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謙與李知誥安排第一部龍雀軍將卒,不在杜崇韜指定的大洪山西麓駐營,直接走水路逼近襄州而來,以便他們能爭取到防事上更多的主動權。
當然,李知誥、韓謙這期間不會進襄州城去見杜崇韜,但他們也不可能真就躲在荊子口。
實際上,除了留一部斥候盯住少習山、瞎熊峪方向的梁軍動向,以及雇傭荊子口當地的民夫繼續修建荊子口的寨院外,韓謙與李知誥兩人帶著十數人又沿丹江穀道,回到南陽盆地之內。
一邊將南陽盆地之內的地形,實際摸索了一遍,一邊等著第一部龍雀軍從漢水乘船上來。
五天後,第一部龍雀軍兩千將卒乘坐樓船軍的水師戰船抵達襄州城東之時,三皇子楊元溥在柴建、李衝等人護衛下,也騎快馬抵達襄州,與韓謙、李知誥碰上麵。
李知誥之前預計隨龍雀軍主力第二批出發的三皇子,怎麼也要半個月後才能抵達襄州,但實際上楊元溥嫌乘船西進太慢,過池州之後就登岸與柴建、李衝等人,帶著侍衛營先行,而由長史沈漾、監軍使郭榮、副都指揮使陳德以及周數、郭亮、高承源等人率領龍雀軍主力五千將卒在後麵乘船逆流而上。
在黃州北遇到李知誥派出去的信使,知道李知誥見過杜崇韜之後的情形以及李知誥與韓謙的決定,楊元溥更是快馬加鞭北上,終於趕在第一部龍雀軍抵達襄州之時,也趕到襄州城下,跟李知誥、韓謙會合。
算下來,楊元溥從池州北登岸,一直到襄州,乘快馬每天要行三百裡地。
韓謙與李知誥先行,就是以如此快的速度乘馬趕到襄州,當然知道這麼走,會有多辛苦,百餘人都不知道要跑廢多少匹馬,軍中非百戰精銳悍卒,難以堅持下來。
柴建、李衝都是一臉的疲憊,韓謙跟三皇子楊元溥也就半個月未見,見三皇子這一路怕是有削瘦好幾斤肉。
韓謙暗感楊元溥真要能如此勤勉,不畏艱難,他們真不是沒有機會,笑著說道:“殿下既然都趕過來了,我們計劃就要調整一下了!”
“怎麼調整,不直接進襄州城了?”楊元溥遲疑的問道。
他得到消息,帶著柴建、李衝晝夜兼程趕過來,主要還是他的堂姐夫杜崇韜心狠手辣,哪怕是將幾名營校抓起來砍頭,這樣的損失也是龍雀軍此時承擔不了的。
“第一部兵馬進駐樊城後,我們再陪殿下去見杜崇韜。”韓謙指向漢水北岸、與襄州城隔江相望的殘城說道。
楊元溥有些疑惑,一時間猜不透韓謙臨時調整原定計劃的用意是什麼。
“好,殿下既然過來了,我們就應該直接進駐樊城。”李知誥知悉兵法,也知道防線部署的奧妙。
杜崇韜所主持的鄧襄防線,主要還是以新建的襄州城及漢水為依托,到時候就算有大部梁軍殺進來,他也沒有在漢水北倉促與梁軍決戰的用意。
殘破樊城雖然與襄州城隔漢水相望,但樊城卻要能算得上整個鄧襄防線的突出位置。
目前杜崇韜是鄧襄防線的主帥,楊元溥是名義上的副帥,要是楊元溥進入襄州後跟杜崇韜會合,主從關係就將更加明確。
倘若楊元溥不進襄州城,而是在襄州城的對岸樊城駐紮,那意味就微妙了。
杜崇韜要是不渡漢水,進入樊城,楊元溥以臨江侯、招討副使及龍雀軍都指揮使等身份,則有權力要求漢水以北的兵馬,都聽從他的節製,將實際成為西北麵行營的前線總指揮。
杜崇韜不想出現這樣的局麵,要麼同意他們的要求,要麼將他自己的主將大帳也渡過漢水,北移到樊城。
而三皇子率部進駐樊城,也緊挨著漢水,甚至可以直接攔截沿漢水過來的運糧船,迫使一部分糧草能保障龍雀軍駐紮樊城所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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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杜崇韜年紀剛剛四旬,唇上留有濃密的短髭,他在大楚開國諸將裡,還要算相對年輕的一位,徐明珍、李遇、牛耕儒以及張蟓、李普等人,年齡都要比杜崇韜大一截。
此刻的杜崇韜,枯瘦的臉仿佛一塊風化多年的岩石,他站在襄州城正對漢水江灘的城門樓上,麵無表情的看著數十艘兵船正停靠到北岸的江灘,兩千多龍雀軍將卒都跳上江灘,然後爬上江岸,往樊城南門聚集。
雖然沒有他的命令,樊城守軍拒絕打開城門,放龍雀軍入駐,但問題三皇子楊元溥在百餘精銳騎兵的簇擁下,站在北岸往這邊眺望過來,絲毫沒有要妥協的意思。
樓船軍的水師戰船隻是負責將龍雀軍將卒運抵到襄州城,但不負責留在襄州協助作戰,因此在將卒下船後,也是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就直接掉頭往東過急灘後再南下。
即便要就地獲得一些補給,他們也是打算等到郢州之後再說。
負責運送龍雀軍的樓船軍水師校尉,也不是蠢貨,他知道他們此時不受西北麵行營招討使的節製,但是戰事一旦爆發,杜崇韜或者三皇子就有權力調動一切鄧襄境內的作戰資源,包括臨時停留在鄧襄境內裡的他部兵馬。
不過,除去樓船軍的水師戰船掉頭東歸外,杜崇韜看到還有三艘戰船停靠在北岸,沒有離去。
這是敘州船幫、楊欽所率的三艘戰船。
雖然韓謙絕不願由左司承擔起龍雀軍的後勤補給重任,那樣隻會將此時還相當脆弱的左司壓崩潰掉,但是他之前以那樣強硬的態度,擴張左司的權勢,限製信昌侯府及晚紅樓對左司的滲透控製,以保持相對獨立的地位,三皇子及沈漾都給以支持,他這時候還是要讓左司發揮出相應的作用。
這樣的話,在戰後信昌侯李普還想要挑左司的刺,三皇子及沈漾也能更有理由幫他這邊說話。
因此,韓謙還是下令楊欽率三艘戰帆船,籌集一批物資先行出敘州,在漢水口跟第一部西進的龍雀軍會合後進入漢水北上,以便這邊到襄州後,能抓住更多的主動權。
此外,他們真要攔截從其他地方運抵襄州的運糧船,手裡也要兩三艘戰船才成啊!
單純是一紙命令過來,江鄂等地押糧官怎麼可能會無視杜崇韜的命令,將糧草交到龍雀軍手裡?
到時候還得靠搶啊!
當然,敘州船隊沒有戰船及相應船幫精銳的護衛,在抵達嶽州後,也會暫時由馮宣他們率領著停留在嶽州待命。
“三皇子還真是任性啊,他要是在北岸另搞一攤子,亂糟糟一團,這戰還要怎麼打啊?”已經率潭州五千援軍進入襄州的潭州節度使世子馬循,站在杜崇韜身側撇著嘴說道。
此戰,西翼除了鄧襄杜崇韜所部一萬五千守軍外,除了龍雀軍征調七千增援兵馬外,朝廷初步還下旨從江州以西的沿江十二州分彆抽調一到三千不等的兵馬,往襄州集結;而且戰事所需要的糧草等物資,當前也主要從沿江十二州調撥。
不僅馬循所率的潭州兵馬,江州行營軍使鐘彥虎等州將,也都陸續率部抵達襄州,聽從杜崇韜的節製,抵擋梁軍。
要是西翼的戰事進一步加劇,金陵對江州以西地區進行軍事動員的規模還將更大、更深入。
“我們過河去見殿下!”杜崇韜麵無表情的說道。
彆人看不明白杜崇韜到底是怎麼的心態,才決定率諸將渡漢水去見三皇子,當然了,就算杜崇韜是西翼主帥,主動渡江去見副帥,傳出去也隻能表明他對天佑帝、對皇室權威的敬畏;這並不能算是破壞規矩的事情。
當然了,最大的問題還是杜崇韜此舉,叫其他增援兵馬以及襄州當地軍民及官吏看到會怎麼想?
會誤以為杜崇韜會在乳臭未乾的三皇子麵前低頭,將西翼戰事的主導權拱手相讓?
而對岸那個乳臭未乾的少年,又會怎麼看待杜崇韜的此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