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人在明末時於草原上建了一座又一座的城池,這和他們的舊有習慣不同,按照蒙古的舊習俗當然沒有築城的習慣,逐水草而居,隨著草澤的變化而轉移居所和牧群,這才是慣常之道。
往往春夏和秋冬的草場會發生不同的變化,然後牧民們就會依照不同的變化來轉移,很多蒙古少年最早的記憶就是艱苦的轉場,牧群,氈包,各種零碎物品,然後騎在馬上連續十幾天不下馬,這很困難,這是自然的條件下人類不得不做出的改變和妥協。
到了蒙元占領整個中國時期,由於物資和人力的充足,在草原上修築了和林還有中都,上都等城池,到了明末時期這些舊城都早就破敗不堪,各地象樣的城池都是因黃教興起之後而修築,比如庫倫,就是後世的烏蘭巴托,原本的蒙語意思就是大寺廟。
鄂爾多斯白城寺廟林立,俺答汗的青城也是以寺廟建築為主,巴林部的白城,察哈爾人的察罕浩特,到處都是寺廟。
就象是在張瀚眼前的那樣,寺廟林立,到處都是金碧輝煌的佛寺,蒙古貴族們最舍得在寺廟上花錢,傾儘巨資也要把寺廟修的富麗堂皇。
一群群穿著紅色服飾的喇嘛在白城四周三五成群的閒逛著,他們接受牧民的供養,衣食無憂,每天除了禮佛之外好象就是在閒逛。
當然這些人也確實很虔誠,不是內地那種把禮佛當買賣乾的假和尚,喇嘛們也有高低上下之分,上層一樣很享受,下層要麼拚命往上爬,要麼就老老實實的當苦修士,除了一碗飽飯之外也沒有什麼彆的優待。
另外喇嘛們的地位確實很高,牧民們看到了就老老實實的躬身讓道,一些地位崇高的活佛地位就更高了,張瀚親眼見過一次摸頂儀式,那些牧民從幾百裡外趕過來,就是為了被活佛摸一下頭頂,然後就熱淚盈眶的走開了。
孫敬亭和孔敏行等儒生出身的高層對此相當看不順眼,他們不能禁絕牧民敬奉黃教活佛,但可以通過削減佛寺等手段來限製,對漢民信奉黃教雖然沒有明文禁止,但暗地裡是嚴禁漢民,特彆是商團軍人是嚴格禁止信奉黃教,就算是天主教也在嚴厲禁止之例。
軍人最多可以敬奉祖先,可以信佛燒香,信道也不禁止,除了本土佛道之外,幾種外來宗教是嚴格禁止的。
軍工司在距離巴林白城不遠的地方修築了一座相當講究的新的城市。
受降城,這是張瀚親自給這個新城命的名,除了城池之外,還在城外修築了高大的受降台,張瀚的心思昭然若揭,也令得和記上下都相當的興奮。
張瀚行營直領的兵馬已經向左翼轉移,主要是第一第二近衛龍騎兵團為主,還有一部份輕炮團的裝備隨行,對察哈爾人的最後攻勢就要開始,主力是由第一和第二槍騎兵團,還有第一獵騎兵團為主,三個純粹的騎兵團隊已經鋪排開來,前鋒已經開始掃蕩那些在外圍零散出現的察哈爾人,腦毛大等人再出來晚兩天,也就沒有什麼機會投降了。
巴爾虎草原和到木答裡山衛一帶則是李從業和第三團為主力的北路軍負責,還有大量的蕃騎配合,被打跨後的察哈爾人想突破逃走很難。
或許有一些零散的牧民可以鑽空子跑出去,但失去部族和牧群的察哈爾人,麵對的是和他們充滿敵意的世仇部落們,要麼被殺死,要麼就隻能返回來投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科爾沁人則是被張獻忠和蕃騎吃的死死的,劉複宇和楊泗孫的第六團已經北上,前鋒已經抵達格勒珠爾根城。
楊泗遜的回報裡提起譚泰等人已經逃走,這令楊泗遜相當遺憾,對沒有俘虜譚泰和舒穆這一對舊友,楊泗遜覺得心理上相當的不滿足,對此張瀚付之一笑。
將來總會有見麵的時候,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情形下再見麵了。
對努兒哈赤張瀚並沒有什麼期待,可是他很想有俘虜皇太極的那一天。
這個心高氣傲,能力出眾,堪稱人中龍鳳的未來天聰明,大清開國帝王,可謂是上天賜給女真人的大禮,張瀚真的期待有和皇太極再見麵的那一天。
整個受降城都是新修的的房舍,張瀚的住處雖然很大,堂房寬廣,但房舍也就是土夯出來再包磚,四周的牆壁都沒有乾透,草泥在磚塊內混在一起,散發著一股獨特的泥土氣味。
張瀚正兒八經的坐著,閱看著每天由軍令司送上來的報告。
李莊府庫,青城府庫,包括尚義堡的庫藏送上來的報告都令人觸目驚心,還有行營軍令分司報上來的數字,每天的開銷都是天文數字!
近二十萬大軍,加上十多萬牧民,三十萬人每天的消耗都相當驚人,另外還有最少二十萬匹以上的軍馬,包括大量的戰馬和挽馬。
分遣隊和他們控製的蕃騎,除了耗費之外,還有給各部的賞賜。
各處蒙古貴族一路前來的開銷,這一筆支出也是相當可觀。
最主要的還是軍餉,每天的開銷田季堂已經算了出來,一天的花費在四萬兩左右。
這一仗才開打二十來天,近百萬兩白銀已經扔出去了。
此前田季堂在去年對俄羅斯貿易賺的銀子,還有辛辛苦苦從軍司各部門省下來的,保險業務和帳局業務多賺的銀子,加在一起省下來的銀子,最多再有二十天就要見底了。
這還是和記在此前已經做了很多事,花銷節省了不少。
這一仗打完,估計要花費的銀子在三百萬兩左右,因為打起來之後各種物資的開銷會加倍,戰後的安置善後也會有大把的銀子花銷出去。
三百萬算是樂觀估計,而且多半是現銀。
此前和記已經儲存了超過五年以上的糧食,在這一仗戰事之後最少也消耗掉三四十萬石,也還好這幾年開墾的糧田越來越多,不然的話張瀚會心疼死。
這種花費肯定會令大明那邊難以想象,萬曆三大征是每一戰都消耗幾百萬兩銀,可是那是有時間周期的,比如薩爾滸這樣的戰事,還有從四川調過來的川兵,花半年時間到遼東,一路上的時間周期和開銷花費都算在戰費裡頭,寧夏之役,援朝之役,基本上也就是這樣的算法。朝廷從南方還有九邊調兵,這些開銷都在戰爭經費裡頭,打完了仗算帳,幾百萬兩最少有一半用在從千裡之外調兵上了。
另外朝廷平時養兵不舍得花錢,打起來了賞賜得備足,不然的話士兵就不肯效命。
還有平時的武器花費很少,打仗了工部拚命造,一時間軍費激增。
和記是把功夫用在平時,就算這樣戰費也是相當驚人,四十天左右的時間就得準備三百萬兩,很可能會超支。
田季堂已經在準備財政赤字之後的應對了,不打大仗還好,打起來用銀子就是無底洞。
張瀚沒有看太多財務上的東西,打仗肯定是無底洞,在打仗之前就預料到了。他寧願在套部戰事中用三十萬兩來收買敵人,還不是想在最短時間內結束對套部的戰事。
和記現在的財力還是相當的不充足,主要的原因還是發展太快,步子一直不停的向前,很多東西有產出就得有投入,比如今年又要開出幾十萬畝棉田,需要的人力和各種物資又是相當大的數字,投入的織機和工人也很多,還要新建很多廠房。
為了完成一年五百萬匹布的產量,棉田和工場的數字就得大量增加。
沒有投入就沒有產出,就象打仗,一年多的積累一場幾十天的戰事就用的精光,但看著帳冊,隻要不是蠢到家的人就知道還是相當值得的。
隻是這種積累需要時間,比如這一次對察哈爾人的戰事,如果不是雷霆之勢一舉拿下,拖上兩個月甚至三個月打不完,那就不是察哈爾人受了,而是和記受不了了。
隻能退兵,休戰,等財政有錢了,物資儲備再次充足了再開打。
這也是和記商團兵的做戰形式決定的,充足豐厚的後勤供給,大量的鎧甲兵器,火器,備套的軍事物資和生活物資,大量的車馬,完備的後勤體係,另外還有十萬歸誠的累贅蒙古人,可是又不能不要他們……
這也是商團軍不能跨過兩千裡路程去打後金的原因所在,軍力上來說已經遠遠超過後金,但就和崇禎二年之前的女真人一樣,和記也負擔不起長途遠征還有長期作戰的開銷,說起來尷尬,但這是事實。
或許三五年之後,和記對草原的控製更強,物資儲存更多,銀兩也十分充足的前提下,能夠持續打一場半年甚至一年時間的戰事時,對女真人的優勢才真正存在。
打的過和打不起,這是兩個層麵的問題,很多優秀的統帥都會把這兩點搞混,比如拿破侖,他獲得一場又一場的勝利,但他損失了太多老兵,打贏場就多了潛在的敵人,從打不起再到打不過,也就是時間問題了。
張瀚不覺得自己是天才的統帥,更不會覺得自己比曆史上的強者更強,他隻能更加謹慎小心,打好自己眼下的每一張牌。
就象眼前的這一場戰事,如果打不贏或是打輸了,得花幾年功夫重新再來,那時候局麵的變化就沒有現在這麼順暢。
現在等於是他搶先一步征服蒙古,把女真人逼到了牆角,這是一種戰略優勢,不光光是心理上的,而是相當實際的建立了優勢,底下是女真人要變招,張瀚則可以從容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