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個牧民被刺中頸部,槍尖從他的喉嚨刺到後頸,他眼瞪出來,伸手想拔,但當刺中他的戰兵將長槍一拔的時候,這個牧民象一袋土豆般的栽倒在地上。
“砰!”一個戰兵十分殘暴的將一匹戰馬的頭顱砸成了稀爛,騎在馬上的騎士在落馬之後,被三四支長槍瞬間刺成了篩子,鮮血立刻染紅了大地。
手中持著單手和盾牌的則是不斷的下蹲,揮斬馬腿。
在這時,槍陣也動了!
由於火銃手們對騎兵的打擊太厲害,兩翼的騎兵開始回縮,不少人馬撞在一起,正麵的騎兵終於抵抗不了壓力,開始後撤,在接到軍令後,三個品字型的槍陣開始向前挪動。
這是一個極為壯觀的景像,由於長期的訓練,槍陣向前時絲毫不亂,戰兵繼續在前,火銃手也幾乎隨著長槍陣一起挪動。
大量的騎兵又從北虜陣後被派了出來。
額璘臣等青年台吉看著不利的戰況,早就驚呆。
他們深知蒙古兵的戰力遠不及明軍,但萬萬沒有想到,攻擊一個純粹的由步兵組成的陣式,居然是打成如此的局麵。
“蓄此虎狼之師何用?”火落赤在陣中大怒,說道:“若今日以十萬師奈何不得三千明軍,翌日又何以保河套?”
頃刻間,蒙古軍中鼓號大作,騎兵如湧浪般的一波一波向前,又是兩三萬騎向前發動衝擊。這個戰場方圓十幾裡大,足以容納大規模的騎兵作戰。
瞬時間滿山遍野都是奔騰的騎兵,一麵麵的旗幟亮了出來,隨風飄蕩,好似雲海升帆。在烈日和熱浪之間,大股的騎兵如同從地獄之間奔騰而出,狂雲夾著風雷之聲從地底衝擊而上,呼嘯而來,數萬戰馬揚蹄狂奔,旗幟招展,矛槊如林,騎士們手中的刀劍,身上的綿甲,頭頂的鐵盔或是大帽隨著戰馬上下起伏,無人敢懷疑這支騎隊的決心和戰意,這是跟隨火落赤征戰多征的最精銳的家丁,這一下火落赤將他們全部都放了出來,哪怕是損失過大,無法再攻克榆林,這一仗仍然是非打不可。否則的話,火落赤擔心從此之後,自己部落的兒郎一見明軍就隻有潰敗而逃!
在城頭人們的眼中,眼前就是一副十分可怖的情形,鐵蹄踏地,兵器寒光交錯,馬蹄聲震耳欲聾,把炮聲,銃擊聲都蓋了下去,其情其景,山河戰栗,天地動容!此時此刻,又有誰能當數萬騎兵之麵,手縛蒼龍,逆此狂潮?
那個參加過平定壬辰倭亂的老將須眉皆白,忍不住道:“北虜勢眾,商團軍雖精,難敵矣!”
正如他說的那樣,連麻承恩也是有這樣的擔心,商團軍的戰鬥力雖然十分出色,但就是人數太少,如果陣後車營的那幾千兵不是輜兵而也是同樣配置和具甲的戰兵,這一仗當然贏定了,而此時戰兵陣中還有一萬多騎兵來回奔馳,戰兵和火銃手在不停奮戰,炮兵連續打放多輪,已經沉寂下來,似乎在等著火炮的身管冷卻,這樣的情形下又有數萬生力騎兵如狂潮一般湧來,當此之時,三千多步卒如何能擋?
“危矣!”武之望歎息一聲,扭過了頭。
“就算如此,”趙九德清秀的臉上顯露出由衷的讚歎之色,他道:“若劉總督在此,恐怕要忍不住擂鼓助戰了。”
劉總督便是劉敏寬,三邊總督,以知名著名方能放在三邊總督的重任之上,然而趙九德想來不是希望劉敏寬在此,而是希望這位總督大人能聽聞戰事,提調三邊精銳前來援助,當然,這隻是奢望。
“軍門大人,”麻承恩道:“奢望他人,不如設法自救。”
麻承恩下令全軍準備,東門已經無法打開,隻能自西門而出,大量的精銳騎兵集結到一處,預備在戰局焦灼時出城與北虜騎戰。
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三千多商團軍能擋住眼前的這一股狂潮。
兩軍靠近的時間很短,方陣在持續向前,粉碎一切敢於抵抗的敵人,先期衝入陣中的騎兵,一部份脫離了戰場,驚魂未定的出身在車營之前,他們無力去衝擊車營,隻能向北邊的沙地逃竄,揚起了漫天的黃沙。
留在陣中的多半被刺死了,血水橫流,騎兵在品字型的陣中四處狼狽逃竄,然而方陣中毫無生還的機會,槍刺,槊捅,銃擊,騎兵不斷的被打落下馬,屍體在地上摞了厚厚的一層,血水橫流,地麵上呈現出大塊的血紅色的斑斑血跡,傷者在地上爬著,很快就被刺死,有少量的輜兵在陣中,他們冒著危險,將屍體堆在路邊不礙事的地方。
一切的抵抗都被絞碎,騎兵的生命被不斷收割,而方陣猶如一塊磐石,紋絲不動。
無主的戰馬在陣中亂跑著,被商團軍的輜兵牽走,或是漫無目地的跑向沙地一邊。
在外圍橫著跑的騎兵終於等到了援兵,他們繼續向南北方向逃竄,給後麵的騎兵讓開通道,在逃走時,羞恥心發作的騎兵繼續射箭,箭矢如雨,幾乎遮蔽天空。
在射箭的響動聲中,向前的步兵大陣和蒙古人的生力騎兵撞擊到了一起。
由於靠近的時間很短,後來的蒙古騎兵沒有射箭,他們用長槍的槍尖向前戳刺,和戰兵纏鬥,更多的騎兵聚集成陣,由於太過密集,長矛的矛尖都好象堆積在了一起,騎兵們將馬速提到最快,腎上腺素急劇分泌,他們向著步兵陣的空隙處衝過去。
衝到最前的騎兵立刻與迎擊上來的長槍方陣撞到了一起!
整個戰場上立刻傳來了槍杆撞擊和斷裂的聲響,也傳來了槍尖刺到鎧甲上的金屬撞擊的脆響,這種響動此起彼伏,接連不斷,就象是暴雨憑空而落濺在地麵上的聲音,接連不停的聲音又象是珍珠落玉盤,而不同的就是絕沒有賞心悅目的感覺,有的隻是鮮血和殺戮。
蒙古騎兵到這時才發覺,看似人數不多,一個隻有千餘人左右的長槍方陣居然是這麼的牢固和堅不可摧,長槍兵們有平舉長槍的,也有斜舉的,每排的長槍兵舉槍的方式和角度都完全不同,在蒙古騎兵的眼前,隻有密集的槍林,整個方陣毫無破綻,而步兵們的長槍又遠長過騎兵手中的長槍,當戰馬奔馳到近前時,頓時都是頓足不前,然後被慣性帶著衝向槍陣,直接被釘入長槍之中,戰馬和騎士在瞬間被刺穿,立刻喪命在槍陣之外。
騎士在照麵的時候,儘可能的想躲避槍尖,然而戰馬很可憐,它們看著前麵的戰馬被刺穿,努力的想躲避槍尖,然而騎士控馬轉向,自己努力躲避,戰馬卻被鋒銳的槍尖兩麵劃中或戳中,多半是柔軟的腹部被劃傷,在跑動時腹部開出了巨大的血口,鮮血和馬腸一起流淌出來,戰馬會悲鳴幾聲,然後倒在地上,慢慢死去。
一旦看到有騎兵落馬,就會有戰兵過來將其打死。
銃手不停的發銃,在騎兵距離過近時會有戰兵保護,如果戰兵數量不足,銃手就會退到槍兵保護的範圍之內,躲在四角之內向外圍的騎兵不停的打放火銃。
指揮車被保護在三個方陣中間,騎兵到這裡已經混亂不堪,每個騎兵都感覺被四麵八方的火力打擊著,蒙古人昏頭轉向,根本無力再進行突進了。
騎兵衝擊很快,很快正麵宏大的騎兵又一次被分為三股,他們形成了彎曲的弧線,在三個品字形方陣裡來回的衝擊奔馳著。
有幾列的長槍兵終於倒下了,但陣列太厚,銃手們不停的還擊,戰馬的速度降了下來,再也不肯往那些長槍的槍尖上撞過去。
蒙古人看到火銃手不停的舉槍,瞄向自己。
這些銃手涮新了他們的認知,在五六十步的距離上,彈丸對人體的傷害極大,幾乎每一槍都可以帶走一條人命。
相比之後,自己手中的弓箭幾乎令人絕望,箭雨密集而淩厲,對商團軍的殺傷卻是極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已經沒有多少人繼續用弓箭了,這是一種叫人絕望的情形。
有幾個騎馬的牧民突然拋下了手中的弓箭,騎在馬上絕望的大哭起來。
對麵的一排銃手剛剛裝彈完畢,從槍陣一角繞過來,幾十支火銃齊涮涮的舉起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身為凶悍的套部騎兵,這些蒙古人經曆過廝殺和苦戰,然而這樣的毫無機會的被射殺,這是正常人都無法接受的巨大恐懼。
槍聲響了,嚎哭中的牧民身上被打中了,血霧騰空而起,一個腦袋炸裂,一個胸口凹陷,還有人被打落下馬,哭聲停止了,換成了呻吟和哀嚎。
終於有騎兵開始轉身,試圖逃離這個恐怖的戰場。
白音躲在輜兵隊中,整個戰場被他看的很清楚。
他看到騎兵們沒頭蒼蠅般的亂跑,後來的騎隊開始還齊整,後來在三個方陣麵前撞的頭破血流,雖然依靠人數優勢對槍陣有所突破,還壓製了商團軍的戰兵和銃手,然而商團軍的反應明顯是經過千捶百煉,所有的應對都是熟極而流,並沒有給蒙古人絲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