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十三章 留下(1 / 1)

大明1617 淡墨青衫 1637 字 27天前

黃玉成看了看那孩子,心中有了數,笑道:“放心,小事情,十幾服藥,每天三頓,五天包好。”

“多謝老神仙。”白頭漢子激動的直叩頭,從懷中摸索出手帕來,解開之後裡頭是一些發黑的散碎銀子和幾串銅錢。

“我夫妻匆忙跑出來,全部家當都在這裡,若是不夠,小人願在這裡當兵效力,慢慢總要把債還上,請老神仙放心。”

說完之後,白頭漢子夫妻二人都是十分擔心的樣子,這年頭如果說有什麼事情叫百姓害怕,除了官府的黃白榜催科催賦外,就是家人生病。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很差就不提了,基本上看病就是撞大運,遇到好醫生還能治治,中醫在後世弄成玄學了,很多人感覺中醫就是騙子。其實中醫還是有很多經驗成方是管用的,隻要好的醫生能掌握足夠的成方,並且可以根據病人的情況酌量增減,一般的毛病還是能看好的,中醫也分小兒科和骨科婦科外科等諸科,但在農村鄉下地方,一般的遊醫就是包看百病,而且真正掌握的成方相當有限,真是把活人當死人來醫,治好完全是運氣。不僅如此,看病的價格還是十分昂貴,診費貴,藥費貴,一旦有人生病幾乎就是要傾家蕩產了。

在眾人擔心的眼神中,被稱為老神仙的黃玉成哈哈一笑,擺手道:“一文錢不要你們的,你們的醫藥食宿都是我們全包了,你們是義民嘛,不過等初步安身之後,也就是一個月後,再住下來就要費用了,我們和記畢竟也要量入為出啊。”

原來住宿吃飯看病全免費!

這種待遇真是聞所未聞,這些遼民也是知道官府是咋回事,從未妄想過逃出去之後會有大明朝廷和各地官府這樣水平的救濟,能有官府組織大戶施粥就算是相當有運氣的事了,食宿全免加醫藥全免,不用到彆的地方經曆一下也能知道,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事實上遼民早期逃難時,很多人故土難離,但後來遼東的人一路跑到遼西,過山海進永平一帶,風餐露宿不說,出了關門之後幾十萬人陷於貧苦無依的境內,頭無寸瓦,睡在街邊露簷之下,食無三餐,經常冷粥冷飯,甚至一餓幾天。朝廷並無辦法,也完全沒有舉措,隻是這些難民在慢慢自己分流,最終依靠各地的百姓來吸納這些逃難的人,從開始的同情到後來的憎惡,都是因為難民搶了當地百姓的飯碗,擾亂了市場,造成混亂。在永平到京師一帶還好,城市多,經濟較發達,衝突還小,登萊一帶的遼民和地方百姓的衝突就特彆嚴重,經常械鬥,本地人對遼民的排斥十分嚴重,倒也不能怪他們,遼民的到來衝擊了當地的勞力市場,搶奪水源和荒地,這些都是下層人相當寶貴的財富。

對登萊的情形遼東各處還不太清楚,但逃往遼西永平一帶,這幾年陸續有消息回來,後金當然也有意宣揚,令漢民不敢隨意出逃,眼前這一夥逃民,絕沒有想到會有眼下的這種待遇。

等醫療檢查結束後,軍需司的人就送了衣袍過來,也是和農兵一樣的灰短袍,形製和戰兵的軍服一樣,但沒有戰兵的銅扣和牛皮革帶,也沒有軍靴和軍銜,每人身上都是量過體形後送來的袍子,相當合身,連裡襯都是換了新的。換衣前還把所有人都帶過去洗了個澡,有相當大的澡堂子,男女一分,進去泡了個澡換了身新衣出來,每人臉上都紅撲撲的,各人都看著夥伴們笑起來。

“軍爺,”豹眼拉住一個農兵,問道:“這邊待著可還舒服,吃的飽嗎?”

“啥叫吃得飽嗎?”農兵斜眼道:“我家每天兩稀一乾,中午老米飯管飽,早晚小米高粱煮粥,頓頓有菜,五天吃一回肉。”

旁邊有另外一個農兵道:“聽上頭說,這邊的養殖場規模大了,農兵購買肉食就不限購了,管夠買,另外價格也要下調不少。”

“東邊還有個更大的養豬場和雞場。聽說還在河裡引流挖塘,要養不少魚。”

“還放了鴨子,幾十人放,好幾千隻。”

“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一群農兵說的唾沫橫飛,壓根把這群遼民給忘了。

短須小心翼翼的道:“你們吃喝要自己買?”

“當然要了。”最先說話的農兵道:“我們自己種地,一丁給田三十畝,產了糧食軍司全部按市價收購,軍司免費提供我們種子,免費使用耕牛,提供住處,低價賣給我們各種生活用品,產糧之後也不征稅,按價收購,還有比這更好的事?”

另一農兵道:“就是我們要參加農兵,接受訓練,發給我們軍袍,刀槍火銃,會騎馬的發給戰馬訓練,我們農兵平時三天一練,農忙時停訓,農閒時也是每天訓練,不過訓練強度不能和輜兵比,更不能和戰兵比了。”

“不征稅?”短須吃驚道:“白給你們三十畝地和農具種子,白給你們住,就是自己花錢買些吃食?”

“衣帽是發的,平時也沒甚用錢地方,也不準耍錢。”一個農兵撓頭道:“倒還真的隻是吃喝有些錢。”

“聽說下一步會引人來開些茶館酒樓,弄些唱戲說快板講評書的人過來,玩雜戲的班子也弄兩個來,那就熱鬨多了。”

“最好弄些那行當的來,我已經二十七了,連媳婦啥滋味也不知道。”

“得空去趟皮島或是鐵山吧,那邊的婦人幾塊大餅就帶回來了。”

“這倒也是,趕緊給我生個兒子,我爹娘均是死在金州,他們若知我現在過的日子,還能娶妻生子,在地下怕也心安了。”

“為甚不收你們賦稅啊?”短須和豹眼等人還是執著這個問題,他們是怎麼也想不清楚。

強製習武練兵在短須等人看來算是一種徭役,抵衝免費用耕牛和住宿也很合理,既然享受這些好處就得出些力氣,倒也不甚出奇,出奇的就是三十畝地白給這些遼民來種,隻有一個農兵名義就給這些好處,實在叫人想不通。

“上頭說了。”一個農兵給這一群新人掃盲道:“寬甸算戰區,我們是在前線屯墾開荒,所以要有相應的獎勵,就算價格,上頭也是很優惠了,聽說在李莊一直是四錢到四錢五的價格收糧,這兩年晉北陝北都有災荒,糧價也是五錢一石收,沒有漲過。我們這裡,直接是六錢一石收,也是上頭給的優惠,畢竟離這裡二百來裡地,百姓都得花十幾二十兩才買到一石糧,糧食,在我們遼東這裡實在是太寶貴了!”

“這話有理啊。”豹眼聽的十分意動,歎息道:“和記的張大人我現在是真心服了,這是真的為我們遼民著想,絕沒有想著要占我們百姓的便宜。跟著這樣的主,不虧。”

“確實是,我心裡也敬佩的很。”

“咱家決定留下來了。”白發漢子兩眼發紅,他家孩子已經接到醫院去治療了,自己夫妻二人一顆心也定了下來,聽得這些農兵說的條件,感覺就象是在天上雲彩裡飄著一樣……農民最大的幻想就是有幾十畝屬於自己的良田,然後有個好年成好收益,能叫一家人吃飽穿暖,隻要留在這寬甸十二團的屯區,所有一切幾乎是眨眼間就實現了,簡直就是在做夢。

豹眼和短須幾個麵麵相覷,原本他們不相信一個商家的規模和格局,也感覺這邊規矩多訓練辛苦,一心想著去投奔東江鎮,現在他們已經動搖了。

“收成咋樣?”短須中氣不足的道:“看麥子長勢不錯啊,原本我是想去鐵山那邊種地的,聽說那邊的人多,好幾十萬人在那裡。”

“人是多。”一個農兵道:“我先在皮島,後到鐵山,還是哀求了一個當千總的老鄉才有的機會,皮島上每天都餓死人凍死人,鑿冰時更慘,天天要死過百人,到鐵山也是死人不斷,人多地少,野菜剛露頭就叫人連土給挖出來吃了,這兩年要好些,也是饑一頓飽一頓,上頭打仗就是不分兵農隻要是個男人就得去,有兵器帶兵器,沒兵器削根木棍跟著一起走,打贏了還好,跟著搶東西,打輸了將領和內丁先跑,我們這些人墊後,死的人海了去了。天啟三年我跟著打過一仗,輸了之後戰兵和當官的先跑了,我們這些人也在後頭跑,就看林子後頭騎馬的建虜一直追過來,每人都魂飛魄散嚇了個半死,就聽到弓箭嗖嗖的一直響著,不停的有人中箭被射翻,那是鼻子裡嘴巴裡都湧出血來,有個兄弟一邊吐血一邊拽著我褲管,叫我救他,我哪裡敢……”

四周傳來悠悠的歎息聲,所有人眼中都有一些異樣的色彩,這些農兵幾乎全部是從皮島等地過來的,對東江鎮的情形實在太清楚不過了。

長歎之後,那個說話的農兵又對短須道:“你要想去東江也成,反正毛帥也是領著殺韃子。那邊過的再苦我也沒怨過毛帥,他也是難。不過你們要過去的話就得做好吃苦的準備,那邊可不是這邊,毛帥的麾下將領們也不都是好樣的,有人不殺韃子,專門克扣自己人,發財是他,打仗下頭先上,種地苦,當兵也苦,除非你有那本事改姓當內丁,那日子能好過些,不過說實話,就算是將領內丁,過日子也不如這邊,怎麼選,你自己個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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