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方聳肩:“搶唄。”
“看來是快了。”
“不會超過三個月。”
“天寒地凍啊。”
“再冷的天也要吃飯不是?再說機會難得,稍縱即逝。”
“高經略的很多舉措已經引起相當的不滿了,預計會在月內陸續引起混亂和那些將領的反彈,女真人有不少細作在遼西的,這種情況他們不可能不知道。”
“那看來就是正月到二月前後了。”
“要上報嗎?”
“當然要,最緊急的塘報送上去,怎麼反應,得看大人的判斷。”
“我看大人還是會下令鎮之以靜。”
“嗯……這樣符合我們和記的最高利益,在最近這幾個月的時間內,我們需要梳理內外關係,緩解財政危機,補充缺額的火槍,刺刀,火炮,戰馬,鎧甲,不僅要補齊缺額還得準備相當多的補充,半年內能把缺額補充好就算是相當不錯的成績了。”
成方和徐名都是相當聰明的人,又已經到了一定的高位,兩人的眼界經曆各方麵都得到了充足的鍛煉,在判斷起事情來也是有了相當明確的指向,一番討論過後,幾乎就可以判斷近來女真收縮兵力和預備斷絕糧道這兩年事情的含義在哪裡……無非就是要劍指遼西了。
在此之前女真人也囤積了大量的糧食,足夠兩場大規模戰事的消耗,漢人不斷餓死,底層的女真人也活的艱難,但其倉庫裡積存著大量的糧食,那是戰略物資,老奴最多會允許女真人一個月領一些勉強能活下去的糧食,大量的糧食還是儲存起來,被女真高層們所掌握著。
孫承宗去職,高第新任,遼西必定有一個強烈的動蕩期。如果高第不是那種手腕強硬希望能留下自己烙印的庸材,遼西的局麵反而會安穩的更快一些,一切不做變動即可。
但高第明顯不是,從諸般舉措來看,高第一樣有雄心壯誌,越是這樣,越會引發嚴重的混亂,最終使遼西亂成一鍋粥。
如果沒有外力介入,高第三五個月後就會真正徹底的掌握全局,但女真人明顯不會再給他這個時間了,從現在的反應來看,女真那邊已經做好了準備,一兩個月內,隨時都可以動手,發動一場致命的大規模的侵襲,而一團混亂的遼西,是不是能守備住這一次的攻擊,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情了。
成方和徐名的臉都有些蒼白。
不管怎樣他們也是遼東人,回想起當初開原和鐵嶺的屠殺,對遼南四衛的屠殺,殺無穀之人的暴厲殘酷,這幫食人的野獸一旦攻下遼西,遼西的軍民百姓又會遭遇到什麼?
兩人同時發出沉重而無奈的歎息聲,遼西的官吏和將士們在耽於安樂的時候,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會鋼刀臨頭嗎?
……
碧綠色的草原已經被大片的枯黃所籠罩了。
在草場上到處也都是可以看到殘雪的痕跡。草原已經落過兩次雪,一次比一次大,往下去應該是隔一陣就會落一次雪,溫度長期保持在零下二十度左右。
暖和一些的話可以在零下十度左右,極寒天氣可以到零下三十度以下。
所謂南方的濕冷在這裡說會被笑死的,零下三四十度的天氣,朔風凜洌,再厚的毛皮衣服也擋不住凜洌的寒風,人必須保護好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皮膚,包括鼻子和耳朵,稍不小心,這些器官就會被直接凍壞,草原上掉耳朵或是禿鼻子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現在天氣還算好,最少天空的太陽還是很有熱力的樣子,中午時分,氣溫應該接近零下五六度的樣子,這種天氣在草原已經算是很舒服了。
更叫人感覺舒服的還是沒有強風,就算氣溫不太低,如果風力很大,呼嘯而來的北風會把人吹的透心涼,迅速失溫,在戶外呆幾個小時就很有失溫而死的風險。
在極端惡劣的天氣,人們幾乎完全不踏足蒙古包外,隻在屋子裡用燒著的牛屎馬糞來取暖……動物的糞便曬乾之後是很好的燃料,引燃很快,火力很足,而且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烈的異味。
張瀚在侍從官們的陪伴下,從卻圖北城抵達了南城郊外。他沒有急著進城,而是在城外的一處高坡上馳目遠眺。
八月中旬時,還沒有落第一場雪的時候,張瀚率著隨行人員從青城出發,這一次也是他今年最後一次巡行,預計到來年開春前是不會再離開青城了。
常氏很想念大同,特彆是新平堡,而妻妾們對李莊的故宅相當的想念,這些願望張瀚可是都沒有辦法滿足,他唯一能答應家人的就是儘量縮短巡視的路程,一定要趕回家過新年。
從青城出發,以前的巡視路線是銅礦,舊雲內州一帶的鹽池和沙漠,然後是集寧堡尚義堡等沿邊的城堡。
這一次張瀚是直接向北方,巡視了青城北部的一些駐守軍人,在那邊沒有大的軍堡和屯田區,隻有隔幾裡一個的小型墩台,一個火路墩駐守一個小隊的輜兵,有火炮和堅固的墩堡,還有水井和充足的儲糧,不懼怕被敵人圍攻,安全上頭其實沒有問題。
在正北方,軍司勘探人員又發現了一個銅礦,在後世也是著名的礦區,儲存量也不小,前期的開發工作已經在進行,大約有五六個大隊的輜兵在進行先期的建設工作,在這方麵,財稅司是不怕花錢的,田季堂一下子就拔出十來萬銀子,用來采購建築材料和人員物資的消耗,後期投入也會源源不斷的跟上去。
這個銅礦處理好了,一年也是五十萬斤以上的產量,按大明的銅價,一年最少也是五十萬兩白銀的純收入,這錢等於是白撿的,因為銅是有多少出多少,幾乎沒有隔夜的存量。
從北部銅礦再斜向西北方向,就是漢代的舊五原郡故址所在的地方了。
呂布就是出生在這裡,張瀚也是感慨萬千,在漢時,自己身後的青城也是內郡,五原郡這樣的草原北部,已經接近內蒙和外蒙的邊界了,仍然隻是漢人的一個郡而已。
現在還在北虜掌握之中的河套地區,鄂爾多斯地方,在強漢極盛時都是直接設郡的直屬領地,想來也是叫後世子孫慚愧啊,先人的謨烈尚武之風,到現在還剩下多少呢?
在舊五原郡看了一下最西北端的防禦,張瀚就直接北上了。
這個路線是有意選擇的。
如果看路線圖的話,應該是後世呼、和、浩、特地區抵五原地區,然後越過內外蒙的邊境線,直接插向西北方向,有幾條河流在路途之中,也有少量的森林,沒有沙漠和戈壁區,一路全部是草原。
在清代,這條路線也是從青城到烏裡雅蘇台的幾條路線之上,清代在外蒙的統治中心,開始就是烏裡雅蘇台,後來多了更西邊的科布多,還有就是正北方正中心的庫倫,也就是烏蘭巴托。
從青城抵達卻圖南城,也就是烏裡雅蘇台光是走路就花費了三十多天的時間,還好張瀚身邊帶的都是精悍的特勤和侍從人員,隨行的軍官和官吏也是挑的身體條件很好,擅長騎馬的青年為主,原本和記上下也全是這樣的人,隻是又精中選精罷了。
每個人都有馬匹輪換,每天在馬上要超過六個時辰,幾天下來張瀚都是筋骨鬆軟,大腿的皮膚也磨破了多處,隻能咬牙堅持。
沿途風光絕美,綠草和枯黃色的草色各半,時不時的有小型的海子和林地,令人感覺如同走在圖畫裡一般。
沿途的野物多到數不勝數,在這條路線上張瀚再次領略了千頭以上的黃羊群移動時的壯觀景像,還有幾十頭一群的野狼群。
獵物太多,狼群形成了罕見的大股的規模,一般的狼群也就五六頭狼,最多十幾頭狼就差不多了。
海子裡的魚根本也不怕人,隨手就能撈上幾條來。
一個軍需司的官員由衷的道:“真是天華寶地。”
眾人無不讚同。
這是一塊方圓過千裡,但牧民較少,甚至很多地方沒有牧民放牧的地方。
主要原因是土默特部有土默川和河套地區,各部在自己的牧場放牧多年,並沒有移駐幾千裡外的打算。
漠北各部又是地廣人稀,各家都有充足的牧場,舊五原到烏裡雅蘇台的這大片地方淪為無人區也就並不奇怪了。
如果這一片地方一定要算主人,應該是紮薩克圖汗部的地盤,隻是他們人丁太少,在南端這一片幾乎沒有牧民常駐,保持了相當完美的原生態下來。
在軍需司官員感慨的同時,也沒有忘了正事。
每隔三十裡就放下一個牢固的基準地標。
在輕騎前行的隊伍之後是兩個輜兵大隊,他們攜帶著大量的補給品,包括糧食在內在沿途之後等候給前方補給,同時也是開始做築墩台的前期工作。
每個墩台在這樣距離的遠方成本都要兩千兩以上,是大明九邊火路墩成本的幾十倍,也就是和記負擔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