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內,千秋亭中。
剛才還是絲竹聲聲,人頭攢動。轉眼間,就人去亭空,唯餘二人。
郭業與拉迦室利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此時無聲勝有聲,兩個相愛的人兒在這裡享受著難得的寧靜。
郭夜不再考慮大唐朝廷的爾虞我詐,拉迦室利也不用再擔心天竺的政局安穩。
此時此刻,他們心目中相信,唯有彼此,才是天地間的永恒。
良久,拉迦室利打破了沉默,輕聲道:“平陽郡公”
……
沒人答應。
“郭業”
……
沒人答應。
“郎君”
“嗯,怎麼了?”
“我跳的克塔克舞好看麼?”
“好看”
“喜歡看麼”
“喜歡看”
“那我天天跳給你看,好不好?”
“好”
“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回天竺好嗎?你,我,我們的兒子,生活在天竺,我跳一輩子的舞給你看。”拉迦室利圖窮匕見,露出了真麵目!
“呃……拉迦室利,我……”郭業麵露難色,一時語塞,心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對於這個女人,實在是時時刻刻都不能放鬆警惕。
“撲哧~”
看到郭業的窘態,拉迦室利圖展顏一笑:“看你那傻樣!逗你玩的!”
對於這個精靈一般的女子,郭夜還真是掌握不著,琢磨不透,道:“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我之間,今生恐怕是有緣無份。拉迦室利,我郭業實在是虧欠你良多,對不起!”
拉迦室利嫵媚的一笑,輕輕的拉住了郭業的手,道:“你是什麼人,我又不是不知道。”
“哦,在賢妻眼中,我郭業是什麼人呀!”郭業問道。
拉迦室利聽郭業叫她賢妻,心裡美滋滋的,嘴上卻不饒人,道:“賢妻?這我可不敢當。郭君的正妻如今還在朱雀坊呢。平陽郡主柴秀秀,聽說賢良淑德,貌美無雙,對嗎?你還有兩個小妾,一個叫貞娘,是個寡婦出身。一個叫做康芷茹,尚未生育,對嗎”
這她也知道?郭業一個頭兩個大。
拉迦室利對他在長安城中的情況如此了解,恐怕不僅僅是有備無患,如今他可要後院不穩了!
郭業訥訥的道:“對,你說的都對。可是在此時此刻,你就是我郭業唯一的妻子!”
“騙人的鬼話!”拉迦室利嘴上不信,臉上卻泛起了兩酡紅暈,煞是誘人。郭業一本正經道:“女王陛下遠在天竺,就對郭業的家庭情況了如指掌。我哪裡騙得了天竺的女王陛下呢!”
“郭君,你……你生氣了嗎”
“哪裡,怎麼會呢。”
拉迦室利輕輕地道:“郭君,對不起,我不該打聽你家人的情況的。來大唐之前,我在心裡發過誓,一定不能給郭君添任何麻煩。可是,我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知道郭君每天吃的是什麼,穿的是什麼。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我真傻,郭君是大唐的平陽郡公,這些事情哪輪得到我.操心呢。其實打聽你妻妾的情況,我也沒有彆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是哪個女人如此幸運,今生能和郭君共結連理。拉迦室利好羨慕呢。如果郭君不喜歡的話,我再也不打聽了!”
郭業對於自己再次以小人之心猜測拉迦室利感到無比的羞愧,道:“哪裡哪裡。你想知道就儘管去問!我不會生氣的。你我之間,這些不算什麼的。”
“不!”拉迦室利擺了擺手。“你放心,我拉迦室利絕對不會做郭君不喜歡的事情的。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
拉迦室利歎了口氣,撫摸著郭業的臉龐:“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我隻是你生命中的一個過客,柴秀秀她們才是你今生的良伴。現在你可能對我一往情深,等我回天竺,你可能就慢慢的把我給忘記了!”
拉迦室利淒苦的一笑,道:“不要忘記我,好嗎?我的要求不高,隻要你閒暇有空的時候,能夠偷偷惦記一下我,就好了。至少不要忘了,在遙遠的天竺國,還有一個叫拉迦室利的女人,帶著你的兒子,無時不刻思念著你。”
郭業突然氣血洶湧,莫名感動襲上心頭,鼻頭略微酸楚,握緊了拉迦室利的手,道:“對不起,我……”
拉迦室利又強顏歡笑,道:“其實,這樣挺好的。我過幾天就會啟程回去,今天之後我不會再與你相見,免得讓人猜忌你。畢竟你在大唐朝廷也有自己的難處。”
此時此刻,郭業下定決心,一定不能放過這個叫做拉迦室利的女人。終有一天,他郭業要遠赴天竺,讓這個女人得到她應得的幸福。
郭業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不說那些了。咱們說點高興的事吧。皇後讓我好好的招待你,我可以光明正大的陪你遊玩了。這樣吧,在你離開長安之前,但有所求,我郭業無不答應!”
拉迦室利楚楚可憐的問道:“這是真的麼?不要騙拉迦室利呢。拉迦室利對郭君的話很在意呢。”
郭業咬咬牙:“是真的。我郭業可以對天發誓!”
“切!你自己都不相信上天!”呃……知郭業者拉迦室利也!
拉迦室利見郭業吃癟,故作大方的一笑道:“那我就相信你一次,嗯,提個什麼要求呢。嗯……有了!”
“最好不要違背大唐律法!”郭業加了個附屬條件!
“你放心,不違反!”
“最好不要違背人倫道德!”郭業趕緊又加了個附屬條件!
“你把我拉迦室利當什麼人了?絕對不會讓你做違背人倫道德的事情的!”
“最好不要驚世駭俗!”郭業不放心,再加上一個附屬條件!
“你煩不煩呀,小氣鬼,左一個不準,右一個限製,不想答應人家就明說!”拉迦室利被郭業搞煩了。
其實,郭業是被拉迦室利的古靈精怪整怕了。這個女人雖然對他一往情深,可是卻是完全獨立的女人。
她最喜歡看的事情,就是郭業在她麵前吃癟。雖然不會做出對郭業有所傷害的事情,小小的整蠱一下她,拉迦室利還是很願意做的。
不過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為了報答美人的深情,郭業大義凜然道:“拉迦室利,你說吧,這個……無有不準!”
郭業心裡有點發怵,說話也不太硬氣了,希望拉迦室利不要提出太過分的條件!
“那,就請郭君陪在這兒禦花園中一起走走好嗎?就這麼牽著我的手,我們什麼也不要說,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在禦花園中,走著,走著……”拉迦室利難得的沒有提出什麼讓郭業為難的要求。
她此時隻希望能靜靜的享受和郭業在一起的每一刻。
“好!”郭業點頭道:“我陪你走,走到你走不動為止。”
說著,兩人在禦花園中一言不發片語不談地走著,走著……
鬥轉星移,天色暮靄,黃昏已逝,夜幕襲來,兩人的身影在禦花園中如穿花蝴蝶般,你牽著我,我牽著你,就這麼走著……
很多年後,郭業還在回味著這個迷人的下午。沒有了世俗的牽絆,沒有欲望的誘惑,他和拉迦室利隻是單純的擁有彼此,享受著難得的、寧靜的二人世界。
貞觀八年春,在長安逗留了五天的天竺戒日女王,在最後一日與大唐簽署了互為臣國的盟書之後,結束了此次訪唐。
大唐皇帝率領文武百官親送至長安城外十裡長亭,為戒日女王踐行。
郭業,此時就躲在文武百官之中。他目送著拉迦室利所乘的八頭駿馬車駕,在禁衛大軍的護送下漸行漸遠,眼神有些迷離了起來,好像風太大,進了沙子。
“我的拉迦室利,等我!”
“請在天竺國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