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君辛苦了。”張瀚對這一隊輜兵道:“不過從糧食儲備還有眼前這些東西來看,你們也做好了常期駐守的所有準備。我心裡覺得很安慰,不過要提醒諸位,安閒隻是在充份保障安全的前提下,你們守在這裡也是我們戰線暫時的最北端,可能會有相當的危險,居安要思危,千萬要保證好自己的安全。”
“是,請大人放心。”
這一次是所有輜兵一起昂首挺胸,大聲回答著。
張瀚步下樓梯走出墩堡的時候,李貴對張瀚道:“最後一次補給和維修人員會在年前趕過來,應該已經快到了。我看過軍令司的安排表,這邊會有一個輜兵隊和一個維修隊,大約不到三十人駐守,加上火器和防禦陣地,就算來上兩千蒙古人也未必攻打的下來。安全上,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到明年開春化雪之後,輜兵大隊會過來好幾個,會把墩堡持續往南城那邊修,估計到明年年底可能以三十裡一個的密度一路修過去,這樣的話,再過兩三年,財力物力允許的話,會沿著這些火路墩修一條夯土沙石路,如果修好了,大車進出自如,火路墩可以加到十裡一個,在這種地方,軍令司和參謀司的人都覺得十裡一個的密度就足夠了,也許推到八裡或七裡一個,象宣府那邊那樣三裡一個,實在是毫無必要。”
張瀚輕輕點頭,說道:“就十裡一個便足夠了。以後卻圖南城那邊的力量加強了,以騎兵構築起防線來,這邊保持十五裡一個火路墩就行,在好天氣裡,十幾裡一個的火路墩已經能起到報警的作用,這就行了。”
對這樣的軍政大事,在場的人都不夠資格和張瀚商討,再說也沒有人有什麼想法,隻有張獻忠咧了咧嘴,他對蒙古人既沒有好感還萬分鄙視,根本不把蒙古人看在眼裡,對張瀚的決斷他很讚同,明軍那是沒有用才在邊境建那麼多火路墩和軍台,就算那樣也守不住蒙古人的襲擾,以商團軍的戰鬥,千把獵騎兵就能在任何一個蒙古部落裡殺進殺出,殺的他們人頭滾滾,還有哪個瞎眼的敢一頭撞過來?
不過火路墩既有哨探和防禦功能,也能充當維修補給點,對一條貫穿四千裡路程的道路來說,必要的補給維修還有養護是不可少的,從這個功能性來說,十裡到十五裡一個的火路墩很好,很合用。
墩堡裡的人都出來送行,他們每隔半個月才能收到一次軍政司的人送來的郵包,裡麵有文宣局的報紙和自己訂的書籍,當然還有相當重要的家信,士兵們都能自己看信,也能寫,就算字很拙劣,也沒有文采可言,但最少都能表達出自己要表達的意思。
張瀚的掃盲課當然教的是簡體字,並且教的是淺顯的白話文,對這些士兵來相當合用,能叫他們很快的掌握好寫字這個技能,繁體字筆畫太繁,而文言文寫作也不是普通人玩的轉的,就算是士兵通過初等文化課程也是完全辦不到,古人也一樣有白話和簡體字,隻是運用的不如後世廣泛而已。
對守堡士兵來說,在雪地裡逶迤而行的景像十分的留戀和不舍,張瀚他們的到來能叫他們談論整個月時間,另外張瀚的形象和地位給了他們足夠的感動,他們看著在雪地裡艱難前行的張瀚一行,感覺自己都快哭出來了。
整條隊伍如長龍一般的在雪地裡繼續前行,不存在哪個地方雪變淺了,連續下了十幾場雪了,到處都是齊膝深的積雪,隻會有更深更大範圍的積雪,不可能有變淺變薄的地方。
在深冬時,草原上除了白色幾乎是看不到任何異色的地方,走一天是白色,走兩天還是白色,走到第十天還是一個模樣。
張瀚就是和士兵和軍官們在一起行走,那些文職官吏有些嫌苦的,看到張瀚這樣,也就隻能咬著牙齒老老實實的跟著走。
不走也沒有辦法,這樣的環境,就算是皇帝也隻能跟著走,想騎馬,騎馬未必比走路舒服,況且各人都是走一陣騎一陣,雪淺一些的地方就是騎著走,雪深了便下馬,還得時刻幫馬擦乾淨馬腹,就算是帝王之尊,在這種環境裡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叫人背著吧。
這樣的環境相當的考驗人,哪怕是張瀚一直堅持鍛煉,體能體魄遠遠超過常人,在艱苦的行軍時也感覺到相當的困苦。
每天在單調的環境中行走,到下午就耗光了體能,而且要在傍晚之前就紮好帳篷,否則晚上暴風雪來了,紮不好帳篷,很可能就會被活活凍死。
天黑之前,張瀚和所有人一起動手紮好帳篷,隊伍裡也沒有輜兵,所有人都需要自己動手。
紮好帳篷之後,就得設法生火,這也相當的困難,草原上原本就相當缺引火物,和記輜兵和工程兵在外最撓頭的就是缺乏引火物。
有時候是整車的焦炭隨行帶著,加上有一些易開采的煤礦補充,內蒙是一個煤礦分布較廣的地方,外蒙也很多,煤礦和銅礦原本也是內外蒙最多的礦產。
更多的時候還是找林地,砍伐樹木和撿取枯木,特彆是燒窯製磚的時候,燃料是最頭疼的事。
到了冬季,漫天大雪的時候,根本找不到枯木,林地也少,就算有,林地的木頭凍硬實了,很難砍伐。
張瀚他們就是帶著焦炭,這是好東西,幾十顆倒出來就能提供相當長時間的熱源。
當然不是用來取暖,那太奢侈了。
一百多匹馬背上駝著大量的乾糧,每個人也會隨身帶著乾糧,隔幾十裡會有一次補給的機會,但焦炭的數量還是唯恐不足。
在這樣的環境裡行軍,如果沒有取火物,就意味著沒有水源,沒有熱食,幾天下來就會有人生病而失去繼續行軍的能力,這很要命,有幾個小夥子發過低燒,隨軍的軍醫趕緊處理,知道是長途艱難行軍引起的身體的自然反應,但一定要早做處理,拖的久了會引發很嚴重的後果,如果因為行軍而死人,很難叫人接受。
生火之後,就掃雪煮成開水,各人先灌滿自己的水囊,然後用溫水飲馬,喂豆料和鹽巴給馬吃,戰馬的體能消耗的很厲害,原本肥壯的戰馬都有消瘦的跡象,騎士們也沒有攜帶乾草束,太占地方也沒有多少營養,戰馬要是隻吃乾草的話一天得用十幾個小時進食,還很難吃出肥壯的體形,所以每人都帶著相當基數的豆料,配合雞蛋和鹽巴給戰馬補充營養。
這也是隨行騎隊的負重內容之一,除了人的食物,焦炭,帳篷,還得有馬的食物,並且數量相當龐大。
好處就是隔幾十裡就有一個補給點,墩堡已經一路修過來,每路過一個張瀚就會和駐堡人員說一陣話,在墩堡裡巡視一下。
可能會耽擱十五到二十分鐘,不會太久,但這樣的做法相當值得。
每一次張瀚離開時,輜兵們都會在防禦圈外站很久,甚至在張瀚屢次回頭時都能看到一個個小黑點,一直到好多裡外,視野裡隻剩下一片潔白時才不見他們的蹤影。
甚至張瀚有所懷疑,就算是那個時候,那些輜兵也未必就進去了,很有可能還是站在外頭在觀看著自己一行人的蹤跡。
每次這樣想的時候,張瀚就有些難過,是他把這些家夥拋在這樣的地方的,幾十裡內沒有同伴,幾百裡上千裡內隻有不到一百個人類居住在這樣的墩堡裡。
但轉念一想,如果換了自己的話,如果有可能成為輜兵中的一員,替華夏守衛這一方土地,有溫暖的房間還有畫本小說,吃的飽穿的暖,似乎也沒有太辛苦的感覺。
總之自己是願意的,並且感覺有無上的光榮,真的,這是件相當光榮的事情,張瀚以輜兵們的奉獻為榮,同時也以自己為榮。
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地裡時,腳是酸軟的,身上一片冰寒,走的久了後背流汗,然後迅速又變得冰冷,這種滋味絕不好受。
零下二十度以下的天氣,手是絕對不能裸露的,戰馬也圍著保暖的羊毛織物,護著腹部等要害地方,人們用毛皮披風裹在身上,擋著寒風,同時儘可能的把臉遮住,隻把眼露出來。
有時候張瀚懷疑自己的眼被吹的生疼,他很擔心,好在看到那些蒙古人並不在意,他知道眼睛大約是凍不壞的,就把心放下了。
說來也是好笑,在草原上好幾年了,第一個冬天就在軍堡裡度過的,有充足的炭火取暖,最冷的極寒天氣不用出門,張瀚就是在那一年發明的撲克牌,每天和孫敬亭等人打撲克解悶。
有時候張瀚想把麻將弄出來,後來考慮到這是賭具,軍中是嚴禁賭博的,影響不好,隻能放棄了。
後世時張瀚是一個煙酒賭博和女人都不缺的涉黑商人,真的是酒池肉林,花天酒地。
沒想到穿越過後,財富是增加了幾十倍上百倍上千倍,但過的跟清教徒一樣端莊自持,私生活上完全符合大明人道德模範的標準,甚至那些士大夫在狎妓喝花酒的時候,張瀚還在雪地裡痛苦的行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