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常威和孫敬亭又再次細談,兩人都有一致的認知,最少在三年之內,台灣這邊少不得俄羅斯人的幫助,利用三四年時間把自己人培養起來,還是需要大量的外籍教官和大副來手把手的帶著新水手和軍官們在海上多經曆一些戰事和惡劣的自然條件,多跑一些南洋乃至到印度的遠航航線,得要五年時間,估計才能真正和荷蘭的東印度公司一戰,而想要徹底驅逐南洋到印度一帶所有的歐洲殖民者的勢力,將這些地盤搶下來自己經營,能抗住這些歐洲強國派過來的艦隊,那最少要十年乃至二十年的經營之功了。
孫敬亭屈指一算,對常威道:“經營西域要二十年,經營南洋也要二十年……嗯,看來我們和記與二十年乾上了。不過,如果能一切順利經營成功,南洋各國加起來麵積不小,和我大明十三行省都差不多了,人口也是過千萬,西域地方也是極大,人口數百萬總是有的,我們經營成功,也就等若一國了。”
常威笑道:“我大兄從未說過要建國稱號呢。”
孫敬亭道:“說是沒有說過,但時勢比人強,真到了擁眾數千萬,擁地萬裡的地步,建國稱號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常威道:“可能會與大明有一戰……”
孫敬亭歎道:“但願不要有那一天,我當著文瀾的麵也是這樣說。我大明太祖是古往今來得國最正的君王,驅走暴元,複我漢家江山,遍地膻腥被一掃而空,其後抗擊北元北虜二百餘年,殊為不易啊。隻要有一線之明,比如大明重又國富民強,沒有內亂,我想文瀾也就能接受北麵為王,向大明天子輸誠稱臣的。”
常威淡淡的道:“還是孝征兄的話,時勢比人強,真到了有機會的那天,大兄也不會放棄的。”
……
天色微明,盧大向一隊士兵還禮,雖然疲憊萬分,但還是站的筆直,目光也是清澈如一夜好睡一般,隻是眼中血絲明顯,這卻是瞞不了人的。
身為高級軍士長,盧大已經到了他軍旅生涯的頂點,這來自於屢次立功之後的獎勵,和他一起入伍的還有不少在當輜兵,不少人年過四十,筋力衰退,當輜兵都有些勉強了,再過兩三年,估計當初所有入伍的夥伴,要麼直接退伍,要麼就會轉為地方輜兵,進入地方治安體係,比如駐屯堡的軍警,負責日常的治安維護,也有的是轉在軍令或軍政,軍法司下,協助吏員管理軍政戶籍和對退伍軍人進行日常管理約束。
盧大的軍職已經到頂了,除非他現在開始每日讀書不綴,然而以軍官考核之難,以他的年齡的底子還是不必做此想了。
“要小心瞭望,不可有絲毫懈怠。”盧大對新來接手的中隊長道:“大戰就在一兩天內,要把精神提起來。”
中隊長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軍官,二十歲左右為戰兵,當兵半年之後通過了考核試,在官校又一年,轉為軍官,又半年升為中隊長,二十來歲的年紀,在和記商團軍裡這樣的青年軍官太常見了。至於李貴和夏希平那樣數年間升到高職的,畢竟還是少數。
雖然自己是軍官,盧大隻是軍士長,但盧大是營級軍士長,團級不設軍士長,所以盧大是老軍人中的頂級存在,中隊長自己經驗也相當豐富,畢竟當兵兩年了,不過他也知道這些老軍士長戰場經驗相當豐富,可稱嗅覺靈敏,盧大就是從固守集寧堡開始參加了幾乎草原上每一場大的戰役,就算是夥頭軍也是在戰火中經曆過的,這一點和很多打仗少的軍官一比就有相當的優勢了。
見中隊長聽取自己的意見,盧大滿意一笑,拍拍這個青年軍官的肩膀,帶著自己所領的中隊,從兩個臨岸炮台走出來,列隊集中,而新來的中隊長和此前的中隊長簽字交接,正式移交防務。
除了這些岸基臨海的炮台,還有十餘個炮台在前方的笨港溪一帶布置著,每隔數裡一個,將百多裡的地段隔離了開來,再往東就是山脈,陡峭險峻,山巒疊嶂,第四團在臨山地方設了一些遊動觀察哨,在沿溪的平原地方則是駐有炮台,也就是草原上的磚、製軍台,三層高,底層放物資,院中有馬匹乾草,二層住人,四麵留有射孔,頂層開炮口,放置數門火炮。
以土人的能力,不需要炮台,隻是屯民所居的屯堡就能輕鬆將其隔離在外,現在修築的這些象樣的炮台,當然不是為了防禦土人,而是為了防禦荷蘭人所築。
荷人在大員那邊也是持續增兵,起初不過千人,抓了幾千土人助他們修堡,然後從巴達維亞各處陸續增兵過來,現在已經有一千五百左右的正式軍人,還有二百多少年兵,抓來的土人和漢民也有過萬人了,他們在大員那邊開墾荒地種糧食,也種甘蔗,捕漁,已經漸漸有安身的基礎。
除了軍人,還有幾百名公司員工被調到台灣來,台灣這邊的收益真的很高,中轉貿易和本地的貨物都很賺錢,去年從台灣獲利是四噸黃金……
從種種跡象來看,荷蘭人起初謀澎湖,退到台灣是迫不得已之舉,而他們現在已經更中意台灣,在大員起意用心經營,不僅派駐了大量駐軍,還會陸續調來大量文員,指導這邊的土人種地開墾和捕漁,在這邊榨糖,捕鹿,中轉貨物……
一千多正式的官兵,在亞洲來說是相當強悍的存在了,除了大明和日本等少數中央集權的強國之外,幾乎能夠到處橫掃了,荷屬東印度公司在極盛時不過一萬雇傭軍,現在估計最多三四千人,等於是把近半實力派到台灣,其決心不可謂不大。
原本台灣行軍司是感覺在陸地能夠包打天下,荷蘭人在陸上有千人不到,還有百多少年兵,實力不強,第四團可能出動兩個營就能將其擊敗。
但現在對方築城已成,熱蘭遮城是個相當堅固的城堡,易守難攻,萬人亦難攻下,就等於對方先立足於不敗之地。
又因其實力強大,特彆是海軍猶強,行軍司上下擔心的是海戰之時,其陸師遣派精銳於陸路偷襲,縱不可能直入核心區域,在外圍燒殺搶掠一番也是很傷士氣的事情……台灣這邊是全部以移民構成,自和記入主之後,除了火拚顏思齊外沒有任何事情動過刀兵,所以居住在此的移民都有一種相當明顯的安全感……這種感覺是十分重要的,特彆是從遼東這樣戰亂之地過來的移民,給他們安全感可是比什麼都重要。
不能給他們一種感覺,就是剛脫離遼東苦難險地,又到了南方四戰之地,一樣還是虎狼環伺,隨時有性命之憂……如果這樣的話,傳揚開來不僅是對和記的名聲不利,對未來的移民更是大有影響……
遼民也不是那麼容易招募的,一說起離開遼東南下數千裡,哪個人能輕易下定決心?在大明此時離村數十裡就算出遠門了,很多農民到死也沒有離開家百裡之外,遼民顛沛流離千裡逃亡,剛在寬甸到皮島鐵山一帶安下身來,雖然困苦不堪,但好歹還是在遼東故土,又聽說去登萊的人受儘苦楚,被當地人欺壓打罵,隻能如流民一般的生存著。這很影響遼民的信心和決心,和記的招募除了給優厚的條件外,就是把已經去台灣數月的人帶回來一批,現身說法,用自己的感受和經曆來使遼民相信,到了台灣之後不僅衣食無憂,還且還遠較在皮島一帶安全的多。
身為百姓者,當此亂世,固然有豪強壯士立誌匡扶大明天下,願行豪傑之事。而更多的則隻願尋一善地,能使一家平安,台灣雖然遠懸海外,但既然如和記的人所說是一處平安福地,哪怕生活不如和記所說的那般舒適,隻要能一家平安生活下去,還是有大量的遼民願意隨船南下的。
是以行軍司的考量是絕對不允許荷蘭人進犯屯墾區,最多在外圍就要將其擋住。
軍堡是第一條防線,還有第四團的駐軍已經離開了平時的駐防地,由防備土人為主轉為防備荷蘭人,第四團滿編五千餘人,除了駐守屯堡軍堡和派上戰艦的人手外,尚有三千餘人駐守在笨港席一線,依托軍堡防線,縱然不能主動出擊,防守卻也是綽綽有餘。
盧大兩眼滿是血絲,他是軍士長,事情多的很,回去之後還有一堆雜事,等安排好了手頭的事情才能小睡一會,昨晚他除了自己輪值一個時辰外,還需要時時起身巡查沿防區的哨位,所以隻要到前方來輪值就必定沒有辦法休息好……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局勢緊張,當然要比平時更辛苦些……
“軍士長辛苦了。”新來的中隊長笑嘻嘻的道:“趕緊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