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大人。”
王德榜一副獻寶的神情,指著一旁的一台鑽機,這機器上有墜子和鋼鑽頭,可以把槍管固定住,然後用墜子帶動鋼頭來鑽槍管,隻有在槍管過熱的時候才會暫停一下,鑽頭也需要更換,不過不管有多少缺陷,這種鑽機可以極為高效率的鑽出槍管出來,也是節省了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鑽槍管實在是一項費力費工費時的沒有太大意義的活計,彆的活還能鍛煉新手的能力,這種活隻會消耗新手的熱情和信心,沒有人願意從早到晚和一根熟鐵管較勁。
“恭喜大人。”
“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也恭喜王局總。”
四周響起不停的恭喜聲,每人臉上都洋溢著由衷的笑容。
張瀚從這些人的臉上感受到了真心的歡喜和發自肺腑的擁戴,他也知道這些人是為了獎勵而高興,同時也是為了這個集體的榮譽和成就感覺開心。
有些事沒銀子不行,不過也不是所有東西都是銀子能買得到的。
張瀚道:“王德榜這一次獎勵一百兩,他是技術組的主持人,雖然是集體力量,但他是主要負責人,當然是當之無愧得到獎勵。”
“技術組人員可以選擇持有專利,日後每出一台機器就給相應的報酬,或是一次性領取專利買斷獎勵,獎勵當然也是豐厚,不會在王德榜第一次技術突破之下。”
說起第一次技術突破,王德榜臉上有些不自然。
燧發槍現在說能用肯定也能用,打響率不低,有效射程在六十步到八十步,加上照門準星,射擊成功率也有所增加,但距離張瀚要求的標準定型還有相當遠的路要走。
很多機簧上的稍加變動就會導致整支槍都會出現技術變形,然後又得重新開始,火器局此前在軋輥機和衝床的研發上遲遲沒有突破,主要原因還是王德榜把主要的技術人員都放在了燧發槍的研發組。
對此前的情形張瀚並沒有太多過問,事實上他還是太急切,眼前的成就主要倒是要歸功於李東學。
王德榜再次受賞,一旁的楊和高和陳耀宗倒沒有羨慕嫉妒,他們的眼中也充滿得意,相形之下,李長年就有些落寞。
這一次李東學上前道:“大人,兵器甲仗那邊也有突破。”
張瀚道:“怎地我一來,就喜訊連連,看來日後我要常來。”
李東學微笑道:“是巧了,這邊是已經打算請大人來看,那邊原打算要再等兩天,不過大人來了,當然就請順道去看了。”
張瀚原本就打算和他說火炮的事,今天原本的工作計劃已經全部推後,此時便是欣然道:“很好,便去兵器局。”
整個李莊北麵已經全部是被三個局給占據了,原本的灌木從和小樹林被削伐一空,地也燒過,然後墊土夯平,然後修上了平直堅固的道路連通,再然後就是修河,水利上頭有了此前水車的經驗,算是駕輕就熟,三個局的位置是從北到南,河流則是東西流向,一頭高一頭低,中間還有窄處和水車配合用來使河水成為激流,這樣才能帶動未來很多的水力機器……在這事上張瀚並沒有失誤的地方,雖然現在水力機器還不多,但事前的準備工作他是做的很到位的。
張瀚倒是曾想過蒸汽機,似乎原理並不太複雜,連他也知道大致,不過仔細想想,還是太複雜了,誰叫他連初中也沒有念完?這事可不是腦子一拍就能弄出來的,歐洲從理論到實踐也是經曆上百年才鼓搗出來這玩意,然後真正實用又走了很長一段路,他這裡想直接弄出來這大殺器就有些太假了。
兵器甲仗局在中間位置,火器局在最南,北邊是馬車雜項局,眾人都跟著張瀚一起走,兩邊相隔不遠,中間有一些倉儲區,張瀚正好順道看一下已經造出來的成品。
“腰刀製的不錯。”張瀚經過兵器局的一個庫房,拔刀出刀鞘,看看仿製戚刀的刀身,感覺很滿意。
刀身平直,把手到刀鋒處是由厚變薄,刀身有些象柳葉,又有些象寬闊些的倭刀,其實戚刀就是仿製的倭刀,戚繼光抗倭後雖然有了克製倭刀的利器和戰法,戰損比高的驚人,但戚繼光並沒有因此忽視敵人武器的長處,明軍的腰刀有的過於粗笨,有的佩刀重達七斤,過於沉重,戚刀重三斤到四斤左右,狹長鋒銳,配上盾牌,披上重甲,確實是跳蕩戰兵的最佳利器。
“這刀若是買去,恐怕要六兩左右。”
一般的戚刀用的鐵質多有雜蕪,另外鍛打的水平也有高有低,甚至包括刀柄和刀鞘也有質量問題,其中以工部出產最為差勁,工部的腰刀是三兩一把,一般軍鎮自造的就比工部的用料用工要講究的多,一般是五兩左右,李莊這裡的戚刀水平若是拿出去賣,果真要到六兩甚至七兩一柄。
張瀚聽的心中一動,說道:“成本多少?”
“成本原本也在四兩七到五兩之間。”楊和高說道:“現在用了新的機器,成本下降三成,現在三兩出頭到三兩五左右。”
“很好,很好。”
張瀚心中的想法越發明確了,新的機器會源源不斷的出現,這代表工料錢大為節省,時間大為節省,代表可以大量出產優質的兵器,裝備部隊的瓶頸不複存在,甚至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了。
更妙的是靈丘那邊解決了供給精鐵的問題,以前的靈丘就算出產精鐵質量也遠不及閩鐵,大量製造就需要大量的購買閩鐵,成本肯定降不下來,另外就算成本能降下來,也得張瀚有本事買到這些閩鐵才行。
“這是拉絲機,是小人和老陳兩人一手研發成功。”
張瀚眼前的拉絲機是用水力帶動,由人工打造的螺杆不停的驅動機器,粗鐵從一頭固定,然後機器不斷的將鐵絲拉長,最終出來的便是合用的細鐵絲。
陳耀宗的黑臉上滿是興奮,他道:“有了這機器,就是以眼前的人手,鎖甲每天可製五到十領,一個月二百領沒有問題。”
這個能製鎖甲的工匠還是張瀚從京師挖來的高手,以陳耀宗帶著的學徒也有好幾十了,但以這些人手一個月隻製成不到十領甲,主要還是敲鐵環再鑲嵌太過費工時,鎖甲在元明交替時出現在中國,工藝漸漸成熟,在後世也有明製鎖甲傳世,更早的便沒有了,中國是以紮甲和鱗片甲為主,明時才出現棉甲和鎖甲為主的趨勢,主要也是冷熱、兵、器交替帶來的影響,棉甲省鐵省工,防冷兵器不行,但防鳥銃的殺傷效果較好,鎖甲不防戳刺,對劈砍和弓箭的防禦力超過棉甲。
這些甲當然都不如純粹的鐵甲防禦力高,但純鐵甲不僅成本高昂,打造也十分費工費時,一領鐵甲按以前的報價也接近二十兩的成本,現在肯定在五十兩以上,甚至在戰亂時期,鐵甲嚴重缺乏時,一領上好鐵甲賣到上百兩也很正常。
鎖甲的價格也並不低,這造成邊軍將領對鎖甲接受度很低,隻有京營大量裝備了鎖甲,在邊軍隻有精銳家丁披多層甲胄時會加披一層鎖甲,女真人的少量鐵騎兵和白甲兵也會加披鎖甲。
“好的很,各位果然都一直在努力。”
張瀚今天確實感受到了部下們的努力和成果,不論是軋輥機還是拉絲機,還是鑽床,這些東西都叫他感受到了自己到這個時代帶來的最大的變化。
原本這些東西在大明當然也有,不過全部是從耶蘇會手中購買,不論是鑽床還是鏜床等機器全部是購買所得,後來馬上得天下的大清當然用不著這些繁蕪複雜的東西,他們感覺隻要有弓箭就足夠了,於是技術的進步之門被徹底堵死,一直到人家強迫你再次學習為止。
在眼前的這些機器,上了油,沉甸甸的機器本身沒有任何可稱為美的地方,但張瀚偏偏在黑漆漆的機身和濃烈的油脂味道中感覺到了一種美……毫無疑問的工業之美。
雖然眼前的機器和驅動的螺杆都是手工製成品,可仍然散發著早期的工業之美。
就算是這些機器也並不簡單,最少在大明朝廷那裡也沒有能力自己鑄造,都是從海外購買。
“這是水力擊錘。”
楊和高等人又把張瀚帶到另一個車間,經過複雜的水車驅動後,沉重的水力擊錘不停的鍛打著鐵錠,鐵錠不斷的變形,被鍛打出雜質,然後工匠用長長的鐵鉗夾住鐵錠,使之變成想要的模樣。
“要一次獎勵還是專業,你們自己挑吧。”
視察完後,張瀚坐在楊和高等人的工事房裡喝茶,開玩笑道:“不過無論如何你們都會變的很有錢。”
楊和高感覺自己眼角有些濕潤,這陣子他的妻子給他最大的支持,他幾乎沒有回過家,這一下算是可以回家報喜了。
陳耀宗直接道:“小人們已經商量過,隻要專利。”
他又笑道:“老楊,是不是?”
楊和高點頭道:“對,細水長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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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衰,害眼了,醫院隨便一開過百快的眼藥水,把我給心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