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壯年牧民被排在了第一線,然後將那些老弱或少年牧民安排在陣列之後,希圖用他們的弓箭來替壯年牧民和甲兵提供遠程箭矢的支援。
遠方的前陣指揮部已經徹底排好了陣列,是一個四方形的方陣,戰兵們也下馬了,穿著全身鐵甲的他們站在陣列最前方,厚實的銀甲把他們包成了一個鐵人,天氣有些悶,昨晚的雷暴雨下在彆的地方,草原的地皮很乾燥,但空氣中濕度有些大,這樣的天氣很容易叫人流汗,不過步行幾百步,這些鐵甲人已經汗落如雨,到了陣前他們就開始猛喝水,每個小隊站在一個連方陣之前,大約五十步左右的地方,既能掩護身後的陣列,也能被身後的陣列提供火力支持,他們象一座座孤單的鐵塔,排好陣列喝完水之後就屹立不動了。
號角聲吹的很密集,察哈爾人如水銀泄地一般的不停的出現在人們的眼前,一座座山包,草地,樹林,河邊,到處都是穿著灰黑色襖子的蒙古人,光是從人數上來說,察哈爾人正好是商團軍的一倍以上,看到北虜隻有八萬人左右的規模,估計其中還有很多老弱,不少軍官提著的心都放了下來。
十一個步兵連隊組成了一個大型方陣,和記商團軍沒有從戚繼光的空心方陣中繼承多少東西,戚繼光的軍事改革幾乎是和西方的冷熱、兵、器交替時的改革同時進行,可惜在中國這個軍事天才隻被當成一個普通的武弁,甚至是不安份的武弁,其在張居正死後受到冷遇和猜忌,在惶惑不安中度過了餘年。他的空心方陣設計也相當巧妙,一個空心方陣每個方向部署兩個司的兵力,每個方向留通道一個,方陣內又有小型方陣一個,留四個司的戰兵,還有家丁和騎兵構成,如果外圍方陣哪一個方向承受的壓力大,中間的小型方陣可以隨時被調動反擊,並且內部兵力更為精銳,在將領的調配下可以隨意由內圈發動淩厲的反擊,外圈除了戰兵和火器配給之外,還有戚繼光的戰車。
這是一個完美的兵陣構成,冷熱、兵、器的結合,在戚繼光的主持下薊鎮官兵不需要奮力死戰就可以把強敵擋在塞外,在那樣的方陣和浙兵的完美結合之下,戚繼光做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偉大成就。
商團軍已經接近全熱、兵、器的配置,近兩千三百人的步兵隊伍中沒有輜兵也沒有騎兵,隻有不到二百人的鐵甲戰兵,還有不到七百人的長槍手,一千二百多名火銃手構成了方陣的絕對主力。
每個長槍手左右之間的距離幾乎是隻有一臂,可以順利揮槍就可以了。
手持滑膛槍的火銃手成了絕對的主力,不管是輸出還是防禦,普遍裝上刺刀之後,火銃手的防禦力也上升了一大截,眼前明晃晃的刺刀給了銃手強烈的自信,方陣訓練完成之後,還有火銃手三人和兩人配合的刺刀戳刺訓練,一般來說火銃手可能對付不了建虜的白甲那種冷兵器的搏殺高手,但對普通的對手,兩人或三人配合的火銃手絕對能在瞬間將對方紮成肉串。
連方陣就是以中隊排開,每個排麵是不到七十人的整齊隊列,中隊長在最中側,鼓手和旗手在中隊長身側,每個小隊都有火銃或長槍上配給小旗的隊官,也就是以前旗隊長的角色。
在方陣中間是前陣指揮,由一個團副指揮負責,他隻有一麵軍旗,鼓手,旗手,還有幾個參謀軍官和軍令官來協助指揮,當然還有塘馬負責傳令,同時在中軍有二十個擔架隊員,幾個軍醫官,在指揮身前是一個中隊的騎兵,一個中隊的分遣隊,由戰兵和火銃手組成,這兩支部隊由精銳組成,用於直接被方陣指揮派去執行突發性的任務,也就是救火隊。
在側麵,後陣,都是由這樣的連方陣構成,每個連方陣之間留有空隙,由虎蹲炮和小樣佛郎機在陣前,四角都有兩門四磅炮,前陣方陣不是單純的連方陣,也不是營團級方陣,火炮的配置根據所需的火力配給。
在步兵方陣的南北兩側是拖後的獵騎兵騎隊,以三排橫隊的方式戒備。
在陣後則是六個連橫隊的槍騎兵隊伍,他們並不會如獵騎兵一樣和方陣一起迎敵,而是會相機而動,在緊要關頭充當一錘定音的角色。
在這樣步騎混雜的前陣之後是大隊主力,在周耀的命令下,大約三個團左右,混雜步兵和重騎兵,火槍騎兵的混合部隊加快了速度,天氣乾燥,太陽已經升起老高,大量的金屬物在光線下似乎扭曲和折疊了,這給人相當強悍的感覺和磅礴如山的壓力。
在往戰場前行時,一些獵騎兵和輕炮團的人明顯更快一些,今天有幸沒有落雨,雙方都有急切會戰的打算,前幾天的小規模騎兵戰使雙方都接受了舊遼中京之外的這一片戰場,戰場相對於蒙古人來說更加有利一些,他們居高臨下,對戰場觀察的更好,也試圖從側後繞道看看能不能截斷商團軍的後勤補給線路,事實證明毫無機會,強悍輕捷的獵騎兵根本不給察哈爾人任何機會,事實上蒙古人就沒有什麼後勤,而且這裡已經是察哈爾人的核心區域,不然就算察哈爾人是純粹的騎兵移動模式,和記的獵騎兵一樣能斷了他們的後路。
兩軍在東西三十裡,南北二十裡左右的地方展開會戰,事實上整個戰場要更加寬廣縱深的多,在北端就是和記商團軍的第三團和大量的蕃騎,還有巴爾虎蒙古人,在察哈爾人的身後更北端則是奈曼和敖漢,還有翁牛特人,當然還有索倫人和鄂溫克人等部族在等著,同時還有已經從科爾沁穿過去的近衛第一團的將士,還有若乾個強悍的分遣隊。在右側,西拉木倫河的西岸,近衛第二團等部隊和更多的趕過來效忠張瀚的蒙古人如狼似虎般的逼迫過來了。
連科爾沁人也派了兩三千人規模的甲兵,沿著西拉木輪河上遊逼近過來,將不少原本在那邊放牧的察哈爾人趕走,並且燒掉了大量的氈包。
換了一個月前,嚇破科爾沁台吉的苦膽他們也不敢這麼做,現在他們有了機會,於是也撲過來了,察哈爾人在這一片草原得罪的人實在太多了,科爾沁人被欺壓很久,抓住機會就大肆報複,張瀚等高層現在也不會去庇護察哈爾人,他們既然不投降,選擇了當硬骨頭,那就得有付出相應代價的覺悟。
這些蒙古人和林中百姓加起來最少有十萬人以上,察哈爾人全族的男丁隻剩下不到九萬人,其騰挪的空間早就被擠壓的很厲害,最終他們還是決定正麵與和記的主力軍團交戰,一戰定勝負。
既然決定吃掉商團軍突前的方陣,察哈爾人這幾十年來也一直沒有停止征戰,對漢人固有的藐視和殘留的心理優勢凸顯出來,塔什海與虎魯克兩人凶悍的本性上來,兩人集結了一萬七千人左右的騎隊,一路從河邊開始疾馳向前,另一路則在舊中京遺址的南側向前飛馳而出,在海螺號聲中大股的騎兵開始脫離察哈爾人逐漸展開的大陣,象是被風吹開的兩朵烏雲,用更快的速度向著目標前行。
察哈爾人的主力跟在其後,林丹汗希望左右翼能打出一個不錯的結果,然後再根據商團軍布陣的方位找到側重點,用大量的騎兵湧過去,找到一個突破點,迂回,包抄,騷擾,然後突破。
這也是大股的人力占優勢,又以騎兵為主的察哈爾人慣常用的戰術。
當他們的騎兵人數在十萬人以上,甚至達二十三十萬人的時候,明軍無能為力的原因。
少量的遼鎮或薊鎮明軍無法保證自己的中軍本陣不被分割包圍,一旦各將領之間的聯絡和陣形被蒙古騎兵分割包圍,一旦發生那樣糟糕的局麵可能神仙難救。
明軍的普通將領,哪怕是赫赫有名的李成梁也沒有把握用少量的兵馬布成完全不懼圍攻的陣列,除了戚繼光之外沒有人辦得到,所以薊鎮在戚繼光鎮守時無懼大股的蒙古騎兵來襲,而遼鎮隻能避敵鋒銳,等大量的牧民散開的時候才能與其交戰,或是用少量的精銳騎兵偷襲的戰術,在蒙古人肆虐之後,斬殺一些牧民來做不對等的報複。
大量的馬頭在草原上跳動著,幾萬匹戰馬的馬蹄在平緩的草地上踩出悶雷一樣的聲響,馬蹄翻飛,人在發出野獸一樣的吼叫,所有人都明白可能一刻鐘到兩刻鐘之後自己就會死去,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還能夠冷靜,久曆戰陣和經受過嚴格訓練的人在這種時候能保持相對的冷靜,越冷靜的人越容易活下來,然而能明白這一點的人終究並不是很多。
盧四更願意站在戰兵的位置上,戰兵和槍騎兵有很多共同語言,都是純粹的用身體,鎧甲,還有手中的盾牌和刀劍來說話的純粹的爺們。
並不是說盧四藐視火銃手,所有人都明白火炮和火銃的焰火才是致勝的法寶。
但盧四更喜歡麵對麵的搏殺,一般的老兵或多或少有些戰場綜合症,喜歡怒吼,揮刀,戳刺,可能就是盧四身上的症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