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薯和玉米並不是中國人的傳統主食,甚至現在的人很不喜歡,但這兩樣東西絕對會在荒年救下不少人的性命,最關鍵之處就是包括土豆在內,這三種新作物可以在很惡劣的荒地和邊角地來種植,這直接導致了清代開墾土地麵積的大幅度增加,雖然這三樣作物從來不曾成為主食,但它有效的使中國人口持續的增加,哪怕是在清朝那種稀爛的統治之下。
和記的統治區內由於對農業的重視,小麥和小米,高粱,豆類等作物的產量也並不低,甚至在寬甸還在種植稻米,氣候和水文環境都很適合,各種作物產量不低,加上李莊在持續的購買糧食,大同為核心,周邊的五六個府千裡範圍之內都是和記的購糧區,加上控製了張家口,糧食購買更容易了。
儘管年年向東虜和一些蒙古部落出售了大量的糧食,但所有人都知道和記還是有大量的儲糧,不過所有人也知道張瀚絕不會動用儲糧,和記的直接控製區原本就有幾十萬人,光是直接領俸祿餉銀的就有二十萬人以上,加上他們的家屬最少有六十萬人以上是直接靠和記吃飯的,原本他們可以用銀子買糧,但境內的糧源已經是和記控製了,原本的糧商要麼轉行要麼直接被和記收編,糧食儲備不僅是對和記的買賣負責,也是對控製之下的幾十上百萬的百姓負責。
另外就是漠南的蒙古人最少還得兩年才恢複,在此期間也要給他們賑糧,最少要低價賣糧食給牧民,要想大片的牧群重新出現在草原上,適當的投入必不可少。
主糧和雜糧都不能動,雜糧除了可以當主食來食用,喂馬,喂雞,豬,都是必不可少的。
所以張子銘有此疑問,在糧食管控那麼嚴格的條件下,張瀚怎麼會有釀酒之說,一聽番薯這兩個字,便是什麼都明白了。
番薯產量很高,又易於肥田,在換季時新墾的田多半種番薯,這兩年來大量收入的番薯堆的如山一般,這東西不象麥子和豆類易於保存,軍司為了儲存和出售也是煞費苦心,如果到陝北和缺糧的災區低價出售,怕是早就賣光了,但這與和記這兩年的大戰略有衝突……總之,誰都知道和記有大量的番薯存儲,張瀚一說番薯,張子銘便是反應了過來。
“不過番薯能釀酒?”
張瀚笑道:“不僅能釀酒,而且釀出的燒酒味道很不錯。工藝和糧食釀酒差不多,你們可以摸索一下,越烈越好。”
“好,屬下這就回去和夥伴們商量,”張子銘站起身來笑道:“這一次拜會大人,果然是沒有白來。”
“你們年底時可能得給我好大一筆花紅。”張瀚開玩笑道:“出點子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啊。”
“我知道大人不會要的。”張子銘道:“若不然我早提出來給大人乾股分紅,不過那樣說的話,就會叫大人看輕了我了。”
“嗯。”張瀚點頭道:“你們好好做,將來你們賺的多,納稅也多,養活的人也多,這就算是給了我花紅了。”
“這一切都是大人的。”張子銘總算不算太拙劣的拍了一記馬屁,笑著道:“大人當然就是一心為公了。”
張瀚微笑著搖頭,說道:“這是大夥的,大夥兒共同的事業。”
張子銘心中一陣感動,想著自己從和記踏足草原以來的變化,不知不覺的道:“大人,對西邊卻圖汗部的戰事,是不是一定能贏?”
張瀚笑道:“你兒子是不是也在隊伍裡?”
張子銘有些不安的道:“屬下絕不是擔心犬子才問的……”
“我知道。”張瀚打斷他,說道:“你覺得咱們會贏嗎?”
“一定會的。”張子銘道:“屬下有一萬分的信心,和記的商團軍在大人的率領之下,一定能百戰百勝。”
“為什麼?”
“大人對部屬如親人,視將士如赤子,和記已經是我們所有人的家一般,為了這個家奮戰,自然是人人奮勇爭先,不會有人如大明王師那樣,遇弱則強,遇強則弱,根本不堪一戰。商團軍打仗,絕對與普通的軍隊不同,這一點屬下早就看出來了。”
“你看的很是,總結的也很好。”張瀚起身送這個中年商人,對方加入和記陣營已經好幾年,對安撫板升地出身的漢人和商人都有著很好的示範作用,從一個勉強溫飽的小商人到富甲一方的大豪商,張瀚相信這個中年商人的忠誠,如果不是有絕對的忠誠,張子銘不可能忍住對兒子的去向不聞不問。
這是一個父親,而且是感情相當正常的好父親,他不問隻是因為忠誠,沒有彆的原因。
張瀚送對方到門口,最後說道:“令郎我很喜歡,是一個敢衝敢拚的好苗子,上回對喀喇沁白洪大台吉的部民時就展現了相當高的勇氣。不過這一次他們是後勤護衛,相信是處在很安全的位置上。”
張子銘深吸口氣,笑道:“既然從軍就不能想著一直安全,好兒郎就得經受住這些……屬下三個兒子,除了留一個養老,第二個再大些也叫他從軍去。如果人人害怕家中的孩兒出事,那麼誰來保護我們的性命和眼下的一切?”
“說的很好……”張瀚笑道:“你這話一會我就交代下去,可以提練一下,是很好的文宣口號了。”
張子銘有些不安的道:“這隻是屬下的心裡話……”
“我知道,語出至誠,不是內心想的就說不了這麼好。”張瀚握著對方的手,張子銘還是不怎麼習慣這種禮節,不過人們都知道張瀚這種怪癖式的禮節隻對欣賞和親近的人才用,所以張子銘也是握了握張瀚的手,這才轉身告彆。
院子外的人還是很多,已經近午時了,一上午這麼忙忙碌碌的就過去了,在剛剛常寧幾個進內院時,張瀚都沒有辦法過去說話,隻能隔著窗子看了幾眼,揮了揮手,婦人們的笑容很親切,當然也是強壓著熱情和衝動,張瀚估摸著,不是這麼多人在,最少玉娘會跑過來的……他微微一笑,又想起幾年前那個弓箭騎射都很出色,性格很外向的小姑娘來了。
天空很藍,白雲一朵朵的悠然而過,如果在這個院子裡,似乎是和大同沒有什麼區彆,一樣的馬頭牆,一樣的青石板鋪成的庭院地麵,一樣的儲水大缸,一樣的花木,臘梅,海棠,月季花樹,正中三間,左右廂房是遊廊相連,張瀚看到在青石板下有野草頑強的掙紮著露出小小的草尖來……這原本就是一座建築在草地之上的府邸,在一年前,這裡和草原上任何一片地方都沒有區彆呢。
人群還是很多,軍司的官員和軍隊的將領,前方要打大仗,雖然商團軍的上下都對勝利抱有絕對的信心,但相關的各軍司和軍方高層都緊急動員了起來,軍事上是由任敬全權指揮,而軍令軍政參謀軍需各司都在全力配合,另外梁興身為軍方的副政事官在戰事未起時就通知了楊泗遜調兵,現在已經又有好幾個龍騎兵營在北上,哪怕是前方戰事出現波折,這幾個營也足夠把蒙古人震住。
團指揮朵兒一心想請戰,可惜這一次沒有輪著他,朵兒不死心,派了自己能說善道的副官跑到買賣城這邊來,張瀚沒有見這個副官,孫敬亭壓根不在,軍令司有一個副司官被緊急調過來負責協調整個戰事期間的軍令司的運作,其實原本在漠北就有軍令分司,不過隨著大軍調集,原本的軍令分司肯定是沒有資格指揮這樣層次的大戰了。
在人群中張瀚還看到老李,李祥符是李莊的老管莊,張瀚家族買的第一個莊子就是這個老人在管,一晃這麼多年下來,原本就過了花甲之年的老人已經是古稀老人,不過身子骨還算硬實,這一次夫人團北上,考慮到在青城的物資就有很多是轉運過來的,價格太高,後來在開春後自己種的各種蔬菜成熟,生活成本就降下來不少,這一次雖然可能住不到蔬菜成熟就會南返,但張瀚肯定每年都會過來住一段時間,加上駐守人員不少,常寧決定帶著一些懂農事的人過來,開辟一些荒田出來種菜,這點子事她們沒有煩農政司的人,老李頭就是最佳人選了。
周老掌櫃也在,加上二櫃李遇春,當年的三大掌櫃有兩個在買賣城,他們過來卻不是為了商業上的事,兩個人一個老邁了,精力不濟,另一個對做生意已經沒有什麼興趣,收了幾年的糧食,現在隻願意為解決和記上上下下幾十萬人的吃食而奔走了。
他們這一次過來,就是想看看色楞河還有圖拉河,還有庫蘇古爾河等大片的水域,未來這裡的人口可能會暴漲,光是買羊不光耗錢在短期內會造成草原上牧群的緊張,供求關係沒有那麼簡單,牧群不是想擴充就擴充的,草原上的牧人在幾百年的時間裡一直維持一個相對合理的牧群,可以養活自己和出售一部份,如果人口暴漲,在短期內可能會造成嚴重的供求緊張,價格飛漲,會引發一係列的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