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瀚騎馬在南北官道的路口,目送著兩團新兵將士的離開。
經過上次的大拉練之後,眼前這些兵已經徹底完成了新兵訓練的科目,剩下的一些訓練會拉到草原上進行,張瀚感覺新軍的精神麵貌和氣息已經成功的蛻變出來,他們甲堅兵利,士氣高昂,擁有強大的軍官團和百戰百勝的信念,一支精銳之師的模子已經出來了,剩下的就是慢慢兒在草原上訓練和在實戰中獲得戰場經驗。
兩團步兵的前方和後方都是車隊,這是配合兩團步兵的輜兵團的運輸車隊,每個輜兵團都有配置運輸大隊,每大隊都有二百餘輛大車,這些大車都經過了加固改裝,車廂的木板內鑲鐵,車身內帶有插牌,可以隨時結成車營,光是以輜兵、運輸大隊自身的訓練和裝備,隨時都可以結成車陣,與步兵或是輜兵其餘人員配合,哪怕是在浩瀚如海的草原上也可以隨時結成堅固的陣列,令敵人無機可乘。
“內喀爾喀五部那邊有消息送來,要大打出手了。”孫敬亭在張瀚身邊道:“咱們這邊要抓緊了,看來風起雲湧,真是沒有消停的時候啊。”
“文瀾,你覺得炒花和代善,誰能贏?”李慎明頗為好奇的道。
張瀚笑道:“遵路兄覺得誰能贏?”
李慎明道:“要說五部聯軍,林丹汗還有可能插手進來,其餘的蒙古諸部也不可能跟著女真人打炒花,雙方的兵力一邊是萬人不到,精兵也隻有數千人,另一邊可以弄出十來萬人……不過,我還是覺得代善和阿敏那邊的贏麵更大些。”
孫敬亭這時也道:“還是八旗那邊的贏麵大。這也給我們帶來問題,如果炒花頂不住,下一步可能就是林丹汗,正如文瀾早前早就分析過的那樣,一旦左翼蒙古頂不住,下一步女真人的腳步就將抵達薊鎮之北,不僅是大明北邊會有嚴重的威脅,對我們的商道帶來的問題也是很大,更大的麻煩就是,我們這邊如果還在打,女真人一來,問題就複雜了。”
“正是。”張瀚正色道:“所以今年一定要得到青城,並且降伏土默特和漠北諸部。明年到後年,可能是最後的安穩的時間,我們一定要牢牢抓住。”
“這麼說,”孫敬亭道:“你很快又要北上了?”
“嗯,先派周耀去。”張瀚看看身後,穿著蒙古袍服的俄木布洪就在不遠處,他微微一笑,說道:“這個小胖子也早些回去吧,叫周耀帶著他。”
“周大牛這廝?”孫敬亭皺眉道:“這是不是不太好?”
“孝征你不要太心慈了。”李慎明已經在這一瞬間明白了張瀚的打算,他道:“慈不掌兵,象文瀾這種位置,有些事情還是要狠下心來的。不叫這小台吉知道些東西,不明白死之悲,怎能明白生之歡?他受過些罪,但畢竟還沒有深入到骨子裡啊。”
確實是如李慎明所說的那樣,俄木布洪受過一些苛待,吃過不小的苦頭,但隻是精神和肉體上的一些勞苦和打壓,真正的生死考驗這個小台吉並沒有經曆過。在張瀚身邊這段日子他也學了不少東西,然而要想真正掌握住這個卜石兔汗的長子,目前做的這些恐怕還真的不夠。彆的不說,這段時間下來,俄木布洪的飯量明顯見長,可能是李莊這裡的夥食太好,這小子的心情又很放鬆,整個人都胖了好幾圈,原本就是矮個子加羅圈腿,但好歹還有個少年的樣子,現在已經是大圓臉加胖胖的身材,已經是個標準的蒙古牧人的樣子了。
孫敬亭道:“這些我都是明白了,不過,周耀一出,恐怕草原上又是一片腥風血雨啊……”
“那些帳不光是算他的……”張瀚咬著唇道:“其實我才是主事的人,但為了名聲不得不把這些事推在他身上,這些,我明白,周耀也明白,希望你們這幾個人也明白。周耀,他其實也是身不得已。”
一番話說的李慎明和孫敬亭都是沉下了臉,大家都明白一些事,但其實也不想明白這些,有些事做了臟手,但必須也得有人去做!
孫敬亭喃喃的道:“台灣那邊也不知道怎樣了?喀爾喀那邊要大打了,還有十三山的糧食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什麼時候能突破防線?再有,莫宗通,張續文還有鄭芝龍,何斌他們……真真是千頭萬緒,原本說天啟三年可能是比較消停的一年,就是練些新兵,做好預備,沒想到局麵發展到如此地步,真真是一團亂麻啊……”
“再怎麼亂,”張瀚微笑著將右手舉起,然後重重劈下……他道:“練好兵,這是做好內功,隻要咱們的刀快,管是怎麼亂法,但止一刀劈去。”
眼前兩人是罕有的能在張瀚麵前翻白眼的人物,聽了張瀚的話,兩人不約而同的翻起了白眼,李慎明更是道:“要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
“這裡是什麼鬼天氣啊……”
何斌穿著重裘大毛衣服,整個人裹的與一隻狗熊也相差不多,他還是禁不住凍的發抖。
已經是三月的天氣,但托木斯克這個俄羅斯人的小城還是感覺寒冷,更叫何賦感覺崩潰的就是今天居然又下雪了,雖然雪不大,但滿城很快又被一片雪白所掩蓋,半天功夫之後,就再也看不到彆的顏色了。
鄭芝龍也有些吃不消,不過他並沒有何斌那麼誇張,穿著狐狸毛皮的衣服,頭戴狗熊皮的帽子,懷裡還揣著銅製的手爐,身體還凍的直哆嗦……鄭芝龍笑著道:“何斌,你今年有沒有二十,年紀輕輕的身體不怎麼好啊,天暖和一些,還是和我們一起早起練武,打熬一下身體吧。”
以前鄭芝龍說這話,何斌一定大搖其頭,這一次他卻是正色道:“一定!”
在一旁閒看的人們都笑起來……使團中的人原本是涇渭分明,大同這邊和福建那邊的海客是兩回事情,雙方的這俄羅斯人的城市生活久了,見多了老毛子打架鬨事,一言不合就揮拳頭,感情已經比此前融洽很多,那種小團體的感覺也淡薄了許多。
兩個月前,眾人和佩特林等人一起出城驅趕打鹿的韃靼人,冰天雪地裡,俄羅斯人放火燒掉這些牧人的村莊,殺害男子,搶掠婦人,把老人和孩子趕在寒氣呼嘯的曠野之中。
雖然沒有直接殺人,但那些人幾乎都是死路一條……看到這些事情之後,何斌對暴力有了充份的認識,他原本就是一個伶俐剔透的人,原本以為憑著自己的眼力和見識還有頭腦可以在哪裡都生存下來,結果在托木斯克,何斌才明白了什麼是拳頭大才是道理!
腰裡插著火銃彆人才會對你微笑……俄羅斯人就是這副德性,這段時間下來,使團雖然被困在城裡,並沒有完全打開局麵,但在莫宗通和張續文等人的文攻之下,使團已經結交了城中相當多的貴族和富商,另外就是鄭芝龍等人和衛隊中人,隔三岔五的和俄羅斯人打上一架,居然是贏多輸少,這一下城裡的毛熊們才知道這些個頭不高的中國人並不好惹,最少不象他們想象的那樣孱弱。
架打的多了,認識的俄羅斯人反而多起來,使團在城中的活動限製無形中也減低了不少,甚至他們都可以和佩特林等人一起出城活動一下筋骨,不過在看到那殘酷的景像後,使團中的人再也不肯和這些人形野獸一起出城行動了,這時候人們才明白,這些大狗熊一樣的畜生能翻過大山,深入遠東,並且建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殖民點,再建立起殖民城市,又開辟了多條道路,把亞洲這邊的無數物資運到歐洲去貿易,抵消其國家欠下的債務……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累累白骨和鮮血之上!
佩特林是剛剛回到托木斯克,他似乎是到莫斯科去見沙皇,應該是彙報了和張瀚達成協議的事,但回來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與使團溝通,看起來效果並不算好,不過看其神神秘秘的樣子,似乎結果又不是很壞。
使團上下並沒有因此就心氣浮躁,在他們離開李莊前往托木斯克之時,張瀚就提醒過他們,出使未必會一帆風順,可能會遇到種種意外,而李莊對他們的勞績,不管時間和成效,均會重重的記在各人的功勞簿上。
鄭芝龍和何斌等人,要的無非就是效力和裕升,他們已經看出了和裕升的潛力,並且願意投入其中,對他們來說,不管是在托木斯克還是馬尼拉,雅加達,隻要和裕升認可了他們的努力和能融入到這個體係之內,在哪裡效力或是時間長短,那便是無所謂的事情了。
值得鄭芝龍兄弟和何斌等人高興的就是在這裡時間久了,不論是莫宗通這個和裕升體係內的高層,或是張續文這個與張瀚有特殊關係的前侍衛官都已經接受並開始信任他們,這個結果對這些福建來的南方人來說,至關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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