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宇文倩讓雲裳出麵,安排了一名靠得住的吐蕃外事官員專門接待大唐使節一行,並安排郭業近日前去鬆讚乾布的陵墓吊唁祭奠。
目的隻有一個,暫時先穩住郭業。
同時,她又緊鑼密鼓地讓雲容以吐蕃王後的名義召集吐蕃朝臣,開啟朝堂議政,商議關於另立吐蕃新讚普之事。
儘管宇文倩知道沒廬德乃等本土勢力肯定會激烈反對雲容王後上位,但是宇文倩還是將沒廬德乃等人召進了王宮參與朝議。因為一個巴掌拍不響,如果沒廬德乃等本土保守勢力不肯表態的話,雲容王後的上位勢必便是名不正言不順,無法號令整個吐蕃國十八座城池的官員與軍隊。
一早,王宮之外的郭業在吐蕃外事官員的陪同下,前往了邏些城幾十裡之外瓊結河畔的山南地帶,因為鬆讚乾布的陵墓就設在那兒。
而同一時間,吐蕃朝堂中雙方勢力就誰繼任新讚普之位而在激烈角逐,簡直吵翻了天,勢同水火無比猛烈。
吐蕃大相沒廬德乃帶領吐蕃本土權貴階層霸占了朝堂三分之二的勢力,竭力推舉鬆讚乾布之弟貢鬆王爺繼任新讚普。
而在宇文倩的暗中幕後授意下,早早便投靠了雲容王後的吐蕃次相祿東讚,則帶領著因投誠而得寵的新興勢力,頑強地抵抗著沒廬德乃等本土保守勢力的侵蝕。
祿東讚等人當場提議,由雲容王後擔任新讚普,繼續秉承已故讚普鬆讚乾布的遺願,帶領著吐蕃繼續走向繁榮富強的道路。
沒廬德乃等人自然不乾,大罵祿東讚厚顏無恥數典忘祖,牝雞司晨隻會將吐蕃帶向衰退與滅亡。
而祿東讚等人也是不含糊,直言不諱地指出了貢鬆王爺就是一個沉迷女色,扶不起的阿鬥,並非吐蕃的明主。而且更是字字誅心的抨擊沒廬德乃等人包藏禍心,之所以想要扶植貢鬆王爺,無非就是想效仿中原東漢末年的曹操曹阿瞞——挾天子以令諸侯,確切地說,應該是挾讚普以令吐蕃國。
這下,兩方已經將仇恨拉到了最高處,就差最後擼起袖子不顧身份的大打出手了。
雙方的態度很明確,誰也不服誰,誰也不退讓,為了讚普之位,死磕到底!
就這樣,你方唱罷我登台,我方下場你再上來,朝堂議會一直僵持不下,從早上拉鋸到了下午。
最後,一場火藥味十足的朝堂議會,就這麼草草收尾,雲容王後在簾子後麵的宇文倩授意下,疲憊地解散了朝會。
沒廬德乃等人率先離開了王宮,但是他們很清楚,今天已經跟雲容王後,不,應該是跟宇文倩一方勢力徹底撕破了臉麵,接下來恐怕再也不會有早朝了。
要想重啟早朝,除非其中一方獲勝,有了新讚普的上位,不然吐蕃國再無早朝了。
而要想其中一方獲勝,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了。
下麵,就看誰的武力能夠征服得了對方,看誰能夠先將對方吞並甚至吞滅,誰才是真正的贏家。
沒廬德乃猜得沒錯,宇文倩的耐性已經被磨滅,已經徹底按捺不住了自己呼之欲出的野心。
解散完朝堂,宇文倩立即召來了雲裳雲容兩個女人,還有吐蕃次相祿東讚等新興勢力來到自己的寢殿,準備商議下一步的吞滅計劃。
而沒廬德乃也沒閒著,他很清楚地預料到接下來會是一副什麼樣的場麵,數以百萬計的奴隸兵就在邏些城外,宇文倩一聲令下,自己等人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
他覺得,是時候向吐蕃各個地方的守軍們發出敕令,讓他們集結一處打出勤王的旗號,朝邏些城推進了。
而且,為了第一時間先將邏些城控製住,也是時候跟大唐使節郭業見麵,商議最為關鍵的一步棋了。
隨即,他命人喬裝打扮蹲在外事驛館的附近,等待著在山南王陵吊唁祭奠的郭業歸來。
直至傍晚時分,郭業才在外事官員的陪同下,帶著趙九醜、丹珠等人回到邏些城中。
等郭業進了驛館準備沐浴歇息一番時,沒廬德乃的信使找到了他,並在信中陳述了今日吐蕃朝堂發生的事兒,同時竭力要求見郭業一麵。
郭業看完信後,知道了這件事情已經到了一個瓶頸,到了不得不去解決和應對的時候,不然的話隨時都有火山噴發的可能。
於是,他在沒廬德乃信使的提醒下,換起了吐蕃人的藏袍,喬裝打扮出了驛館,直奔沒廬德乃的大相府邸。
來到沒廬德乃的府邸,郭業直接被沒廬德乃的心腹請到了一處僻靜之所。
沒廬德乃一見郭業,立馬滿麵焦急地將今日朝堂之上重新在複述了一遍。
不過說到一半,卻被郭業擺手阻止了,隻聽郭業說道:“沒廬大相,你信中已經說過來龍去脈了,無需再複述一遍了。既然時間緊迫,那麼我們就早點進入正題吧。”
沒廬德乃被郭業這麼硬生生打斷,也不覺得沒麵子,而是有些急亂地連連嗯嗯啊啊一陣,然後問道:“郭尚書,大唐的援軍什麼時候能到啊?如果沒有大唐援軍,僅憑我各地的守軍,也實難對付城外數以百萬計的奴隸大軍啊。”
郭業暗罵了一聲,狗屁援軍,做你丫的春秋大夢,沒睡醒呢吧?
不過他麵上卻是笑意融融的安撫道:“沒廬大相,我看你真是急糊塗了,長安離此數以千裡地,彆說吾皇陛下是否收到了我的書信和你的《格爾木條約》,就算他收到了也要有時間派兵增援,是不?要等援軍來,至少也要半個月之久,而且這還是日夜奔襲的速度。咱們還是立足眼前,用力所能及的力量來解決掉目前的煩惱吧。”
沒廬德乃先是一陣失望,不過他也不是二百五,自然知道郭業說得在理,於是連連陪笑道:“是是是!唉,本相也是讓宇文倩那女人給逼急了,當真一腦袋漿糊,稀裡糊塗了!”
郭業搖頭輕笑道:“目前,彆說我國援軍,便是你在各地守軍組成勤王大軍,都不可能在短短一兩天內逼近邏些城。所以,為今之計,就是要用我們有限的力量來第一時間控製邏些城。”
沒廬德乃點頭道:“沒錯,郭尚書與我想到一塊兒了。”
說著,他又麵泛難色,歎道:“可是僅憑你的三千西川軍,和我這邊早早埋在城外奴隸軍中的五千兵馬,哪裡能這麼容易成事啊?彆說城外數以百萬的奴隸軍,就是城內的守備軍都不一定能拿下啊。而且一旦驚動了城外的奴隸軍,那可是數以百萬奴隸大軍湧入城中啊,到時候你我肯定被宇文倩反撲,圍剿殆儘,屍骨無存啊!”
“嗯,你說的我都清楚。所以……”
郭業慎重地看了一眼沒廬德乃,輕輕吐道:“所以,現在我們首先要做到一件事,那便是不給宇文倩調動城外奴隸大軍進邏些城的機會。”
“難喲,早朝我們這邊的態度很明確,已經嚴詞拒絕了雲容王後繼任讚普的提議,所以這女人現在八成已經開始緊鑼密鼓開始布置剿殺我等的計劃了。”
沒廬德乃搖頭晃腦,一臉惶惶地歎道:“要想她不調動城外的奴隸大軍進城誅殺我等,難,難喲!”
郭業沒有理會沒廬德乃的長籲短歎,而是突然問道:“沒廬大相,郭某今天無意中聽陪我吊唁王陵的那位外事官員說起,貴國的新讚普如果繼位,就必須要到已故讚普的王陵前履行繼任儀式,對嗎?”
沒廬德乃一聽郭業答非所問,心中不由一陣惱怒,不過現在有求於人,加上兩人如今也算是合作聯盟,所以還是耐著性子回道:“沒錯,這是我吐蕃國的傳統。這麼做,除了是對已故讚普的尊重之外,還希望已故讚普在天之靈,能保佑新讚普帶領吐蕃國走向國富兵強。”
“哦……”
郭業自顧頷首一番,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莫名其妙地又問一句:“這麼說,如果雲容王後繼承讚普之位的話,那麼她和宇文倩也要前往幾十裡方外的瓊結河畔,抵達山南的鬆讚乾布陵墓前舉行繼任儀式咯?”
“這是當然,這是敝國傳統,任何一個新讚普都無法免俗。什麼?雲容王後繼任新讚普?”
沒廬德乃一聽不對勁,勃然大怒道:“郭尚書,你難道想要背棄盟約,擁立雲容那個賤女人上位?”
郭業沒好氣地瞪了一眼沒廬德乃,有些不高興地數落道:“沒廬大相,我看你真是遇亂更亂,一點方寸都沒有了。眼前這種情況,隻有你們假意妥協,才能讓宇文倩放棄調動城外百萬奴隸大軍進城的打算,你們才能暫時得以喘息保命。不然的話,嗬嗬,你覺得以你現如今的抵抗之力,有幾成勝算?”
沒廬德乃好像聽懂了郭業的意思,弱弱地問了句:“郭尚書的意思是說,先麻痹和拖延她們,等待大唐援軍和我方勤王大軍的到來?”
郭業沒有回答他,而是輕輕說了一句:“我們中原有句話,叫‘將欲取之,必先與之’。今日,郭某將這句話轉送給沒廬大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