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信沒想到居然有這種事!
這時已經有好幾個軍官走進門來,各人都拱手道:“李指揮,我們該走了。”
李守信站起來,看著發呆的父母,半跪抱拳道:“爹,娘,我給你們留了一百多兩銀子,夠你們暢開用了,你們身體還好,有什麼頭疼腦熱的有軍醫醫治,我也囑咐軍政司留意你們,有什麼事可以找軍政官幫手。”
李父和李母都站起來,兩人不曉得發生了何事。
“不能說。”李守信去台灣是秘級較高的任務,他站起身來,轉身就走。
李父李母一路跟到院門口,眼睜睜看著兒子和一群軍官翻身上馬,在屋裡還不覺得怎樣,到了外頭感覺北風呼嘯,風刮的厲害,吹的人渾身發寒,老兩口看到兒子在馬上裹上披風,接著李守信又是一抱拳,然後兩腿一夾,馬兒向前猛然一竄,眾多軍官跟著,所有人往堡門處飛速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老倆口的眼前。
待李守信走了很遠之後,李母才猛然道:“我給老大才縫了一件厚厚的棉襖,叫他襯在他軍服裡頭,這一下忘了。”
李父怒道:“你現在說有屁用!”
……
還有不到一個月就過年,大同府也連續下了好幾場雪,道路和田埂上都有積雪,兩邊的農田和樹木上更是白皚皚一片。
往年這個時候,每天早晨天不亮時就有趕路的人,過了辰時之後路就開始有些化凍,到午時化凍最厲害,人們都是在深一腳淺一腳的行路,十分困難。
今年如果有心人注意觀察的話就會發覺與往年截然不同,天成衛到大同府城,到鎮虜衛,到陽和衛城,再南到廣靈,靈丘,蔚州城,這些路幾乎都修過了。
每條路都是墊好土,用碎石沙子再夯實,用碾子來回的碾平,一層層的修上來,最後在路麵上還撒上碎石和沙子,兩邊有路基,排水溝,這樣不怕暴雨,當然更加不可能有凍土化開,導致道路難行的窘迫情形了。
二百多年來官府沒有辦成的事,幾年之間,被和裕升悄悄的辦好了。
黃玉安就是過了辰時才出門,在路上走了一陣,太陽升起老高,熱力散發出來,他身上穿著不多,原本凍的瑟瑟發抖,被太陽曬了一氣,又一直在走路,身上漸漸暖和起來。
自上次偽造王心一奏折的事情過後,黃玉安就躲在家裡幾乎不敢出門。然而他又不敢真的任事不理,隔幾天就會悄悄打聽一下消息,如果消息不對,他好趁早潛逃。偽造巡撫奏折,這等大罪隻要抓住了,斬首都是輕的,很可能被淩遲處死,家人也會受到牽連,很可能發往遼東軍流。這幾年遼東的事態緊急,以前有一些犯人是直接軍流到大同鎮,因為大同也是九邊之一,軍流至此在以前也是嚴懲,近年來隻要是軍流就必定去遼東,想想家中妻兒要被趕往幾千裡外的遼鎮,黃玉安心裡就十分難受,再想想自己要受千刀萬剮之苦,更是夢魂不安,幾乎就沒睡過一次好覺。
當時事情辦完時,溫忠發給了黃玉安五十兩銀子,後來回程路上,黃玉安感覺這銀子不敢留,趁著送他回來的人不注意,半道上丟在河裡,當時感覺是去了一塊心病,現在卻是悔的要死。特彆是,傳來張瀚麵聖之後升官的消息,黃玉安就悔的腸子都青了,他也曾跑到那小河裡看過,天寒地凍,他也沒有信心能在河裡把那小布包摸出來,也隻能作罷。
歲末之時,債主不免登門,黃玉安算算最少得有二三十兩才能過的了這個年關,無可奈何之下,隻得走路到鄰村的堂兄黃玉成家裡告幫求助,怎料上門之後才知道,黃玉成跟隨孔敏行已經往草原去了,聽說那裡和裕升打下不小的地盤,要開墾荒地,黃玉成正跟著孔敏行學本事,這一次恐怕過年也不回來了。
黃玉成不在家,隻剩下堂嫂和幾個未成年的孩子,黃玉安再怎麼缺銀子,卻也是張不開嘴了。
走在官道上,雖然腳下舒服,身上暖和,黃玉安卻是愁眉苦臉,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近他家的村口時,原本他可以繞道從後村的小道回家,但猛然一看,村口處圍了一堆的人,黃玉安原本不愛看熱鬨,但在人群外圍看到幾個騎在馬上穿灰袍的人,他知道是和裕升的商團兵,現在在大同,除了大同鎮,陽和城,還有殺胡口到新平堡等諸路諸堡有大同邊軍駐紮外,內裡地方,大同的邊軍幾乎很少進來了,因為地方沒有匪患,就算有匪患也是叫和裕升轉瞬平定,已經有好幾年時間不曾見官兵出入,這時黃玉安猛然一眼看到,恍忽間才突然想起來,近兩年來,每次看到的軍人都是這樣的打扮,至於正經的朝廷官兵是什麼樣子,似乎所有人都快忘記了。
“招募能寫字的,還要會算術,會這個的,誰沒有在商行裡當夥計,誰會留在家裡?”
“和裕升也算死馬當活馬醫了,聽說他們現在太缺人手了。”
“聽說北虜那邊找了好幾萬人去,開礦,開荒,都要人手管著,和裕升自己也要用人,他們太缺人了。”
“還招醫生,前提是要有真本事,野郎中不要。”
“他們的軍醫院已經是最好的啦,四鄉八裡的現在看病都是去和裕升看,怎麼還在招醫生?”
“聽說要出遠門,去和裕升在登萊還是天津的分號。”
“那可真遠,不過咱不懂醫,看了也白搭。”
“咱們這沒有,不是說彆處也沒有。”
這時和裕升的騎兵在一旁道:“各位看看,有熟識的人,親戚朋友,會算帳的,懂醫術的,隻要是四十以下,身體沒毛病的都能舉薦,待遇肯定是十分優厚。”
有個袖口籠著的懶漢笑著道:“能有多優厚,現在學算帳來的及不?”
和裕升的騎士一笑,也沒有惱,鄉下人閒著無聊,賣弄幾句口舌不算什麼大惡,當下很耐心的解釋道:“因為這一次是要出遠門做事,所以薪餉要翻倍,我和裕升的軍醫現在分為團級到連級,這一次隻招收連級軍醫,會算帳的是當軍需官和軍政官軍令官的助手,連級軍醫不管是正職還是助手,隻要通過考核,平時月餉是十二兩,由於要出遠門,可能兩三年才得回家,先預支一年的餉銀安家,然後每月餉錢翻倍,一個月二十四兩,如果做的好能升職,立下功勞,正式入軍籍的話,可能還會授田。大致就是這樣,真有認得的人,或是自己符合標準的,到李莊軍政司去看看吧。”
這幾個騎士說完,看看這裡並沒有人出來,點了點頭,幾人低聲商量幾句,打算去鄰村看看,和裕升的人做事不懼繁難,一早晨出來到晚間最少得跑七八個村子,再走兩三個集鎮,到時候才能回去休息。
黃玉安心中隱隱一動,他伸了下手,到半空又有些猶豫。
怎奈那幾個騎士眼尖,他們一下子就停了下來。
“相公有什麼話說?”
黃玉安是秀才打扮,和裕升的騎士倒也客氣,翻身下馬來說話。
因為同和裕升的人打過交道,黃玉安很奇怪的道:“尊駕領口上怎麼沒有你們的軍銜標識了?”
對方笑道:“近來我商團軍改製,旗隊長級取消,在下正好是副旗隊長,現在要等新的標識和階級。”
“原來如此……”黃玉安沉吟了一下,還是問道:“我想問一下,在下學過一些醫方,但不曾學過外科,因為小兒幼時體弱多病,所以專注於小兒科,論經驗是有一些,也常給鄰居和親戚家裡的小兒看病,不算名醫,但也不算是騙子,我想問一下,似我這般情形,有沒有可能通過考核?”
當時讀書人的傳統就是“不成良相,便成名醫”,雖然醫生的社會地位其實不高,也不會有讀書人真的跑去學醫,多半的秀才就算考不中舉人,也可以憑優免的丁役和減免田賦過的很好,如果還不成,也是會選擇坐館教學生,老師的地位要比醫士強多了,秀才坐一年館,好歹能落十幾二十兩銀子,甚至更多,坐館行醫如果不開藥房,那是賺不到這麼多錢的。
至於學醫,多半是和學普通的雜學一樣,士大夫學習隻是好玩,顯示自己的博學,偶爾也抓抓方子治一治小病,或是能在正經醫生開方子時,看一看,不至於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看不懂,最少,當時的讀書人,對最基本的脈案,藥理,還是看的懂的。
黃玉安倒是天賦異秉,隨便學學就是不錯的小兒科醫生,和他其餘的雜學本事一樣出色,就可惜精力用在雜學上,經學八股就差了點意思,怎麼也考不中舉人了。
“小兒科?”和黃玉安說話的騎士毫不猶豫的道:“當然也要,其實現在和裕升軍醫最要緊的當然還是外科和骨科,然後內科,傷寒科,婦產科,小兒科,五官科,牙科,都是一樣,不分彼此的,隻要相公醫術過關,哪一科並不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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