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努兒哈赤在軍事上的成就在這個時代也很高了,應該說已經超過了他的老師李成梁!縱觀整個大明,也就是國初的徐達和中後期的戚繼光能穩壓這廝一頭,論起練兵,布陣,出戰,組織結構,兵器製造和使用,這些全套體係不是每個武將都玩的轉的,李成梁在很多方麵肯定不如自己這個學徒,而戰場經驗和良好的感覺,這東西是天賦,名將多多少少都不是水貨,但整體綜合起來,努兒哈赤肯定也是大明近三百年間的超級強者之一,就算張瀚再不喜歡這老屠夫,該承認的東西還是要承認的。
至於皇太極在政治上的超高成就,戰略上的雄才偉略,還有逆天的人品和運氣,張瀚向來是在心裡給皇太極寫了一個大大的服字,這廝身上滿是王霸之氣,經曆比小說的主角還神奇,就是一個生下來開了掛的大神,能叫這人吃了個啞巴虧,其後還不敢翻臉,隻能慢慢做些小動作……無非也就是囤積一些物資,為將來翻臉做準備,後金方麵能做的就是這些,主動與和裕升翻臉,不管是努兒哈赤還是皇太極,現在都沒有這種魄力。
能贏這群家夥,張瀚怎麼可能不驕傲,不得意?
昨晚槍騎兵團終於把俄木布洪給接來了,二十多天前張瀚就親自上奏,以兩衛指揮和守備的身份上奏朝廷,言說與土默特的戰事,對戰事經過他輕描淡寫,倒是對青城歸屬和土默特部的安撫,筆墨特彆著重。
俄木布洪是名正言順的汗位繼承人,哪怕是各部蒙古人都明知道他是張瀚的傀儡,這事兒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有這個天然的順義王繼承人,蒙古內部又不會出事,大明也肯定要認這筆帳。
所以鄭國昌才會誇讚張瀚考慮事情已經爐火純青,不僅把事做了,還要考慮怎麼收尾。
對張瀚來說,打仗不光是打仗,他絕對不是純粹的軍事統帥,一場仗從發動到勝利,這是軍事統帥要考慮的,但要獲得什麼結果,得到多大的收益,戰事怎麼收尾結束,這就不是純粹的軍事學的範疇,涉及到很多東西了。
朝廷的回複還沒到,不過料想也不會有太多的波折。
這場仗,不僅打贏了,還把和裕升的利益最大化,並沒沒有太多的波折,不會引發整個蒙古和大明的雙重憤怒,這事兒,張瀚也是給自己打了不低的分數。
在歡迎小胖子台吉的宴會上,張瀚很是多喝了幾杯,他很久沒有放肆了,軍中禁酒,身為統帥當然要以身作則,大勝之後軍中也沒有放縱將士飲酒,整隊人才分一壇酒,聊表意思而已。
昨晚是李慎明等人帶頭灌他,除了這廝也沒有人敢。
諸多事情都很順利,張瀚也就多喝了幾杯,睡下的時候昏昏沉沉,已經快不省人事了。
在雞鳴聲中,張瀚終於醒過來了。
外頭侍候的侍從人員聽到動靜,趕緊有人進來,這是汗宮的偏殿,殿頂並不很高,可能是曆任的大汗也不想住的太不舒服,北京城的紫禁城裡的那些大殿,重要的功用是排場和禮儀,當然最重要的是政務作用,皇帝真正住的時候連乾清宮的東西暖閣都嫌太高大了,在乾清宮後頭有一些小院,被曆代皇帝起了好聽的名字,不少大明皇帝都住在那些正常高矮的院落和房間之內,講排場,並不意味著舒服。
“大人請用茶湯。”
貼身侍從是一群十來歲的少年,在張瀚這裡呆半年到一年時間就直接放到軍官學校裡去,算是一群養成的少年軍官,將來忠心定然很有保障。
很多人勸張瀚乾脆都收為義子,張瀚當然是拒絕了,並且十分堅持。
如果他一手創立的和裕升還有確定的製度沒有辦法掌握人心,還要用封建依附的辦法來控製部屬,那麼也就太悲哀了。
他挑這些少年多半是孤寒貧苦家庭的孩子,隻是給這些人上進的機會,另外放在身邊也有利作養人才,有些東西,在高位看的更清楚明白,跟在他身邊的人,眼界會更開闊一些,思想也和他更趨同一些。
可惜張瀚沒有辦法帶一個軍校在身邊,不然他寧願把所有人都當成侍從人員來教導。
張瀚點點頭,接過遞上來的茶杯開始漱口。
他平時的享用很隨意,不過底下人已經儘可能的用好東西來侍奉他了,這個茶杯是正經的汝窯出品,開好了片,色澤很潤,茶水在裡頭如雲霞一般好看。
但這隻是漱口用的,等張瀚漱了口,感覺嘴裡酒後的苦澀和怪味兒被漱乾淨了,少年侍從又奉上一個茶杯,這一次裡頭的茶就是用來喝的了。
“下回拎著茶吊子來。”張瀚吩咐道:“一個杯子就成了,將士們都用一個罐子喝水吃飯,這畢竟是在軍中,不需要這般講究。”
少年侍從道:“這是周侍從官吩咐的……”
“嗯,告訴周瑞是我吩咐的就好了。”張瀚溫和的一笑,沒有和這十來歲的小孩子計較。
他又側耳聽了一會,果然還是有聲響,不過這一次他聽了出來,並不是雞叫,而是羊群發出的咩咩聲。
走到外間,周瑞已經迎了上來,張瀚問他道:“好象有大股羊群經過?”
“正是。”周瑞道:“是從北邊幾個牧場趕過來的,大約有三萬多頭,直接趕回李莊去,那邊等著發賣。”
“也是。”張瀚絲毫沒有侵略者搶東西的愧疚感,而是很高興的道:“秋風起了,正好是羊肉當道的時候了。”
這個時代在飲食上的講究比後世強的多了,什麼節令吃什麼東西都有講究,皇宮裡講究更多,甚至細致到了在節令更換時要穿什麼衣服,戴什麼帽子,吃什麼也是有規定,哪怕是節氣變化時天氣沒有跟著節氣變,但所有人還是要守規矩,包括皇帝在內。
天冷了之後,宮中的菜譜羊肉就增多了,民間當然也是有樣學樣,羊肉會很吃香,價格也會上漲。
這時張瀚隱約也聽到些哭聲,這些羊群都是土默特部的牧民們的,失去了羊群,就象是漢人被剝奪了土地,他們的哭聲也並不奇怪。
張瀚道:“周瑞你跑一趟,叫一些懂蒙古語的去宣諭,首先這是對他們參戰的懲罰,日後再與和裕升作對的,懲罰就比現在還要嚴厲的多。另外叫他們放心,今年過冬所有人都會有居所,也會有事做,有糧食領。有一些罪過大的會被罰到銅礦做工,這也是懲罰,但罰不及家人,他們的家人我們會照料好,不會凍餓而死。”
周瑞答應著,趕緊出去了。
張瀚又叫來吳齊,吩咐道:“催促一下軍司人員,對牧民的甄彆加快進行,那些無什麼過錯沒有上過戰場的先放走,對無過錯牧民的牧群不得充分,各台吉和牧民的牧區暫且不做任何變動。對有過錯人員分等處理,有的剝奪自由但不剝奪財產,有的是全部剝奪,有的要判處斬刑,不論何種,儘快完事,要在俄木布洪台吉繼承汗位之前把這些事給全部弄妥當了。”
連續幾次大戰,俘虜很多,幾個軍司配合著一直在處理被俘人員的安置。從台吉以下到普通的牧民,甚至是北虜之中的牧奴都要區分對待,牧民們有的會被放回去,有的則是強製服勞役,到棉田或是銅礦去,勞役期也分長短,最長兩年,最短的則是三個月,台吉們除了少數幾個外多半都是放回去,張瀚要掌握蒙古,不是要殺光草原上的所有人。
就算有勞役期的蒙古人,軍司也會安置好他們,包括他們的家人。
草原上苦寒,後世都是一樣,南方人還穿短袖時草原上就已經冰天雪地了,最少有三個月時間是零下十幾二十度的極度嚴寒的天氣,這種天氣對牧民和他們的牧群都是嚴酷的考驗,所以一旦遇到雪災一類的自然災害,這些牧人就指望首領帶著他們南下打草穀……他們是為了生存,把自己的災難強迫性的加諸在長城以南的漢人身上,用燒殺搶掠的方式來叫自己和家人活下去。
這種模式無法長久,所以互市之後土默特部和大明已經和平了幾十年,在災害的自然天氣裡蒙古人可以拿積儲的皮毛和牧群換取漢人的糧食和蔬菜,換棉布和茶磚,也換鹽巴和藥草……不動刀動槍,他們一樣能活的下去。
張瀚拿下這些地方,首當其衝的不是小心各部蒙古大軍來反擊,哪個部來都是找死,他要操心的反而是怎麼叫這些牧人繼續活下去,不僅活下去,還要和越來越多的漢人和睦相處。
除非張瀚有那個本事在茫茫大海一樣的草原把二百萬蒙古人全殺光,不然的話他還是儘量把這些事給做好。
大量的牧民和他們的家庭會被強迫從牧區脫離出去,大量的土地會被改為棉田或農民,和裕升也會劃定一些牧場來放牧軍馬,牧民們會轉為棉農或工人,勞役期其實是強製他們轉變,等兩年過後,這些家夥會發覺做這些事比他們放牧要輕鬆許多,而且日子也好過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