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特林已經再三強調過,俄羅斯寧願放棄本土部份與西歐的貿易份額,也要加強與大明這邊的貿易。
很簡單,這是一條黃金之路。
海上行船危險極大,而從漠北這裡翻過烏拉爾山到俄羅斯的歐洲部份,所需要的也就是時間和馬車的損耗,另外多消耗一些黑麵包而已。
把大量的絲綢茶葉瓷器弄到歐洲,可想而知會有多大的轟動,這個年頭中國的貨物是不用能受歡迎這種形容來解釋的,商人們自己都清楚,運到歐洲的不是貨物,也不是白銀,而是一箱箱的黃金。
毫無疑問,不打折扣的黃金。
大量的貨物直接交易了,很少有人堅持用現銀,俄羅斯人眉開眼笑,大明的商人也是極為開心。
和記沒有吃獨食,儘管很可能張瀚可以把所有的貨物都吃下來,但和記並沒有這麼做,最少有一半以上的俄羅斯貨物是交給口內的大量漢商來吃下,然後由他們自己運回去經營,和記收物流費用和交易稅,現在還很低,將來也不會高到哪裡去。
俄羅斯人的毛皮比北虜和東虜的質量要好的多,他們的各種特色貨物也相當受歡迎,一旦運回去就是可以大量出貨,意味著利潤和財富。
“神跡,神跡!”佩特林象喝醉了一樣,醉意儼然的對張瀚道:“張大人,我想我們聯手促成了這一切,這是不折不扣的神跡。”
“也是你的堅持,佩特林。”張瀚微微一笑,心想以後可得少給這俄羅斯大鼻子喝酒了。
“遲早有一天……”一群俄羅斯人互相使著眼色。
“親愛的張,讓我們一起敬您一杯吧。”使完了眼色,馬多夫臉上反而是露出了最誠摯親熱的笑容,他叫人拿來酒杯,倒上從俄羅斯帶過來的珍貴伏特加,這是連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也不常喝的最珍貴的美酒,馬多夫舉杯對張瀚道:“偉大的蒙古征服者,巨量財富的掌握者,人心的掌控者,敬世間最偉大的商人!”
張瀚哈哈一笑,舉杯一飲而儘。
果然是醇厚的伏特加,公平的說張瀚更愛它的味道,沒有白酒那麼厲害的燒灼感,也沒有後世白酒加的那些香精,很純粹又醇厚。
“味道怎麼樣?”馬多夫對張瀚道:“這是我們俄羅斯最好的酒。”
“不壞!”
……
“殺了殺了。”
“最好不要用快刀,用小刀零割。”
“哈哈,舒穆你帶的人是不是手軟啊,要不然叫我的人上。”
四周一團亂七八糟的議論和說笑聲,舒穆沉著臉站在人群邊上,他穿著青色的箭衣,衣料輕薄,在微風的吹拂下輕輕擺動著,人們都戴著飾著紅纓的涼帽,擋住正午的太陽。在人群正中,一場斬首的刑罰正在執行之中,由於斬的人多,動手和戒備的人足有好幾十人,整個人手都是舒穆從自己牛錄裡抽調出來的,很多人眼紅這差事是四貝勒親自交代下來的,但舒穆並不開心。
在五月的天氣裡哪怕是遼東也很溫暖了,東北的夏天真的是相當宜居。
太陽不是很曬,這一點比草原強的多,氣溫隻有最中午的時候接近三十度,穿著輕薄的夾袍,人感覺很舒服。
不需要象炎熱地方的人們一樣,夏天打赤膊都難受,恨不得把身上的一層皮給剝掉。遼東的夏天很舒服,人們也很珍惜這短暫的美好時光,早晨和夜晚很涼爽,需要蓋一層薄被,白天則叫人感覺溫暖,不象春天,在彆的地方春暖花開時,遼東的春天還是冰天雪地,當彆處的秋天霜葉滿地紅時,遼東已經冰雪覆蓋,夏天真的是最美好的季節,遼陽城中每個人的心情都是很好,特彆是在很久沒有威脅到自己性命的戰事之後,能看著人拿刀砍下蠻子的首級,實在是一件叫人很開心的事情。
舒穆卻不怎麼開心,他從科爾沁那邊被調回遼陽,因為這幾年的功勞被皇太極賞識,雖然還是牛錄額真,不過卻被皇太極經常召在身邊使喚,對一個牛錄額真來說這意味著美好的前程。然而四貝勒並不用他去打仗。
近兩年來除了打蒙古人,還有各牛錄被派往北邊,越過山嶺去林中和嫩江地域去抓捕那些生活在水畔和林中的生女真,連年的戰爭使得女真人損失極大,丁口數一直補不上來,原本可以靠漢人抬旗和蒙古人歸化來補充,但近年來老汗對漢人采取了無差彆屠殺的措施,除了少數投降的漢軍將門外,投降的漢軍們日子都不好過,多半人被編入官莊種地,大量人被屠殺,漢軍補丁是辦不到了,外藩蒙古被抬旗的也很少,為了補足丁口數,女真八旗發起了持續的向北方的戰事。
往北方的戰事很吸引人,小規模,低烈度,可以鍛煉麾下的旗丁,使他們迅速成長起來,並且成為可用的戰士。
在女真這種純粹的軍事奴隸製的國度,每個人都想往上爬,但那需要更多的資源,包括旗主貝勒在內,能打仗的戰士是力量的源泉,舒穆如果能被派往北方,不僅能鍛煉麾下的將士,在前方打仗的牛錄肯定能優先補充自己的丁口,每補進一個,舒穆手中的權力就大上一分,可惜皇太極沒有給他這種機會。
四貝勒倒是經常召見舒穆,皇太極麾下有十八個牛錄,不是每個牛錄額真都能見到他們的旗主,牛錄有大有小,上頭還有甲喇額真,梅勒章京,固山額真,有奏事官,斷事官,總兵官,掌牛錄小貝勒,一個牛錄額真距離旗主最少有七八個層次,隻有白擺牙喇纛額真和白甲們經常能見到上層,還不一定是旗主貝勒層次,更多的是葛布什賢,也就是完全脫產的護兵,他們是在白甲中挑出來的,護衛各貝勒旗主,人數極少,最為精銳,他們是可以經常見到旗主貝勒的最貼近的心腹近侍,叫舒穆眼紅的就是譚泰在率領著皇太極身邊的葛布什賢,這叫他很憤怒。
舒穆更不舒服的就是皇太極經常詢問和記車隊和相關人員的情形,甚至四貝勒會拿紙和筆詳細的記錄,還叫了一群會算帳的漢人來計算和記的利潤和運輸周期,來推測和記實際的運輸能力,當然還有押送人員,護衛團隊等等。
在科沁爾那裡,小貝勒嶽托和薩哈廉,碩托等人和商團軍狠狠打了一架,事後雙方都宣稱是誤會,和記是去打蒙古人的,女真人也是,戰場相遇缺乏溝通,前方將領自行其事……和記是這樣解釋的,女真人當然也是一樣的說法,雙方心照不宣,十三山,科爾沁,連續的幾次碰撞和記已經如海底的冰山藏不住形跡,最少在女真高層眼裡已經成了一個潛在的對手,值得重視的對手。
當然還沒有人把和記真正視為大敵,從努兒哈赤到代善隻是不喜歡被人掐著脖子貿易,糧食成為這幾年女真人最大的短板,在女真人被擋在撫順關外時,張瀚抵達,那時候叫老奴拿一切來換糧食他也願意,在他境內全部是女真人,最多分為建州部和海西董鄂各部,但每個丁口都是老奴力量的來源,他重視每個丁口帶來的每份力量,缺糧帶來的就是部落實力不足,戰爭潛力不足,大戰略施展不開,所以當時張瀚隻是個小商人,一樣能帶走努兒哈赤和女真高層們的盟約,後來張瀚也沒有叫他們失望,源源不斷的糧食送過來,但張瀚也帶走了更多的白銀。
對女真高層來說,與其說重視張瀚的和記有多少能打的士兵,倒不如說把張瀚當成吸走他們財富的吸血鬼。
這才是最關鍵的。
行刑差不多到最後了,四人一批,一共分四批殺頭,十六個蠻子被殺,鮮血流了一地,浸潤了地麵黃土,滲入土壤深處,時間久了表麵的血液也乾涸了,隻留下一片黑紅色的斑駁色彩在地麵上。
十二具無頭屍體躺在地上,蒼蠅亂飛,圍觀的都是生活在遼陽的女真人,蒙古人原本就少,住在遼陽城裡的也不多。
城中除了女真人外當然還有漢人,不過全部是包衣的身份為多,隻有少數的漢軍將領家族被恩準住在這個已經屬於女真人的城池之中。
遼陽和沈陽之役已經過去好多年了,在砍頭的地方還是能看到南城門的硝煙和毀壞的痕跡,當年袁應泰率領部下在這裡和女真人發生了殊死戰鬥,可惜主力在城外損失殆儘,殊死抵抗也沒有使女真人在城外停下腳步,這樣一座統治遼東的中心城市,高大的城牆和堅固的牆體加上大量的列布城頭的火器全都成了擺設。
遼陽和沈陽一役都是用血的事實告訴了明軍,不要出城浪戰,隻能拒城固守。
城中的統治者當然會行刑殺人,除了少數犯罪的女真人之外,被殺的多半是漢人和蒙古人,其中又多半是漢人。
犯了法的包衣,想從官莊逃亡的奴隸,被指控與東江鎮裡應外合的細作,每天幾乎都在行刑殺人,都是各旗的斷事官決斷,審訊簡單快捷,當然也不可能有秋後皇帝勾決的慎重,到處都在屠殺,遼陽城的殺戮已經足夠溫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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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緊的新書也是寫明啊,今天忍不住看了開頭,沒忍住一下子看完了,真的很好看。
《大明春色》,估計喜歡看曆史的不少人都看到了,要是有沒看到的,我這推薦就算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