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吉家的客棧坐落在邏些城最為繁鬨的城東集市之中。

這個集市不單單販賣著馬匹牛羊，也販賣著吐蕃國各地的貨物，青稞酒，藏刀，藏毯，犛牛皮，甚至連大唐的瓷器茶葉和做工精良的絲綢都不乏有之。

不過這都不是亮點，這個集市最大的特色就是奴隸，將奴隸當作牛羊馬匹一樣，當作貨物來販賣。往往一個奴隸的價格，都抵不上一頭壯牛的價格。

人命比牛賤，一個個奴隸如貓狗一般被關在籠子裡供路人欣賞，奴隸販子們則一手拎著酒囊一手沿街叫賣。郭業一路行來，心生不忍，這種事情在大唐哪裡有過？就算大唐在鬨饑荒災荒的時候，賣兒賣女也不過如此吧？這可是吐蕃國都邏些城啊？真他媽操.蛋！

不過現在他也無暇去關注這些，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他去做。那便是儘量感到康吉家的客棧。

在砒霜的帶領下他們二人穿過集市，來到了集市東頭的客棧酒館一帶。相比於交易販賣的集市，這一帶就顯得格外冷清了些。

但偏偏這個地方，卻是邏些城裡三教九流雲集之處。隨處可見腰彆藏製彎刀的奴隸販子，還有喝得酩酊爛醉的吐蕃武士。

“大人，到了！”

砒霜停下腳步，指了指眼前一幢三層小木樓的房子，低聲說道：“這裡就是康吉開的客棧，因為地段不好較偏僻，生意頗為冷清。不過這不打緊，有了我們東廠暗裡的銀錢支撐著，康吉也不差這點錢。開這家客棧除了掩人耳目之外，還有就是結交邏些城的三教九流，儘量多收集些為我們所用的情報。”

“唔~”

郭業輕吟一聲，將目光向左右撇了撇，神色戒備地說道：“咱們先進去再說吧，這集市三教九流都有，免得被有心人發現了咱們的行蹤。”

“好的。”砒霜抬腳進了康吉家客棧的大門。

兩人一出現在客棧裡，便瞧見三三兩兩的藏人正盤腿坐在絨毯上煮著青稞酒，嘰裡呱啦操著吐蕃話耍著酒瘋喊著胡話。

這時，櫃台方向一名長著矮矮矬矬的藏人跑上前來，皮膚黝黑滿頭紮著小辮兒，一臉神情激動的模樣俯下身來正要跟砒霜請安作揖。

此人正是砒霜口中的客棧老板，康吉。

“咳咳……”

砒霜清咳兩聲，狠狠剜了他一眼，阻止了康吉的哈腰鞠躬。

康吉這時才反應過來客棧裡還有藏人在喝酒，立馬恢複常色，問道：“兩位客人是來住店的吧？”

隨後他刻意打量了郭業一眼，發現自己平日了畏服的砒霜大人竟然站在他的身後，暗自猜測，莫非這人比砒霜大人還要厲害？

砒霜又瞪了他一眼，說道：“店家，給我找兩間上房，長住！”

她刻意將“長住”二字咬音頗重，康吉聽出了玄機，立馬彎腰伸手請道：“有有有，本客棧有最好的上房，兩位貴客隨我來！”

說罷，轉身朝裡頭走去，穿過了客棧前廳到了裡間的一處樓梯拐角處，又道：“上房在樓上，兩位請隨我上樓！”

咚咚咚咚咚~

一陣密集的腳踏聲在樓梯響起，三人前前後後上了二樓。

康吉將二人領到了二樓最深處的一間房前，伸手推門而入，低聲說道：“此間房從不對外招待客人，不僅隱蔽，而且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隻需推開房中的窗戶，便可看見有架梯子。順梯子而下就是小人的內院，內院中的水井是口枯井。小人在井中內側設有一處暗格，暗格之內挖有一條蜿蜒曲折長而深的地道。這條地道直通城東門外的一處山丘。所以這間房裡是最安全的，隻有客棧門口有什麼動靜，便可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客棧，甚至離開邏些城。”

郭業由衷地讚許了一聲：“周全！”

砒霜嗯了一聲，衝康吉揮揮手，示意他進房間再說話。

三人一進房間，隻聽噗通一聲~

康吉跪在了砒霜的跟前，砰砰砰磕了三下響頭，頗為激動地喊道：“小人康吉見過砒…砒霜大人，沒想到小人還能在有生之年見到砒霜大人，真是活佛保佑，活佛保佑啊！”

郭業和砒霜頓時被康吉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砒霜趕忙叫道：“康吉，快起來，都是一家人，我能見到你也非常高興。來，我替你引薦一下，這位是來自大唐的郭大人，他才是我們東廠真正的主人，我們所有東廠番子的主子。你快些見過郭大人！”

“郭大人？”

康吉顯然早就聽過郭業的身份和事跡，一聽砒霜介紹完後，較之剛才更加激動了，愣是跪地不起，嘭嘭嘭嘭~~~

連磕六個響頭，康吉帶著哭腔有些哽咽地喊道：“郭大人，郭大人，您就是郭大人，康吉能有今天，全仰賴東廠，全是托了郭大人的福祉。康吉在進東廠的第一天就發誓，此生就是東廠的人，這條性命也永遠賣給了郭大人。”

嘭~！

又是一記重重地響頭，磕得郭業心裡直發疼。

隻聽康吉正式行了一禮之後，語氣嚴肅地叫道：“吐蕃人康吉，見過郭大人！”

“康吉兄弟快快起來！”

郭業趕緊將康吉托起，然後說道：“以後不許這麼胡亂磕頭了，吐蕃奴隸天天要對主人磕頭，但你再也不是卑賤的奴隸了。自打你進東廠的頭一天起，你就是我東廠的人了。既是東廠人，那就是一家人。記住，咱們東廠不興磕頭這一套。”

“是是是~”康吉起來之後情緒略微恢複了一些，然後說道，“康吉今天是高興，太高興了。沒想到短短一天，竟然見到了這麼多昔日故人，還能有幸見到傳說中的郭大人。激動，太激動了，我康吉真是不知道積了哪輩子的大德，脫了奴籍進了東廠，還能和這麼多了不起的大人們共事！”

郭業笑道：“康吉，你這張嘴巴倒是不像吐蕃人啊！”

看著康吉的模樣和說話的口氣，郭業不僅想到了遠在長安的酸秀才關鳩鳩。

“咦？”

倒是砒霜聽著康吉的話裡有些不對勁，不僅奇怪問道，“康吉，你說短短一天之內見了這麼多的故人，莫非除了我與郭大人之外，今天還有什麼老朋友來你客棧了？”

“啊？”康吉詫異地發出一聲，然後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尷尬道，“瞧我瞧我，剛才光顧著高興和激動了，竟然將這麼大的一樁事情拋諸腦後了。郭大人，砒霜大人，沒錯，您二位可不是第一撥來客棧的，前頭已經來過幾撥故人了。今天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兒，竟然湊在這一天聚在一塊兒了！”

郭業和砒霜對視一眼，眼中也透著好奇。

隨後砒霜催問道：“快些說，都有誰回來你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