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的心情就是皇宮內氣氛的晴雨表,他若心情不佳,皇宮中自然是霧靄重重,氣氛陰鬱;他若是心情甚佳,那皇宮中必定是晴朗豔陽天,宮中妃嬪和內侍宮女們都會清風拂麵,笑容滿麵。
這也就是君王一怒血滿地的另一個寫照吧。
甘露殿中,長孫皇後的心情自然也是隨著丈夫的心情而在變化。看著丈夫從起床伊始到現在,與郭業一邊吃著自己精心烹製的飯菜,一邊相談甚歡,笑得合不攏嘴,長孫皇後從心底裡油然升起一抹說不出的滿足感。
不過隨著郭業說起在天竺驚心動魄的故事,長孫皇後的心也慢慢從丈夫身上轉移到了郭業身上,每每郭業說到關鍵處或危險處,她都會禁不住地掩嘴驚呼一聲啊,很是大大地滿足了一把郭業這個講故事人的心理。
當郭業講完如何遊說戒日王簽署了曲女城條約的來龍去脈之後,今天的君臣飯局也吃得相差無幾所剩不多了。
長孫皇後起身默默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碟,而李二陛下也收起了臉上的笑意,靜下心來消化起郭業今天帶來的這些故事。
郭業則是繼續老套路,佯裝粗鄙地當著李二陛下兩口子的麵兒,翹起二郎腿自顧剔起牙來,不是發出吧唧吧唧的咂嘴聲兒。
約莫等著長孫皇後退出去有一小會兒,李二陛下才喚了一聲郭卿,然後鄭重其事地問道:“這麼說,戒日王之所以願意向我大唐稱臣納貢,並簽訂了曲女城條約,實際上還是因為我大唐從泥婆羅調兵三萬高山鬼兵和西川都護府的三千兵馬助他平定南天竺三國,一統天竺國囉?”
郭業放下腿重新做好,點頭應道:“是的,皇上。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點好處的話,戒日王怎麼可能會就範?不過皇上你放心,曲女城條約一式兩份,戒日王不可能會爽約的,除非他不怕丟人現眼。所以,這天竺國向我大唐臣服,每年納貢之事,已是鐵板釘釘之事。”
李二陛下微微頷首了一下,突然嘴角浮現一抹莫名笑意,問道:“這麼說,你也承認自己假冒使節替朕出使天竺為戒日王祝壽,擅自僭越專權從泥婆羅國調兵三萬之事咯?郭業,你知不知道就憑你在天竺的肆意妄為,朕可以治你死罪!”
郭業臉上故作驚恐,但是心中早有預料,暗道,我都跟你說了就不怕你秋後算賬,我就不信你寧可不要天竺這個臣國,也要哥們的這顆項上人頭。
相反,郭業也堅信,隻要李二陛下承認天竺國為大唐的臣國,承認曲女城條約,就無疑是變相地認同了郭業在天竺的做法,包括他假冒使節和矯詔之事,甚至是未經聖意專權調遣其他屬國的兵馬之事。
隨即,他慢慢起身,用兢兢戰戰地麵孔望向李二陛下,拱起雙手躬身告罪道:“陛下,當時情況緊急,臣也是為了大局著想,還請陛下恕臣死罪。臣保證,下不為例。如果陛下心裡氣憤的話,就如長孫無忌所言,革了臣的禮部尚書之位,還有平陽郡公之爵吧。臣,無怨無悔!”
“哈哈哈……”
李二陛下看著郭業這番表情,聽完之後立馬發出一記爆笑,搖頭道:“革職除爵?郭卿這是要朕做言而無信的昏君,陷朕於不義之境地嗎?”
“臣不敢!”
郭業故作委屈地嘟囔一聲:“臣不是在天竺肆意妄為犯了大忌嘛!犯了錯就要認,陛下,臣認錯!”
“錯?”
李二陛下搖了搖頭,輕笑道:“朕如果判你有錯,不就是承認自己有錯嗎?莫要忘了,朕昨日可是當著滿朝文武的麵在你家中承認了天竺國為我大唐臣國之事,承認了郭卿你的大功。長孫無忌已經讓朕掃了顏麵,難道郭卿還想讓朕再丟臉麵不成?”
郭業暗暗讚了一聲,成了,就知道您愛麵子。
隨即,他答道:“臣不敢!”
“好了~”
隻見李二陛下揮了揮手,說道:“曲女城條約作數,郭卿此番前往天竺也是受了朕的旨意,懂了嗎?”
郭業先是微微一愣,最後才笑意盈盈地答道:“懂了,皇上,臣懂了!”
“好,此事到此為止吧!”
李二陛下一錘定音,說道:“等著來年開春,朕會重新派遣使團,帶上我大唐的盛產和朕的心意前往天竺國。算是朕對臣國天竺的回禮吧!”
“皇上英明!”
郭業見著事情已經差不多搞定,便準備起身離宮,說道:“皇上,那臣先告退了!”
“等等,”李二陛下喚住了郭業,突然問道,“你應該知道朕派虞卿家前往南方各地宣撫之事吧?”
郭業啊了一聲,腦中飛快想起前幾天在黃傲家中,孔穎達和自己說起的事情。
就在自己出使吐蕃後來輾轉前往天竺的這段日子裡,南方一帶出現了一個白蓮教,在南方各地吸引教眾,時常滋擾地方治安。其滋生蔓延影響甚大,從最初的一個州府已經擴散到了幾十個州府之地。
而且,據南方的各地官員反應,白蓮教的幕後還有幾個關隴世家大族的暗中支持,所以才會有如此迅速的發展壯大。
長此以往下去,勢必會影響到南方各地的長治久安。
白蓮教……
郭業突然想到,有一次進宮,李二陛下曾說,他在下一盤好大的棋……
就在他怔怔入想間,李二陛下猛地雙眼盯在郭業的臉上,精芒大放,沉聲說道:“郭卿,還記得朕當初跟你說的那盤天下大棋?”
果然,真跟李二陛下有關!
郭業連忙應道:“皇上,臣記得!”
“記得就好!”
李二陛下不知為何一時間雄心萬丈地說道:“郭卿,好好準備吧,不出三年,朕的這盤棋就要收官了。到時候,必有郭卿你建功立業的時候。朕希望,收官那天,便是我大唐淩煙閣上再出一名國公之時。”
“好了,回去吧!”
不待郭業反應過來,李二陛下又下起了逐客令,說道:“這些日子你家裡人也為你擔驚受怕,你且好好陪她們幾天。等休息夠了,再回禮部尚書任上吧。”
“謝過陛下的恩典,臣告退!”
郭業帶著些許的期翼,有些失神地走出了甘露殿,連長孫皇後的照麵也沒再打過。
離開甘露殿,自然又是順公公領他出了宮。
出了宮,剛要往皇城三道門那邊方向走,卻突然來了一名衣著光鮮的中年人近身上前,拱手問道:“迎麵可是新封平陽郡公,禮部尚書郭業郭大人?”
郭業一見這人的麵孔有些陌生,貌似對這人沒什麼印象。不過他還是拱手回道:“我就是。你是哪位?好像我們不認識吧?”
那中年人有些倨傲地搖著頭說道:“某家乃是魯王府的執事張浩達,奉我家王爺之命在此等候郭大人,請郭大人隨某家走一趟吧?”
魯王李元慶?
他來找我乾嘛?
郭業有些疑惑問道:“我與魯王素不相識,他找我有何貴乾?”
“我家王爺找你自然是有事了,”這位魯王府的執事貌似脾氣有些衝,見著郭業問詢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板起臉來不悅道:“平陽郡公,咱家聽過你的大名,不過你名聲再大也不過是個郡公,跟我家王爺能相提並論嗎?好了,跟我走吧,莫要讓魯王殿下等著急了。”
臥槽兒,這孫子!
怎麼說話呢?
郭業立馬心裡不痛快了,冷哼一聲,喝罵道:“張浩達?魯王府的執事?不就是個王府管家,一個奴才耳!你他娘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還是你們魯王殿下不會教導下人,讓你這般沒了規矩?信不信老子就在這兒宮門口,替你家主子好好教訓一番奴才。你個狗日的奴才!”
說著話,郭業的暴脾氣已經上頭,虎臉一拉,步步向著這位狗嘴吐不出象牙的魯王府奴才張浩達進逼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