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第七團停止了東進計劃,不複有掃蕩諸部的雄心壯誌,同時急報送往李莊和青城,因為塘馬傳騎也不知道張瀚的具體位置。
在撤出科爾沁部五日之後,楊泗孫收到情報,知道了銃騎兵團與女真人在巴林部大戰的消息,楊泗孫為此扼腕,早知道這樣就乾脆撕破臉大乾起來,最少要把舒穆那廝好好教訓一通才好。
在步七團後撤的同時,銃騎兵第一團也開始後撤,他們傷員甚多,又要提防女真人尾隨追殺,後退的步伐很慢,在戰後半個月後,銃騎兵一團和步七團,還有一個後撤的炮兵營在故開平左屯衛舊地彙合了。
兩個主力團加十幾個輜兵大隊提供沿途補給,加上一個炮兵營,一種兵強馬壯的感覺立刻就出來了。
然而銃騎兵團的士氣仍然十分低落。
重傷員又死了三十多人,戰死的將士接近五百人,現在銃騎兵一團已經隻有不到三千人了,一大隊的死傷最為慘重,大隊指揮王敬忠重傷未愈,副指揮劉景榮戰死,軍政官失蹤,團級軍官隻有軍法官李少川平安無事,但軍法官不能負責指揮,隻能由一大隊第一營指揮暫代大隊指揮職務。
整個一大隊高級軍官都損失慘重,普通將士戰死二百三十餘人,接近全團戰死人數的一半,重傷和輕傷人數也很多,整個大隊損失超過三成,這對普通的軍隊來說是足以令之崩潰的損失,就算是對商團軍來說,也足以令上下士氣低迷,還好也隻是士氣低迷,還並未到打斷脊梁骨的地步。
當軍隊抵達開平衛舊地時,時光已經接近初秋,最少在草原上,早晚間頗有涼意了。
這是危險的時刻,遊牧民族的戰馬在這個時候最為肥壯,將士們不需要在這種時候準備過冬的乾草,也不需要將養戰馬,牧群也很壯,能提供足夠的肉食和奶酪給將士食用。
朵兒與杜伏雷和楊泗孫,王一驥等人召開了一個軍前會議,決定部隊在原地暫時駐紮,恢複體能和士氣,步兵團和輜兵負責防守和構築防線,銃騎兵團和炮兵營在內裡休整。
雖然沒有更高級彆的指揮,不過商團軍內部體製也算足夠能解決這樣的麻煩和難題,欠缺的是戰場上臨機決斷和最終負責的人選,所以張瀚已經在打算任命師一級的指揮,可以一次指揮上萬的大軍。
朵兒對此感覺沮喪,銃騎兵團這一仗打的不漂亮,碰撞之後的結果不能說是慘敗,但完全可以說是戰事不利。
當然若以明軍的標準來說仍然可算大勝,可惜商團軍從來不會以明軍的標準來衡量自己這邊的實力。
左屯衛是大明設立,在元時是開平舊都的地界,後來大明也放棄了此地,改為喀喇沁各部的牧場,人們在設立營區時看到不少元時和二百多年前大明設立屯衛時的舊址,斷壁殘垣叫人生起歲月滄桑之感。
營區地址選的很好,接近一個小型的海子,在後世這裡成為一個滿族自治縣,這個海子形成的小型湖泊也成為旅遊景區,在清季,這裡則是有名的木蘭圍場的一部份,可想而知風景有多好。
到處是一些不高的小山,初秋時樹葉開始發黃,有一些明顯的曾經的道路已經成為通往林間的小徑,外圍是低矮的灌木,也發黃了,小徑直通往山上,一層層的樹林並不密集,走在其中,踩在厚實的落葉上,空氣很好,兔子和獾,麅子等動物最多,也有很多野雞,將士們安頓下來之後不少人跑去打獵,傍晚時每人身上都掛著滿滿的獵物,營區每天都是烤肉的香氣。
在這樣的環境裡人們的士氣恢複的很快,王敬忠等重傷員的傷勢也很快穩定下來了。
數日之後,任敬率領駐在安固裡淖的第九團南下戒備,左屯衛這裡兵馬更壯,喀喇沁人被嚇了個半死,根據哨騎偵察,白洪大台吉已經聚集了所有的丁口,兵馬屯在西南方向,就在張家口一帶北邊遊牧,北虜是躲避和裕升的兵鋒,而宣府和薊鎮兩鎮的大明駐軍卻是嚇了個半死,大明朝廷也因此萬分緊張,行文命大同和榆林諸鎮一起戒備,整個九邊均有警訊。
商團軍的將領們對此並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並不在意,看看十天休整期將至,察哈爾部暫無動靜,隻有少數遊騎至此,被銃騎兵遠遠攆開,最後大夥開了一個會議,在沒有接到軍司具體指令之前,任敬部回信地駐防,其餘各部繼續緩慢向西北撤向舊中都地方。
“此地風景絕佳。”楊泗孫指著前方說道:“有大湖有群山,有密林有草地,地勢又緩而不陡峻,獵物極多,等我老了之後,請將封田授在這裡,坐擁幾萬畝地的收益,在湖邊蓋個百來間房子的大屋,叫人照揚州鹽商的彆院打樣子,我也舒舒服服的過下半生。”
諸部臨行前,楊泗孫請中高級軍官一起打獵遊玩,各人難得一聚,卻不過情麵,受到邀請的幾乎都來了。
所有人都被風景所迷醉,任敬讚道:“草原上美麗的地方很多,不過開平這裡確實是罕見的風景絕佳的好地方,也怪不得元朝曾在此立都。”
“也是要緊的戰略要地啊。”朵兒道:“舊元立都,大明設衛,地理上也是十分要緊的地方。”
任敬笑道:“老楊,你將來在這裡安家,我也要在這裡,咱倆搭個伴咋樣,當個鄰居,再結個親家?”
“中啊。”楊泗孫大大咧咧的道:“咱們之間還有啥好說的,就是咱倆現在全他娘的生的帶把的,都沒閨女結個屁的親家。”
“多納幾房妾,啥都有了。”
“妾生的不要。”楊泗孫道:“最少也得是如夫人生的才算數。”
“那就說定了。”
幾個團級指揮嘻嘻哈哈的說笑著,其餘的軍官要麼拿著火銃或是弓箭打獵,要麼已經搭著架子準備烤肉,一群愛釣魚的策馬到湖邊已經在垂釣,幾個鍋子架在火上正在煮湯,魚很容易就上鉤,新鮮的魚湯比烤肉更吸引人。
有人在湖邊喊著,叫幾個團指揮到湖邊喝湯,楊泗孫等人聽到了,從布滿落葉的林蔭小道往湖邊走去。
四周的打獵聲沉寂下來了,隻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
也有間或傳來的鳥鳴聲,還有隱隱的猛獸吼叫聲傳過來。
到處是層林儘染的山林,一條條林蔭小道隱藏其中,走出低矮的灌木從就是平坦的草地。
走到湖邊水色和湖泊帶來的水色撲打在臉上,叫人心曠神怡。
湖麵平靜而蔚藍,一眼看不到邊,如一大塊渾然天成的藍色寶石。
一個大隊指揮對楊泗孫等人笑道:“這裡的魚又大又肥美,水質好,魚肉也鮮,下滾水一煮,這叫一個好喝。”
楊泗孫見鍋子裡有白色的蘑菇漂浮著,笑罵道:“你們可認得這些蘑菇,不要有毒,要是咱商團軍的一群高級軍官沒死在虜騎手中,反被幾顆蘑菇毒翻了,傳揚開來真是笑死人,百年之後都是笑柄。”
軍官笑著道:“當然認得,另外咱們已經先喝過一鍋子了。”
楊泗孫正要再說話,遠處的草地上跑來一匹插著背旗的塘馬,他住了嘴,專心的看起塘馬來。
說來奇怪,以商團軍的驛傳效率,五六天前就該有軍司的新命令傳遞過來,結果他們在這裡已經是第十天才有塘馬過來,楊泗孫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眾人都停住了動作,等著塘馬過來。
塘馬屬於軍令司管轄,軍中的軍令和傳遞體係都是軍令司的權責範圍,這個塘馬穿著灰色軍袍,外罩一件擦的很亮的鎖甲,見一群高級軍官站著等候,塘馬加快了馬速後迅速跳下馬來,向著這邊小跑過來。
“不要行禮了。”楊泗孫站在最前頭,說道:“趕緊把軍令給我。”
“是,”塘馬一邊掏出封套的公文,一邊道:“軍令司指明是給楊、任、朵兒三位團級指揮一並拆閱。”
“好。”楊泗孫答應一聲,然後當著任敬和朵兒的麵把封套拆開。
“簡單的很……”楊泗孫瞄了一眼,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怪異,他將軍令遞給任敬。
任敬看了一眼,又遞給朵兒。
朵兒展開一看,果然是簡單的很,軍令隻有寥寥一行字:同意第九團回信地駐防,準備過冬,步七團和銃騎兵一團至舊中都待命,等候軍法檢查。
朵兒苦笑著將軍令收起,對楊泗孫道:“老楊,看來是我們銃騎兵一團連累你了,我們這一仗沒打好,軍法司這一關怕是不易過了。”
楊泗孫攤手道:“現在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沒準也因為是我在格勒珠爾根城擅作主張的事令軍司震怒。”
各人都覺得不太可能,不過似乎也不能完全排除。
任敬感覺尷尬,行個軍禮,又抱一下拳,向眾人道:“不是老任不講義氣,這事情可是幫不上忙,各位隻能安心等軍法官來,胡思亂想也沒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