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當夜進了皇宮,在內侍宮人的帶領下來到掖泉宮,見到了太上皇李淵。
此時的李淵看似心情不錯,身上蓋著波斯來的絨毯,如睡佛般半躺半臥如睡在一席軟塌上,臉色紅潤頗有幾分滿麵紅光,應該是之前小酌了幾杯的緣故。
一見郭業進來,他也沒有起身,而是伸手向四周輕揮幾下,屏退了在場的所有內侍宮人。
郭業上前,躬身拱手問安道:“微臣郭業奉召入宮,不知太上皇深夜相召臣下……”
“郭愛卿來了啊?”
李淵眯著眼睛好像剛剛睡醒了似的,打斷了郭業的相詢,繼續半躺半臥著說道:“都不是外人,自己搬個座兒先坐下吧。”
郭業唔了一聲,轉身從左側搬來一把胡凳,坐到了李淵跟前。
李淵慵懶地招招手,親熱地說道:“郭愛卿這麼遠乾嘛?生分,太生分了。來,再坐近一點,靠前一點,讓孤好好看看郭愛卿。”
尼瑪!
郭業聞言頓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你個老幫菜兒,哥們又不是你的妃嬪,又不搞基,整這些肉麻的詞兒真是讓人慎得慌。
不過他還是將胡凳向前拉近了幾步,與李淵僅有一臂之遙,隨著李淵的一呼一吸間,熏熏酒氣迎麵撲鼻而來,看樣子,還真沒少喝。
“嘿,孤今天高興啊,好久沒這麼痛快了。”
李淵人醉心未醉,盯著郭業口齒清楚地自顧說道:“郭愛卿,你心裡是不是忌恨孤拿王伯當等人來威脅你,逼你就範,逼你做一些你不願意做的事兒?”
郭業頓時錯愕,看來李元芳這王八蛋真打小報了。莫非李淵這是在做最後一次試探?
隨即,他直言不諱地承認道:“是,若非太上皇您老人家拿王伯當他們來威脅我,臣一百個一千個不願意乾這掉腦袋的事兒。要不是您掐住了我的軟肋,我怎會放著好好的股肱之臣不做,放著青雲直上的大好前程不要,卻冒著抄家滅族的風險跑來跟著太上皇您謀朝篡位,除非我腦子有坑。在微臣看來,與其說是我為太上皇效忠,倒不如說是我與您的一樁交易。此事一了,希望您老人家言而有信,放了王伯當和關鳩鳩等人,也不要再為難我郭業的家人。屆時,我會鞋家人離開長安,遠走高飛。再不濟,憑我這些年的積攢,回鄉做個田舍富家翁亦是綽綽有餘。”
言罷之後,郭業心裡也是忐忑,換做他往日的行事風格,絕對不可能說著鏗鏘有力冒犯天顏的話。其實他也在賭,在賭李淵是否對他徹底信任。
“好!”
隻見李淵突然從軟塌上坐了起來,一改之前半躺半臥的姿勢,一臉笑意地撫掌讚道:“好一樁交易,郭卿這麼說,孤便真的放心了,哈哈哈……”
呼~
郭業暗送一口氣,姥姥的,可真是賭對了,這老皇帝果然是在做最後一次試探啊。我就說嘛,怎麼會無端端地將我深夜召進宮裡來,說到底還是沒有徹底信任我啊。
就在他暗呼慶幸僥幸之餘,李淵坐直了身子,一雙渾濁的老眼此時透著精明地打量著郭業,頻頻笑著頷首道:“郭愛卿,看得出來你這番話是發自肺腑,不過希望你也不要忌恨孤。孤之所以利用王伯當等人來要挾你,這也是不得已的,畢竟你是世民的心腹臣子。
殷天宗死後,隻有由你來繼任領軍衛大將軍一職,他才能放得下心來。嘿嘿,不過今天郭業這一席話,倒是徹底打消了孤對你的懷疑。交易,嘿嘿,沒錯,你我之間就是一場交易。不過,孤希望你事成之後也彆回鄉做那田舍翁,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好男兒,誌在建功立業萌蔭妻子。郭卿你是個有才之士,他日必能如那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裡。孤的身邊也需要你這樣的人留下來輔助,不然枉負了一身好本事。然否?”
日,試探完了就開始玩招安了?
郭業暗暗鄙視道,哥們真要建功立業萌蔭妻子,真要學那大鵬扶搖上萬裡,也不能在你這位行之將木的太上皇身上啊。就跟千裡馬似的,正當壯年的李二陛下那兒才是咱的伯樂啊。
於是,他笑著搖了搖頭,道:“多謝太上皇的美意,嗬嗬,咱們先過了眼前這關再說其他吧。就算您要微臣留下來輔助大業,那也得舉事成功吧?彆到時候事兒沒辦成,腦袋落了地,到時候願望再美好也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夢。”
今天郭業出奇的冷靜,在應對李淵的措辭上,也一反往日遛馬拍馬說好聽話的習慣,因為此一時彼一時,他很清楚,在李淵麵前他越是這麼說,對方越覺得自己的確是迫不得已,受製於他。
若是換做以前一通馬屁和好話,反倒會惹來李淵這老狐狸的懷疑。
李淵聽罷過後,臉上雖然不悅,心裡卻是對郭業越加地放心,輕輕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郭卿太小瞧孤了。隻要我們占下朝廷所在的皇宮,占下長安,無異於將大唐的命脈給死死掐住了。屆時,北方一帶勢必唯孤之命是從,哦不,應該是奉承乾這個新皇之命是從。孤已經仔細推演過了,即便無法徹底改天換地,最壞的結果也是與世民劃江而治,他在南方號召複位,我等安穩居於北方與他對峙。嘿嘿,南方?世民真能號令得動南方各大閥族嗎?以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我看未必吧?”
郭業心道,南方各大閥族,不就是關隴世家的其他幾個門閥嗎?看來李淵已經吃透了這些世家大族對李二陛下的不滿了。
隨即,他輕聲問道:“太上皇,咱們還是著眼於眼前吧,我聽道孝王說過,因為皇上突然提出下江南,所以您老人家改變了原計劃,製定出了新計劃。”
“嘿嘿,郭卿倒是心急。”
李淵乾笑兩聲,點了點頭道:“今日召你進宮,孤本就是想要將新計劃說與你聽。”
郭業聞罷心裡直吐槽,屁,若不是我剛才應對得體打消了你最後一次試探,你會鬆口說新計劃給我聽?
隨後,他起身拱手道:“微臣謝過太上皇的信任,臣願聞其詳,聽從太上皇的驅策!”
李淵道:“唔,郭卿啊,世民一行下江南已有一段時日了吧?”
郭業如實回道:“是的,加上從北到南水路的行程,差不多已經在江南一帶開始遊曆了達七八天了。”
“嗯,算算日子,時機也差不多成熟了。”
李淵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傳國玉璽如今也在承乾這個監國太子手中,長安城內有你的領軍衛,長安城外有侯君集的金吾衛。也就是說,將長安城徹底拿下控製住,應該不成問題了吧?”
郭業應道:“理論上應該沒問題,因為長安城內外的兵力已經差不多都在我們手中了。”
“那就好。”
李淵猛地站起,沉聲說道:“明日開始,長安城外交由侯君集負責戒嚴,長安城內交由你開始戒嚴。三天後的淩晨,你率五千領軍衛軍士開進皇宮。孤要在早朝之上,喝令滿朝文武百官,擁立承乾為君,登基繼任。”
“呃……就這麼簡單?”
郭業下意識地問道:“那萬一滿朝文武反對怎麼辦?”
“反對?嘿嘿……”
李淵陰惻惻地笑了笑,冷冷說道:“若有出來反對者,哼,殺無赦!莫非你手中的橫刀是木頭削成的?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郭業看著一臉殺意的李淵,追問道:“不是,太上皇,就這麼突然擁立太子繼任登基,是不是太草率了?如何讓長安城百萬民眾信服啊?你總不會要殺光全城百萬平民吧?還有,若沒個由頭,長安周遭北方一帶的州府,又怎會接受莫名其妙的新君登基啊?”
“這點你放心,孤早有打算,正所謂師出有名,承乾這個新君自然也要名正言順地繼位。所以……”
李淵陰冷地聲音在郭業耳邊回響道:“所以,孤已經安排城外的侯君集在三天後的早朝上,派人從城外策馬飛奔進宮,呈進朝堂八百裡急奏,奏中言明——皇帝下江南因為水土不服而染上惡疾,醫治無效,龍馭賓天!”
臥槽兒!
玩這一出?
郭業睜大了眼睛,駭然驚喊道:“您是說矯……矯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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