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賀蘭府,正堂中。
賀蘭家的兩位當家的,老大右驍衛大將軍賀蘭千山,老二左金吾衛大將軍賀蘭橋山都在堂中正襟危坐著,不過臉色卻是不佳。
尤其是賀蘭楚石之父賀蘭千山,滿麵愁容之餘口中不斷念叨著:“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要說這賀蘭家族,也算是長安城中顯赫一時的家族,勳貴中的新近崛起家族。
兄弟二人都是在璐國公侯君集麾下效力而被提拔起來的,都是靠著軍功起家,老大賀蘭千山身為右驍衛大將軍,掌管著拱衛皇城的驍衛一半兵力,約五千人數。
老二賀蘭橋山,官封左金吾衛大將軍,掌管長安城外兩萬的金吾衛兵力,與侯君集兼領的右金吾衛遙相呼應。
賀蘭家一門雙傑兩將軍,雖入不得長孫無忌、房玄齡等關隴世族的法眼,卻也是長安城中不可忽視的新貴。
按理說,身為賀蘭家長兄的賀蘭千山應該是賀蘭家族的主事人。不過性格決定命運,賀蘭千山這人屬於多勇武少謀略,一遇大事總是失了靜氣亂分寸的那種人。
所以,賀蘭家族的大小事務往往都是老二賀蘭橋山在主持,通常對於老二賀蘭橋山的建議,老大賀蘭千山都是言聽計從。
這也就是為什麼身為賀蘭家長子長孫的賀蘭楚石,為什麼那麼畏懼叔父,連婚事都要叔父來作主的原因。
相比於老大賀蘭千山,老二賀蘭橋山就是一個聰明人。
此時賀蘭千山滿麵愁容,手裡捏著一封書信,好像天要塌下來一般地不停在口中念叨著。
賀蘭橋山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愁容之外還多了分憤怒。
他聽著大哥口中不斷重複來重複去那句話,心頭的那撮火苗猛地又是騰燃而起,嘭的一聲~
賀蘭橋山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怒罵道:“這個畜生,他這是要陷整個家族於敗亡之境啊!大哥啊大哥,平日都是你太過驕縱慣養這個畜生,以至於他今天敢惹下如此天大的禍事來。”
“唉……老二啊,楚石乃是咱們賀蘭家的長子長孫,你膝下又無所出,所以平日裡對他寵溺一點也在所難免啊!”
身為父親的賀蘭千山有些不服氣地爭辯道:“再說了,老二,平日裡你對楚石不也是有求必應嗎?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處?”
“我……我……”
賀蘭橋山一陣理屈詞窮起來,因為老大說得沒錯,自己平時對這個侄兒也是極為寵溺。
現在好了,寵過頭寵出大事兒了。
這小王八蛋居然留書一封,要遁入空門出家為僧了。
這還不打緊,這小王八蛋在信中還說到,侯家之女太過奇醜無比,娶她無異於跳進火坑,所以寧可常伴青燈也不肯回來娶妻成親。
“老二啊,現在可怎麼辦啊?”
荷蘭千山重新將手中那封賀蘭楚石親筆的書信攤開平鋪在桌上,說道:“不肖子這麼一鬨,咱們賀蘭家可就要斷了香火了。可是現在派出去了幾撥下人,愣是在城中沒有尋到他的人影。你說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出城去了?”
賀蘭家斷了香火?
賀蘭橋山冷哼一聲,心道,這還是輕得,關鍵是這個混賬這麼一走了之,可就將侯家與賀蘭家聯姻之事攪黃了。如今璐國公府要嫁女入賀蘭家,兩家聯姻之事已經傳揚開來,鬨得滿城皆知,連迎娶的日子都定了下來。
這下,如何跟自己的頂頭上司加伯樂靠山侯君集交代啊。
到時候,讓自己的靠山侯君集如何下台?讓侯君集的臉上往哪兒擱啊?
賀蘭橋山越想越氣,忍不住罵道:“大哥,這事兒恐怕是兜不住了。迎娶的日子就快到了,我們還是想想如何應付璐國公這邊吧?如果這樁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恐怕你我這個一門兩將軍的位置就做不久遠了。得罪了璐國公,恐怕賀蘭家族的好日子也要到頭了啊!唉,真是造孽啊!”
“啊?老二,那你趕緊想想辦法啊?”
賀蘭橋山也被老二的話給驚到了,越想越覺得是這麼一個道理,越想越是後怕,連連著急喊道:“老二,你平時主意多,這事兒就指望你了。實在不行,我們就趁著現在這事兒沒宣揚開來,趕緊去璐國公府一趟,就跟璐國公說咱們家楚石出遠門了,或者說楚石這孩子得了重病,暫時不能拜堂成親。怎麼樣?”
“哼,幼稚!”
賀蘭橋山一點尊重都不給自己的大哥,當場就嗬斥道:“如果璐國公真有那麼好糊弄,我現在還會著急上火嗎?唉,我如今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真的很想知道,我連侯家小姐都沒見過,楚石這孩子怎麼會知道侯家小姐長得奇醜無比,而且還是跛足?大哥,我覺得這裡頭有蹊蹺啊!”
賀蘭千山疑惑問道:“咦?老二,你是說侯家小姐壓根兒就沒楚石說得這麼醜?”
“咳咳,大哥,你能不能多用點腦子?我說這話哪裡是這個意思?”
賀蘭橋山又是一番劈頭蓋臉地嗬斥,道:“我是說,既然我都沒見過侯府千金,那楚石又怎會見過?又上哪裡知道侯府千金長得奇醜無比和跛足?我懷疑有人在背後使壞,用這些惡毒的語言來欺詐楚石這孩子。這人肯定是不想見到我們賀蘭家和璐國公府的聯姻,所以有意要在背後破壞!”
“啊?”
賀蘭千山又是一聲驚呼,然後急急拿起桌上的賀蘭楚石親筆信,起身說道:“那還等什麼?咱們趕緊去璐國公府麵見侯大人,將此事告知於他,說個明白才是啊。”
“走什麼走?”
賀蘭橋山再次喝斥了自己的兄長,冷靜地分析道:“璐國公不會相信的,以他多疑的性子怎麼可能會相信這個解釋?而且有一件事情大哥你不知道,璐國公最近幾次見麵,屢屢用言語試探我的忠心,好像有一件天大的事情要讓我們賀蘭家參與其中似的。此次他那麼心急讓我們賀蘭家娶他的女兒,就是一個最好的佐證。他想要將我們賀蘭家和他侯家綁在一起,共謀大事。這個時候,我們去跟他說,楚石受人挑唆欺詐,離家出走不娶他侯君集的女兒,你覺得他會信嗎?”
賀蘭千山問道:“什麼大事?共謀什麼大事?”
賀蘭橋山搖了搖頭,道:“我隱約猜到了一點,都不敢確定。大哥暫時還是先不要知道的好,你那個性子,提前知道恐怕還會遭了禍事。”
賀蘭千山見老二不肯告訴他,也不以為許,因為眼前自己兒子的事情已經亂了心緒,哪裡還有心思再去追問什麼大事。
於是,他無奈地怨道:“那這可怎麼辦?進也不是,退也不行,迎娶的日子又愈發臨近,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
賀蘭橋山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隻得重重地跺了一下腳,叫道:“隻能多派些人出去,將楚石那個混賬給找回來,然後趕緊娶了侯府千金。我們賀蘭家因璐國公而興榮,如果惹他惱怒忌恨,那勢必也會因為璐國公而衰敗。所以,為今之計,隻有加派人手去搜尋這個混賬的下落。大哥,這件事兒交給你辦了。”
賀蘭千山無奈地點點頭,應道:“目前也隻有這麼一個辦法了,我這就去辦。”
說著,便饒向堂後走去。
賀蘭橋山望著大哥那手足無措著急忙慌的背影,不由遙遙提醒道:“大哥,增派人手之餘,也不忘了讓下人們去城外尋尋,估計這混賬也沒走遠。還有不要放過任何一個寺廟,如果發現這個混賬,哪怕他是披上僧衣剃了度,押也要將他押回來拜堂成親。”
“唉……我曉得了,曉得了!”
賀蘭千山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逝在堂後。
見著大哥離去之後,賀蘭橋山又是重重一掌拍在桌上,氣急敗壞地叫道:“賀蘭楚石,如果賀蘭家因為你而遭受侯君集的排擠和打壓,你就是賀蘭家族的罪人啊!”
鏜鏜鏜~
一陣急促的腳步從堂外驟然響起,逼近賀蘭橋山的耳中……
一名下人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大聲通稟道:“二將軍,璐國公一臉氣衝衝地闖進了咱們家大門,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小的們不敢攔啊!”
侯君集來了?還氣衝衝闖門?
賀蘭橋山頓時麵如死灰,暗暗沮喪道,難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楚石拒婚的事情已經傳到他耳中了?
唉……
賀蘭橋山唉歎一聲,駭然想道,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說著,他深呼一口氣,硬著頭皮衝那下人吩咐道:“去,快去將璐國公請來堂中,好生請來,莫要失了禮數!”
“不用請了,我侯君集雙腿未斷,還長著雙腳,我自己能走來!”
一聲躁怒到了邊緣的話刺入賀蘭橋山的耳朵,分外響亮和刺耳。
他的頂頭上司加靠山——侯君集,不請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