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些人吆喝咋呼的同時,在那個副隊官的帶領下,盧大富等人背倚大車,形成了一個半圓的陣勢。
兩個戰兵在最前頭,三個長槍手在中間略微後退,護住兩翼,三個鳥銃手開始裝填。
盧大富也在裝填,雖然被幾十個喇虎無賴拿著刀槍圍著,他心裡卻滿是興奮,在裝填時手都沒有抖一下。
這件事是個好機會,護衛同伴的父母,以少敵多,打服與和裕升做對的對頭……盧大富其實是有意挑事,但他認為機會難得,不能放過!
……
商團並沒有駐守靈丘城,但有兩個局加一個旗隊駐在鐵場下的鎮子裡,這鎮子裡有不少人是礦工的家屬,還有一些是外地來購買鐵料的商人,靈丘的鐵現在大半供給京師,小半才供給山西還有河南的市場,因為李莊那邊加大了鐵器的生產進度,這導致靈丘的鐵料供給也很緊張,蔡九已經選定人手去遵化的鐵場,在那邊重新開設類似靈丘鐵場這樣的建設,隻要半年到一年之後,遵化鐵場的產量也會恢複到幾百萬斤的水平,畢竟那邊的鐵場隻是因為耗費比太高不合算而關閉,並不是缺乏鐵礦石。
往南邊還有山東也有大型的含鐵礦石的礦區,可以輻射山東,河南,蘇北,皖北一帶的市場。
近兩億人口,大量土地,需要用的民間鐵器和農用器具都是天量,和裕升當然誓要搶下這一塊市場。
李莊的鐵器生產,可能在未來幾年內達到一年幾百萬件的水平,整個北方市場就差不多才飽和,底下可以再考慮往南方發展。
這些事當然是張瀚的考慮範圍,商團的目標就是保護整個鐵場區的安全。
這邊的商團從雜亂無章,由各家鐵場的東主自己管理,到統合劃一,包括服裝,製度,訓練都和李莊看齊,幾個月時間已經練的有模有樣,最少在李莊那邊看,商團足可吊打普通的邊軍了。
這是很高的評價,在三月時,因為李莊那邊調任商團的軍官增加,整個體係也改造完成,靈丘這邊的商團也達到了一千多人的水平,在考慮再三之後,張瀚派了李從業到靈丘這邊來任職,任商團第二司的司把總,兼管第一司的日常管理和訓練。
第一司已經確定由常威兼領,由此也算是把常威的職守給確定了一下,常威暫時也沒空常駐靈丘,日常管理就由李從業負責。
挑這個人也是張瀚和孫敬亭等人商議過決定的,李從業經驗豐富,為人也很謹慎,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
“打起來了?”聽到塘馬的稟報,李從業毫無慌亂之感,相反之下在一旁的幾個鐵場的東主就有點驚惶了。
“打就打大一點,掃平他們,打服他們。”李從業一瞬間就下了決定,立刻下了軍令!
軍號聲響起,軍旗招展,正在輪值期的商團成員在規定的時間內,全部集結在校場上。
“李把總,”一個商會的東主勸道:“凡事退一下才好,這樣決裂似乎不大妥當。”
“練勇的總團可是朱知縣,我們會不會惹翻了知縣?雖然張大人也很強,但知縣畢竟是父母官……”
“你們懂個屁!”李從業還笑而不語,倒是一旁的李大用大喝道:“那些無賴,你不打他,他越發欺負你,現在咱們的實力,在靈丘就是橫著走,怕個鳥!”
李大用的脾氣果然見漲,而且明顯與和裕升靠的更緊,李從業點點頭,他還是沒說話,保持著一個職業軍人的操守。
李大用又道:“按商團條例,本會車隊被人襲擊時商團指揮可以動員商團反擊,無需經過理事會批準,你們不服,就申請開理事會決斷罷!”
幾個東主隻是膽小怕事,哪有誰要開理事會,況且他們隱隱明白,土匪也好,商團也罷,和練勇總團的這場衝突恐怕也是在張瀚的計較之內,既然如此,自己何必膽小怕事!
他們都是純粹的商人,商人向來是忍氣吞聲,和氣生財,所以遇事的第一反應就是退讓。既然人家求的是財,讓一些出去就是了。結果李大用和李從業給他們指出了另外一條路,所有人都感覺眼前耳目一新。
接著孫安樂趕來,還有幾十個來進貨的東主或是掌櫃經濟一類的人也從鎮上各處趕了過來。
二百多商團士兵已經站好隊列,立定準備,商團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著。
“各位袍澤,我們是受商會奉養,保的就是商會的財產和各位東主並所有商會財產的安全,和裕升的車隊就是商會的財產之一,現在商會的人身安全和財產都受到威脅,現在我令你們跑步前行,粉碎一切遇到的抵抗!”
“為了商會,商團士兵們,跑步前進!”
在李從業的命令下,二百多名士兵排成整齊的長縱隊,大半人手扛長槍,小半人持著鳥銃,極少人拿著刀牌,所有人穿著整齊的如李莊巡檢司那邊一樣的灰色軍裝,二百多人浩浩蕩蕩衝出駐防營的營門,很快出現在了街道上。
“好!”孫安樂腰背挺直,精氣神猶勝當年,大喝一聲,以壯聲勢。
聞訊趕來的馬化先和李大用彼此對視,都感受到了對方眼中的喜色。
商人在大明向來是最沒有政治野心的一群,那是因為實在缺乏力量,在地方上就算最普通的士紳或是生員都要壓過豪富的商人一頭,純粹的商人是真的毫無地位可言的。隻有在家族中出現秀才,舉人,乃至進士,成功轉為亦官亦商的官紳與商人結合的大家族,這才談的上政治地位。
而有了政治地位和經濟實力,左右地方的政務乃至商業,那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了。
大明說是中央集權,但實際的政治能力隻有縣一級,而且控製力極弱,主要是中樞建製混雜,經常耗於內鬥,對地方的掌控薄弱,在江南,就是強大的書香世家形成的官紳集團切實掌握著地方,李大用和馬化先不是沒有視野的小商人,他們也感覺到張瀚在布局,在這樣的棋盤上,哪怕是顆棋子,他們也十分樂意。
“這算是咱們商人的武裝?”
“聞所未聞!”
“但似乎這樣也挺好,要是咱們那裡也有這麼一個商團,那些遊手無賴,縣裡的師爺衙役,那些官紳,似乎也就不好壓咱們太過。”
“唉,咱們這群人,哪裡再出一個張巡檢?沒有主心骨,沒有有膽氣的人出來挑頭,誰敢弄這玩意?”
“說一聲你意圖不軌,那就等著抄家滅族了。”
“似乎也沒有這麼嚴重……練勇總團就能搞,咱們商人就不能起團?”
“靈丘不是就起團了,但咱們那裡肯定不能起,要不然你試試?”
一群來進貨的商人心裡也是心思各異,各種想法都有。
……
李從業帶隊趕到靈丘城的時候,一場小規模的械鬥,或者說是戰鬥已經結束了。
地麵上趟著七具練勇的屍體,受傷的練勇也有十幾二十人,更多的練勇蹲在地上,被八個拿著兵器的弓手看管著,四周有幾百上千的圍觀的百姓,城頭上更是站滿了人,朱慶餘這個知縣也聞訊趕了過來。
開始聽到喊殺聲和鳥銃聲響起來時,朱慶餘還以為是土匪又回來了,他嚇的不輕,趕緊下令關閉城門,重新再封實,後來他登上城頭,看到的卻是最後血腥的一幕。
八個人追著四五十人猛打,鳥銃打的又急又快,而且還準,死的七個人有五人是被鳥銃打死的,一旦中彈,就在原地翻滾,有人頭顱被打爛,有人打中腹部,腸穿肚破,也有個人整條胳膊都被打爛了,在地上不停的翻滾慘叫,半響過後有人過來在他心口部位用長槍刺了一下,槍尖刺透胸口,紮破心臟,那人才得到解脫。
還有兩人是一開始衝擊時被長槍紮穿,這兩人算是死的很痛快。
朱慶餘並不是頭一回看死人,身為地方父母官,每年總要到菜市口監斬犯人,看殺人並不算什麼,但眼前的場麵還是叫他感覺很血腥。
也不純粹是血腥,可能是一種暴力張揚到極致的衝擊力,令得他感覺十分不舒服。
眼前這八個人,不僅殺戮時甚為果決,在給那個重傷的人補刀時也是十分隨意,好象是在殺一隻雞,屠一條狗。
他們雖然隻有八人,但行事果決,做戰時殺戮的動作簡單而高效,四五十人的練勇拿著刀槍圍攻他們,結果一打之下就是人多的一方被打崩了,然後八人追殺,連續殺死七人,傷十餘人,把多半的練勇給俘虜了,這才停止手中的動作。
朱慶餘不覺在想,如果是八十人,八百人,過千人,這又如何?
他向身邊的師爺問道:“你去過李莊,這幾人是不是張巡檢的家丁?”
“不是。”師爺老老實實的道:“張巡檢並無家丁,他的弓手都是一般練法,沒有特彆,這幾人我看過去,隻有一個副隊官。”
師爺趁機賣弄了一下學問,把巡檢司那邊定的弓手級彆,略微說了一下。
並不是複雜的事,朱慶餘立刻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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