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然不同了,一切都在和記的掌握之下,馬賊沒了,狼都打了不少,反正現在很少見大股的狼群。
沒辦法,和記要練兵啊……除了幾處戰場還有零星的交戰之外,多半地方都是風平浪靜,卻圖汗之後,不開眼的小部落越來越少,練兵的地界也越來越少。
新兵要獲得成長,戰場才是最好的地方,沒有戰場也要創造出類似戰場的情境,一般的狼群總有十來頭狼,派一個小隊去打狼,好歹能練膽。
在和記的清剿之下,連狼群都是少了很多,好不叫人遺憾。
至於漠北的狼群被打的更狠了,事涉商道安全,沿途幾百裡方圓的狼群幾乎要被打光,這是幾百年後的事情了,和記算是提前把草原生態給破壞了,但還好人也多了,漢人吃起野味來可稱全球第一,青城這裡的漢民為什麼練騎馬,主要是因為要騎馬出去幾十上百裡去打野味,野雞,獐子,兔子,麅子,黃羊,草原上這時候野物甚多,連野驢和野駱駝都是不少,除了打野狼有些風險外,打這些獵物是純粹的樂趣,又有趣,還能滿足口腹之欲,是以也不必擔心野狼打的多了會導致生態失衡,那是遙遠的在此時尚未被地理發現的澳大利亞才會發生的事,什麼野兔成災袋鼠成災的事,在中國人這裡全都不是個事……
各地平靜,但未來用兵的地方還是很多,各部裝備都是不足,但槍騎兵和獵騎兵這兩個拳頭還是要保障的。
近來所謂和記征兵不利,軍司考慮征普通平民充足輜兵,再以資深輜兵充戰兵,從各部戰兵中再挑選獵騎兵或槍騎兵的風聲就是由此而起。
然而挑兵不利。在上兩輪的挑兵中,十幾個團中騎過馬,騎術勉強過關,性格又有堅毅彪悍一麵的都被挑走了,想如第一輪挑獵騎兵那樣,儘是些輕捷悍勇甚至當過馬賊的強手加入獵騎兵之中,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炒花的建言倒是真的十分恰當,最少在時機上頭是十分恰當的。
大量的蒙古甲兵失業無事,在青城中鬼混,台吉們因為外部環境十分安全,又不去爭權奪利,更沒有機會打草穀了,所以養育甲兵的心氣都弱下來了,最多留一些看門護院,保護自身安全就足夠了。
連白洪大台吉這樣的身份,一大部之主也就留了幾十個甲兵養著,更遑論那些原本就是小部落之主的小台吉們?
大量甲兵流離失所,在和記的高壓下暫時沒有去當馬賊,多半滯留在青城和各個屯堡裡鬼混,其比一般牧民要武勇,騎術更是精湛無比,比起常年耕作的漢民就更強悍許多。這樣的資源放著不用當然是浪費,而且會是將來不穩定的根源。
退伍軍人的安置在幾百年後都是叫國家政權頭疼的事,更不要提現在了。
在張瀚思忖的時候,炒花和白洪大台吉已經推懷換盞起來了,他們各自用小刀割著羊肉來下酒,張彬見了,手伸著要去拿那銀光閃閃的小刀。
“不可,不可。”炒花作死,要將小刀遞給張彬,白洪大台吉趕緊攔了,勸阻張彬道:“大公子年紀還小,不可把玩這小刀,你手腕和手指力量還弱,駕馭不了它,反而容易為它所傷。待你長大幾歲,力量足了,玩這小刀就不必害怕割傷自己了。到那時候,在下親自挑一柄最好的小刀,送給大公子割肉用。”
眼前這兩蒙古人都是生的十分粗豪模樣,標準的羅圈腿不必說了,坐著也看不出,但赤紅帶黑的圓臉膛,虯髯生的十分茂盛,加上麵相長的凶惡,十足凶神惡煞模樣,張彬倒也不怕,小手一伸一張的甚是可愛,待白洪大台吉開解了,張彬便點頭應允下來,神態十分鄭重,這般小孩如此穩當,兩個蒙古台吉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是誇讚起來,惹得張瀚一陣高興,也是笑將起來。
笑過之後,張瀚對白洪大台吉道:“適才台吉的話意有所指吧?”
果然聰明人之間說話還是省力的,白洪大台吉在蒙古台吉中算是聰明人了,比起當年的卜失兔汗和習令色反正要聰明不少,他當然不會想到張瀚會聽不懂自己剛剛的一番做作……明顯就是說給張瀚聽的,這位大人在蒙古人眼裡可是神聖智慧難明……很多蒙古人感覺張瀚就是神佛下凡,在草原上這也是傳統,大人物可以托付神明身份,某些大喇嘛就是自稱神佛轉世。
張瀚不需要假托什麼,在這些台吉眼裡他和神佛也是相差不多,當下白洪大台吉一臉誠懇的道:“適才是在勸諫大人,我蒙古人確實在此之前和大人為敵,其實也是一直和大明為敵。就算現在,尚有套部,鄂爾多斯,還有察哈爾人和大人過不去。然而隻要在降順和記的,無不知道和記不可與敵,已經安心在大人治下為順民了。蒙古人在大明那邊當韃官的也不少,隻要駕馭得當,其實還是很得力的。遼東之事,不少蒙古降人幾次打開城門,那是城中文武暗弱,馭下無方,將不少居心叵測的人放了進來,非大人的和記在草原上的情形可比。就如適才所說,小童玩刀容易割傷自己,而成人用小刀割肉卻是可以放心使用的利器啊。”
張瀚微微點頭,說道:“這樣說的話頗有道理,然而這事並非倉促可定,就算要用,也是要有章程辦法,否則反失了兩位台吉力薦的本意。”
白洪大台吉喜道:“正該如此,大人思慮周詳,我等也就隻是提個建言,具體的事當然是大人和麾下的那些精兵強將來做。”
蒙古人吹捧起來也是相當質樸無華,不過說的也是真正的心聲,比起他們自己那些豬隊友和豬部下來,和記的官吏和將校表現出來的能力令得這些台吉相當的心折。各種事情都有預案,然後形成正式的操作流程,然後各部門按部就班,官吏之間配合行事,不管是做什麼都是有條不紊,興修什麼建築或是什麼工程,從立案到完成都有相對的時間表,做的工程何時完工都有一定之規,甚至用多少工匠,燒製多少塊磚都是相差不多。
光是工程一樣就足夠蒙古人開眼了,還有日常很多事務都是叫這些韃子目瞪口呆,深感智商上被碾壓的痛感。
到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哪個北虜不開眼想與和記比較了,兩個資深大台吉今晚的舉動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
不僅是和記想叫這些人融入,這個族群內的有識之士也是要主動融進來的,大家算是臭味相投,一拍即合。
張瀚心情也是大好,看來獵騎兵的兵源問題能夠解決,同時還解決了青城內治安不穩的源頭,另外等於是開始了將蒙古人化為已用的過程。
兩個台吉不知道的是和記原本就有用蒙古人的打算,不過那是打算在征稅和派駐斷事官員的前提之下再做的事……先征稅,再用法度約束牧民,使其納稅守法,再下來再用其當兵。幾十萬北虜啊,就是幾十萬潛在的優良騎兵,北虜的台吉廢物,這麼多這麼好的兵源弄成現在這般德性,若是和記用了,其威力如何?
當然現在不管怎樣是不可能大規模用蒙古騎兵,時間太短,民心未真正歸咐,再過數年,等現在十歲左右在和記學堂裡學習的小孩子們長大成人,可以再用來當輜兵或送入軍官學校,一直接受漢化教育和在和記內部成長的他們,那時候就可以相當放心的使用了。
現在用來補充獵騎兵和槍騎兵的不足,在成建製的優良部隊中摻一些蒙古人進去,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也就是說,最少在青城內的這些蒙古人中,相當一部份可以被挑選出來,送走滾蛋了。
“多謝兩位費心。”張瀚心情大好,舉杯和兩個蒙古台吉碰了一下,三人相視一笑,都是一飲而儘。
對炒花來說是最高興的一個,他的地位身份都較為特殊,當初犯下累累過惡,漢人中恨他的人太多,現在也經常有人呼籲要把炒花推出來公審後斬首,以謝其當初屢犯大明邊境之過惡。
和記當然是不允的,涉及到背信之事,和記向來不會向任何人低頭,所以殺炒花的呼聲雖然不小,但和記從未有答應過的意思。
就算如此,對炒花來說也等於是頭頂懸著把寶劍,不知何時就會真的落下來了。
要說怕死也不至於,炒花也算英雄一世了,這一生不知道經曆過多次性命之憂,也不知見過多少沙場死戰滿地伏屍的場景,這樣的人是斷然不會如普通人一般怕死的。隻是既然住在青城,平素過的也還不錯,眼看這城市繁華起來,生活無憂,比起當五部聯盟的首領時的風光當然不能比了,但炒花已經年過花甲,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能多享幾年福少受些折騰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