛,奢望能說服他及時收手。
“我便是時時記得父親的恩情,才不忍看你們一錯再錯,”李知誥斬金截鐵的說道,“即便父親暫時不明白我的苦心,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一方麵李知誥也是意識到任柴建他們這麼胡搞下去,難以成事,另一方麵李知誥同時心裡也清楚,韓謙跑到荊子口找他,事實上就是攤牌。
他當時要麼同意韓謙的計劃,要麼隻能殺韓謙滅口,但殺韓謙滅口,會誘發怎樣的大亂,也完全不是他能預料的了。
事實上是父親跟夫人他們完全沒有料得韓謙是怎樣一個人,以致步步昏招敗招,李知誥隻能自行做決斷了。
韓謙見姚惜水老實的退到一旁,才坐回到位置上,跟三皇子楊元溥說道:“我們會對外宣稱侍衛營已經受梁國奸細滲透,有多人被收買,沒有人是絕對安全可靠的,侍衛營全部由都虞候帶走,編入第一都軍作戰,而至於殿下身邊的護衛,我已派人去見沈漾先生,會請沈漾先生挑選身世清白的少年將勇,為殿下所用——這些少年氣血未平,不知陰謀,殿下對他們好,他們便會死力效命於殿下——而柴指揮、張平大人、李參軍,他們也是言行失當,並無大罪,請殿下稍加懲戒,給他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這是韓謙跟李知誥商議出來的條件。
李知誥參與此事,他回金陵即便不會被黑紗夫人及信昌侯李普直接殺死,也難逃被幽禁的命運,所以不管怎麼樣,韓謙都要儘一切可能助他爭取留駐均州或鄧西三縣的機會。
當然了,這是戰後的事情,但第一步還是加強李知誥所親領的龍雀軍第一都,將柴建、李衝對侍衛營的指揮權解除掉,將侍衛營全部編入第一都。
第二步就是楊元溥的人身安危,不能再落到張平、柴建等人的控製之下,那樣的話,李普及黑紗婦人很可能會毫不猶豫的對他們進行反撲,派人將他與李知誥刺死,但韓謙也不會奢望李知誥會毫無保留的信任他,便主張由沈漾挑選少年將勇,另組侍衛營,並儘可能爭取沈漾留在楊元溥的身邊主事。
不過,龍雀軍大部分中低級武官,都是信昌侯府培養出來的家兵,為避免信昌侯李普及黑紗婦人狗急跳牆,要照顧李知誥的感受,韓謙還不能直接將柴建、張平、李衝、姚惜水等人清理掉,還得捏著鼻子建議三皇子允許他們“戴罪立功”。
當然,這也要柴建、張平、李衝、姚惜水他們“心甘情願”的接受這樣的安排才行。
不過,說過這些話,韓謙也是冷冷盯住柴建他們,手按住腰間的佩刀,眼瞳裡有著淡淡的殺氣,似乎毫不介意他們的桀驁不馴。
要不是左司斥候絕大多數的眷屬都還留在金陵,田城、高紹等人都不會隨他逃往敘州,韓謙才不會管信昌侯李普及黑紗婦人他們怎麼折騰,但就是他此時很多想做的事情,很多要做的部署都沒有進一步落實,他必須要讓這些人知道進退。
所以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柴建、李衝、張平低頭,接受他們新的安排,要不然他們也隻能將這三人先囚禁起來,走一步看一步,要不然,就算不考慮信昌侯李普及黑紗婦人他們有可能狗急跳牆,李知誥也不願直接殺掉這些年手足相處的柴建等人。
“柴建、李衝、張平大人,願意知錯就改,我怎會怪他們?一切都聽韓師、大哥建議!”楊元溥早年深居宮禁之中,早就學會了隱忍,他也清楚今日不要說殺人、血濺當場了,即便是將柴建、李衝、張平三人囚禁起來,對各方麵都難以交待、解釋。
“我們要是不知錯,你們要如何收場,殺了我們?”柴建胸口一口惡氣難平,盯住韓謙,神色陰鷙的問道。
他們既然參與這樣的陰謀,也早就做好有一天身敗命亡的心理準備,自然不會叫韓謙輕易就嚇唬住。
“你們要是死不知錯,我們要麼找防禦使杜崇韜求助,請求杜大人斬除奸佞,要麼護送殿下前往荊子口,將荊子口往襄州城的水陸通道都封鎖起來,在荊子口先慢慢整頓第一都——不過,我想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你們所希望發生的吧?”韓謙風輕雲淡的盯住柴建。
他自然是想好一切可能發生的後果及應對措施,才有可能說服李知誥當機立斷,倒不怕柴建此時嘴硬。
當然,這兩種最惡劣的結果,誰都不願意看到。
“我們對殿下卻有不周的地方,殿下責罰我們,也是罪有應得,”張平要比柴建更識實務,在柴建、李衝進一步激化矛盾之前,他先將事情攬下來,但仍不忘盯住韓謙,問道,“卻不知韓大人要怎麼安排我們戴罪立功?”
“我怎麼有資格安排張平大人你們戴罪立功?殿下倘若願意聽進我的意見,我會建議殿下,儘可能一切保持不變,以免給其他人徒增太多的困擾,”韓謙此時還沒有資格對信昌侯府及晚紅樓一係的人馬進行清洗,保證三皇子楊元溥人身不受控製才是他與李知誥這次聯手的根本目的,也是他們此次冒險最大的勝利果實,其他的也隻能先維持現狀,說道,“職方司鄧襄房的人,這一刻多半也盯著錦興坊,我們再怎麼相互瞪眼,也不能讓這些人得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