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敬亭麵色凝重,他昨天剛視查過內港中的船隻,知道戰艦來說,八艘和記艦船是縱帆船和帆漿戰艦為主,算是取了巧,縱帆船加速快,轉變快,一對一的突襲有占便宜的地方,這也是傑日涅夫晚間來的時候重點介紹的地方。而如果戰艦交火不能隨意退走,不管是船身的大小和堅固程度,或是火炮的數量,都是遠遠不及對方的蓋倫船戰艦的。至於帆漿戰艦,噸位和火炮不吃虧,轉向加速更加靈活,在平靜的海麵上比蓋倫船要占便宜的多,但一旦帆漿劃手被火炮擊中,可能會瞬間一片混亂,造成帆漿船一下子失去動力,當然和記的帆漿船是吸取了眾家之長,有主帆也有三角帆,可以調整角度順風或逆風而行,但眾多的帆漿手一旦死傷慘重,傑日涅夫也沒有把握,是否還能保持住高昂的士氣,令他指揮如意,將士們可以不懼死傷的繼續奮戰。
“不知道將士們現在心態如何啊。”眼前並無外人,連向來自信的常威也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李平之匆忙趕來,聽到之後,眉毛一揚,說道:“咱們的商團軍,不是連那幫老毛子都服到不能再服,哪一宗哪一條,他們不是誇到天上去?今日之戰,我軍必勝,而且,會是毫無懸念的大勝!”
這話真是好口彩,連孫敬亭和與李平之聯袂而來的張續文都是一起叫起好來。
從日常訓練來看,和記的陸軍是獲得了俄羅斯人的交口稱讚。
平時的體能,隊列,軍容軍姿訓練這些不必多說了,已經是世界頂峰,沒有人夠資格與商團軍並列。
整個歐洲在這個時代都沒有多少常備軍,幾十年後的克倫威爾時代,英國負債達二百萬英磅,好幾千萬兩白銀,才養起了克倫威爾的兩萬鐵騎兵當常備兵。在任何時代,養兵都是超級費錢的行當,在此時各國的財富積累最多的就是西班牙人,所以西班牙成了天主教的保護國,沒法兒,因為西班牙人拳頭大,常備軍數量最多。當然這多也是相對來說的,一百多年後西班牙人和法國人傾舉國之力會戰,雙方加起來的軍力也沒超過十萬人,和拿皇時代法國超過六十萬人規模就沒得比了,和一戰時一次索姆河會戰傷亡就超百萬人就沒有辦法比了,在這個時代,和記超過十萬人的常備軍,整齊的軍服和日常的體能,隊列訓練,歐洲任何一國都沒有辦法與和記比,想想和記也是一年大幾百萬的白銀拿出來養兵,現在一個歐洲國家拿的出這筆錢的不少,但一個國家的開銷顯然不能完全是用來供養軍隊,還有很多彆的開銷,和記算是標準的先軍政策了,銀子幾乎都是軍隊用去了,因為在此時的大明,沒有軍隊,彆的事全是虛的……在荷蘭,張瀚能組建公司,拿銀子砸出一個亞洲殖民地來,在大明,可能嗎?
常備軍的力量來說,和記商團軍獲得了傑日涅夫等人的認可,但畢竟第四團和十一團中都有相當數量的新兵,特彆是遼民為主的新軍,並沒有經曆過草原戰事,早期軍台戰還是很艱苦的,象盧大這些經曆的人來說,每天早晨都是被幾千上萬匹蒙古馬隊策馬經過的奔騰聲給吵醒的,萬馬奔騰,鬼哭狼嚎,堡中還好,有好幾千人,若是在軍台駐守,一個軍台最多幾十上百人,或是在墩中,最多數十人,麵對幾千上萬騎兵的壓力,對士兵的心理毫無疑問是最高層次的錘煉!
和記的火炮比起大明的紅夷大炮猶有勝出,俄羅斯人那些粗製濫造的玩意就甭拿出來丟臉了,比都不敢比。
至於火銃,兩邊的差距也是極大,和記已經全麵裝備了燧發槍,並且幾乎完成了刺刀列裝,這比歐洲還提前了半個世紀,比西歐一直落後的俄羅斯就更彆提了。
胸甲,鐵鱗甲,紮甲,鎖甲,綿甲,皮甲,和記的甲胄也是相當的齊全,分門彆類按兵種來配發。
和記的鐵騎兵也是當世無二,歐洲想出現相同裝備和訓練水準的騎兵,還是得在拿皇的時代,現在,還早的很呢。
後勤體係,軍工體係,福利體係,撫恤體係,哪一樣都是把歐洲甩在身後老大一截,這都是張瀚拿著幾百年後成熟的體係改巴了一下拿到了明朝來用,哪一樣都是幾百年的智慧結晶,哪怕俄羅斯人一樣有殖民者的自信和驕傲,在和記這裡也隻能俯首低頭,老老實實的承認和記的陸軍到了歐洲一樣能包打天下。
常威等人心中略微安穩了一下,但整顆心還是忍不住發懸,陸軍是陸軍,可是海戰主要靠的還是水師海軍,靠的是大艦巨炮啊……
眾人拾級上塔,塔中空空如也,隻有螺旋形的樓梯一路向上,底部很大,最頂層很小,隻容不到十人可以在塔頂觀看。
除了最高層之外,隻有一個打旗語的傳令兵在塔上,常威止住對方要行軍禮的動作,自己自顧自的走到窗前,開始往左側前方眺望。
荷蘭人的艦隊已經逼到很近距離了,看鼓起的主桅巨帆,估計最多半個時辰就能駛到河口外海,常威無聲的笑了笑,港口中也停了一些船,但都是福船小船,等荷蘭人到了溪口外海時,那臉色想必精采的很。
不過要打贏海戰不是這些小伎倆就可以取勝的,要緊的還是自己這邊的實力……
常威將望遠鏡看向左側方和正前方的炮台,現在炮聲已經停止了,陸軍在陸上是李守信主持防禦,按事前的演練,李守信會在港口區主持陸軍防禦,絕不能把荷蘭人放上陸上來,那邊有大片的倉儲區,船場區,無論如何不能遭到破壞,要是那邊毀了,可是比毀萬畝農田的傷害還要大的多,百萬以上的庫存貨物,價值數十萬上百萬的正在建造的大船,這要是一把火毀了,台灣這邊三年五年的都緩不過勁來……
大量的灰袍軍人和披甲多層鐵甲的跳蕩戰兵在港口區的海堤邊上布陣,陣列也是叫常威和孫敬亭等人相當的熟悉,見的太多次了。
方陣正中是長槍手,每個連級方陣中長槍手的位置和數量都是固定的,多少乘多少的橫寬和縱深都有講究,荷蘭人的突破能力不足,一個騎兵也沒有,所以長槍兵將陣列拉長了一些,擴大陣線的寬度,削減了縱深,如果是對北虜或東虜這樣的騎兵為主的敵人,則就要拉窄正麵,加深縱深,防止被敵騎正麵突入破陣,一個連方陣接另一個,在常威等人眼前,三十多個連方陣次第擺開,一個超大型的方陣就此完成。
正中長槍陣,兩翼和前方火銃手,再前方跳蕩戰兵,方陣左右兩側是炮兵陣地。
四千多人的超大方陣擺開,時間都仿佛沒過去多久。
這就是日常訓練之功。
除了港口正麵的方陣之外,尚有沿兩條溪流和港口圍繞著的炮台,人手也有所加強,有兩個騎兵連在炮台區域巡邏守備,防止荷蘭人從這邊過來偷襲滲透。
時不時的傳來銅號聲響,這是各部在用號聲連絡。
居中是李守信的大紅旗,第四團的字樣在紅旗正中,和記沒有將旗,隻有職位,第四團的團旗之下就是最高指揮,在團旗之下,營旗,連旗,中隊旗,小隊旗都是分彆擺開,軍號聲中,各部開始認旗。
常威看了看,說道:“看了看,還真是叫我心安啊。”
“我也有同感。”孫敬亭笑道:“每次聽吹起擺開喇叭,各部開始應旗的時候,就覺得前方有磐石巨樹,替我們遮風擋雨。”
王鄣心中滿是自豪和驕傲感,可惜他身為參謀,要替這幾個軍司高層解釋戰況,隨時改變整體布局,畢竟眼前這一場戰事不是純粹的陸軍之戰,否則李守信就是最高指揮,另一個團指揮蔣奎也得聽他的,這場戰事是海陸並舉,而且陸戰是在次要地步,海戰打輸了才有可能會使敵人上岸,而且荷蘭人沒有蠢到家的話,上岸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隻要有軍艦封鎖海岸,荷蘭人就等著台灣行軍司求和就可以了。
“我們的軍艦也開始出港了。”常威捏了捏眉心,神色十分鄭重的道。
先是小船,一艘接一艘的小型商船從內港裡慢慢駛出,在海上調整方位。
和記的船隻是在荷蘭人之上的,但和記的商船有一半多是一百多噸的小型商船,和福船廣州船沙船相比,這些軟帆的西式商船已經不小了,但是荷蘭人的商船普遍都是和記商船的一倍多大,火炮的數量也要多出一倍,所以多五艘商船的數量優勢被抵銷的乾乾淨淨,根本不足為憑。
至於戰艦,則是八艘對八艘,荷蘭人的船勝在船身高大堅固,用料考究,都是最堅固的多年橡木製造而成,有些地方刀劈砍上去都隻能砍下一點木屑下來,炮轟上來才能打爛一點地方,荷蘭人和西班牙人葡萄牙人已經殖民超過百年,從第一艘帆遠遠航開始,這一百多年來西方殖民者就沒有停止過造船遠航,況且歐洲有波羅的海和地中海,還有大西洋,航海的曆史也是千年不絕,隻是在宋時被中國甩下,到了此時已經又把中國遠遠甩在身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