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來,你是想考考本國舅了?”陰宏智手撚胡須,仿佛智珠在握,道:“本國舅認為,你是一個海賊,而且是一個大海賊!”
郭業強忍笑意,不動聲色地問道:“何以見得?”
陰宏智雙手微拍,道:“古人說能成大事者,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糜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你一個小小的海賊,被本國舅揭穿了身份,儘管心裡邊害怕的要死,但是臉色絲毫未變,不錯,是個乾大事的材料,本國舅沒看錯人!”
“國舅,您還沒回答在下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你是想知道本國舅為什麼能揭穿你的身份?”
“正是!”
陰弘智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我說你是海賊,依據有三。”
“在下願聞其詳。”
“其一聽你的自述,你是來自高句麗的商人。雖然你說的不是實話,但是人即便是撒謊,也不可能說的完全是假話。所以,本國舅以為,你應該祖籍高句麗,但未必是商人。”
“這……算了,您還是說第二條依據吧。”
“第二條依據,就是你那小妾辣手殺人。你身邊的小妾身懷絕技,談笑間就置人於死地。要說她是什麼良善女子,我陰弘智第一個不信。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那小妾都不是什麼好人了,那你自己……恐怕身上也背著人命案子。”
陰弘智稍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至於第三條依據,就是你給錢給的太爽快了。十六萬貫錢,就是對於齊王也不是一個小數字,而你眼睛眨都不眨就拿出來。這說明什麼?要麼你是一個揮霍無度的敗家子,要麼就是你這錢來的容易,花起來毫不心疼。比齊王來錢還容易,能是什麼好路數了?”
“您就是根據這三條,推斷在下是一個大海賊?”
陰弘智道:“根據本國舅的推測,你是一個大海賊,手底下有股子勢力,專門打劫海上的富商。隻有這個身份,才能解釋你今天的異常表現。怎麼樣?本國舅的猜測是不是不差分毫?你是不是對本國舅佩服的五體投地,準備納頭便拜,又擔心身份低微,不為本國舅所容?沒關係,英雄不論出身,本國舅最禮賢下士了,你磕頭吧!本國舅絕對不會嫌棄你。”
郭業就算是瘋了也不會給他磕頭呀,道:“您這個推測……在下覺得不怎麼靠譜。秦國公一年前出使新羅未歸,算算日子,現在也該回轉大唐了。他位高權重,身邊的奇人異士甚多,就是有個把身懷絕技的小妾也不算什麼。秦國公富可敵國,揮金如土就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您怎麼就那麼肯定今日之事不是秦國公微服私訪,而隻是一個海賊假扮呢?”
“哼哼,看來你小子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心不死!本國舅要是不指出其中的關竅,恐怕難以令你心服口服。好吧,本國舅教你個乖,其實你今天的表現,有一個致命的破綻。有心人稍一琢磨,就知道你絕對不是大唐的秦國公。”
自己扮演自己,竟然被陰弘智指出有一個致命的破綻,還真是令郭業哭笑不得,道:“破綻?什麼破綻?”
“這個破綻就是,你為啥要替聽海樓的掌櫃出錢?”陰弘智得意地說道:“你假如是真正的秦國公,難道還怕一個小小的密州刺史錢樂水?”
“畢竟我的小妾殺了王十普,給點錢補償也沒啥……”
“沒啥?哼哼,這就是你們這些江湖人和朝廷高官的不同之處了。在官場上,官大一級壓死人,出了這個事情,應該是錢樂水給秦國公送錢,表明他絲毫沒有報複之心,而不是秦國公主動給錢樂水錢,這不是示敵以弱了嗎?”
“那就不能是我為官清正,不以勢壓人?”
“就算是秦國公真的過意不去,那也應該讓聽海樓的掌櫃出錢。他不聞不問也就罷了,怎麼可能自己出錢替聽海樓的掌櫃堵窟窿?當官的不敲詐普通百姓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又怎麼可能替百姓擋災?”
郭業譏諷道:“原來如此。想不到你們大唐的官員和我們這些海賊比起來,那心可黑多了。國舅爺深悉為官之道,郭某人佩服之至。”
陰弘智卻絲毫沒聽出他話裡的諷刺意味,道:“這都是一些官場上的粗淺知識,你以後跟本國舅跟的久了自然會明白。”
“呃……”郭業被這家夥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嘴臉氣得不輕,道:“不過有句話叫做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您這畢竟都是猜測之言。難道就不怕萬一猜錯了……真的撞到了大唐秦國公?畢竟您跟在下說的話,有不少犯忌諱之處。”
“彆的事情本國舅都可能猜錯,關於你的身份,本國舅就不可能猜錯。實不相瞞,本國舅曾經遠遠地見過秦國公幾次,知道他到底是什麼長相,所以可以肯定,你絕對不是秦國公。”
說到這裡,陰弘智忽然得意得一笑,道:“今日你在聽海樓上,實在是太莽撞了一些。要不是齊王還有用得著你的地方,本國舅靈機一動指鹿為馬,把你和秦國公聯係在一塊。你就算武功再高,恐怕也難逃公道。說起來,本國舅還是你的救命恩人哩!”
郭業本來已經打算跟陰弘智挑明身份了,但是聽陰弘智說此事和齊王有關,心中一動,道:“齊王是何等身份,怎麼可能用得著在下?國舅爺,您不會是假傳王爺的旨意吧……您是不是缺錢?好說,好說……”
陰弘智臉色一變,傲然道:“你郭業還是忒小瞧了我陰弘智,更小瞧了齊王殿下!”
郭業撓了撓腦袋,道:“國舅……您剛才這話,是不是說錯了。我說您是假傳王爺的旨意為自己摟錢,您說我小瞧了您,這我可以理解。但是您說我小瞧了齊王,這怎麼解釋?即便是他老人家真的派您來密州府摟錢,這事也不咋光彩呀!”
“哼哼,郭業你真是一個井底之蛙!就知道錢,錢,錢!錢有那麼重要嗎?”
“要是不重要的話,您又何必……”
“你……”陰弘智強忍怒氣,緩和了一下口氣,道:“我不是說錢不重要,而是……這麼說吧,本國舅來密州府,的確是為了密州府的錢財,這次行動,也的確是受了殿下的指示。不過我們倆的根本目的,卻又不是錢財……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的帶去,我們要這麼多錢,不是為了自己享受,而是另有目的,有更高的追求!”
郭業冷笑道:“您可千萬彆告訴我是為了普天之下的鰥寡孤獨皆有所養!”
“鰥寡孤獨皆有所養?雖不中亦不遠矣……”
郭業都被他氣樂了,道:“您這個目標太偉大了,在下自慚形穢,不敢與您深交。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陰弘智一把就把他給拉住了,道:“彆走啊,聽我把話說完。”
“不走可以,咱們可得說實話。您再這麼滿嘴胡言,那就是不把我郭業當朋友。”
“好吧,實話實說,齊王千歲聚斂這麼多錢財,為的是……”
“什麼?”
“就是這大唐的萬裡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