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叔,不是白蓮教,是白蓮宗,”李淳風刻意糾正道,“白蓮宗屬於佛教二派中淨土宗的一支,雖然人數不多,卻在民間百姓中影響甚遠,極具號召力。佛教從天竺傳入中土而來,如今演變成了淨土宗與禪宗二派。其中兩宗門下又各有分支,比如白蓮宗屬於淨土宗,玄奘大和尚代表的法相宗就脫胎於佛教禪宗之下。”
李淳風這個道士居然滔滔不絕,給郭業科普起了佛教的常識,興致泛濫地接著說道:“遍數佛教各支,五花八門,卻萬變不離其宗,無不脫胎於淨土宗和禪宗二派。法相宗如此,白蓮宗亦是如此。至於剛才我提及的南方摩尼教,他們源於……”
“好了好了,師侄兒,打住,打住哈!”
郭業被李淳風吵得耳根子發癢,聽得頭皮一陣發麻,這小子不說就不說,閘門一開之後也太能說了吧?
佛教的這些常識他都懂,就連李淳風口中的南方摩尼教,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還用得著李淳風闡釋得這麼清楚啊?
這個摩尼教也許聽著有些陌生,但是他還有另外一個名稱,那便是明教。
沒錯,就是金庸老先生在倚天屠龍記中提到的明教。其中最經典的一段話記憶猶新:
焚我殘軀,熊熊聖火。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為善除惡,惟光明故,
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摩尼教又稱明教,源於古代波斯薩珊王朝,為西元3世紀中葉波斯人摩尼(Mani)所創立,受基督教與伊朗祆教馬茲達教義所影響,摩尼聲稱自己是神的先知,也是最後一位先知。這摩尼就是神棍中的神棍,儘往自己臉上貼金加彩。
摩尼教教眾供奉摩尼這個大神棍為光明之神,提倡食素,時人稱之為“食菜事魔”。
彆看武俠小說裡把明教說得如何如何,總之一句話,這摩尼教也不是什麼好鳥,並非如傳說中的那般憐我世人。
在郭業看來,白蓮教也好,摩尼教也罷,又有誰是真心實意為老百姓謀福祉的,完全都是為了搶占自己的信徒,最後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或擾亂國家安定,或為自己謀取私利。在這些宗教的眼中,善良的百姓仍舊是棋子,可以為己所用的棋子罷了。
現在郭業已經差不多明白,南方正一教中的一部分人因為受到了摩尼教、白蓮宗的蠱惑與攙和,而分裂出正一教,自成一派讓太平教死灰複燃。
這是一個不好的信號,如果讓這三家糅合在了一起,也許南方真要出大事兒了。
旋即,郭業滿臉正色地質問李淳風道:“你師父是怎麼想的?單槍匹馬過去,難道就不怕有什麼萬一嗎?這種事情他完全可以上達天聽給皇上,讓皇上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啊。”
李淳風撓了撓頭,弱弱問道:“師叔,沒您想得那般嚴重吧?我師傅說了,這是我們道教內部的事情,我們自行處理便是,完全沒必要驚動朝廷,更無需讓皇上知曉。”
靠,我都看出了其中的端倪,難道袁天罡會看不出來摩尼教、白蓮宗、太平教等人的野心?
猛地,郭業板下臉來,問道:“淳風,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李淳風臉上閃過有幾分緊張,很快便搖著頭吞吞吐吐道:“沒…沒有啊!”
不對勁!
郭業看著李淳風的表現,更加確定這小子還有話藏著掖著,沒有一五一十詳儘地道出來。
一時間,郭業沉默了下來,靜靜地想著對策如何撬開李淳風這小子的臭嘴,將他腹中的最後一點秘密給挖掘出來。
突然,對麵的李淳風不知是良心發現,還是受不了這份寂靜的可怕,自顧開口道:“師叔,您也彆瞎琢磨了,真的,我知道的也不多。其實吧,我師傅前往嶺南與正一教的天師張奉賢相見之前,曾進宮了麵見了皇上一次。據我所知,我師傅此次前往嶺南,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前去。”
李二陛下已經知道了南方正一教內訌之事?那麼摩尼教和白蓮宗的野心,李二陛下也知道了?
頓時,郭業一頭霧水了起來,既然李二陛下已經知道了此事,為何不派大軍鎮壓?
難道李二陛下看不出來,邪教在民間蠱惑愚弄百姓往往最能引起地方叛亂,甚至整個南方都陷入動亂嗎?
不行,我要進宮見皇上!
說走,咱就走。郭業二話不說,連聲招呼也沒打,便拔腿走出了廂房,撇下一臉茫然的李淳風,奔出了蟠龍觀後院。
出了蟠龍觀,郭業讓車夫套馬駕車,快馬加鞭徑直返回了長安城中。
他準備進宮一趟,向李二陛下道個清楚問個明白,屆時向他陳情這一切的危害。
進了長安城後,郭業吩咐車夫直奔皇城中……
這邊,禮部衙門。
禮部尚書崔鶴年聽完下屬稟報,說左侍郎郭業連著又翹班了好幾天,氣得破口大罵了一番。
他本想讓人去太平坊郭府一趟,興師問罪郭業一番,問他還想不想乾了?還能不能乾了?不相乾不能乾,就他媽的卷起鋪蓋趕緊滾蛋。
可是一想到當初那個賭約,自己曾說過以後郭業在禮部之事,他一概不管不過問。
想到這兒,他心頭盛燃的怒火隱隱熄了下來。
隨後,他搖了搖頭在下屬麵前表現出一副痛心疾首地模樣,歎惜道:“唉,郭侍郎仗著陛下眷寵而飛揚跋扈慣了,罷了,本官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那名下屬心裡暗暗好笑,我看您是不敢去招惹這個煞星吧?您老人家在郭侍郎手中栽了跟頭掃了顏麵,這事兒甭說禮部衙門,就是整個皇城的六部衙門中都傳遍了,誰不知道益州侯郭業那是一頂一的難纏角色,就您傻不愣登非要跟他過不去,這不是自尋煩惱嗎?
崔鶴年自然猜想不到自己因為郭業這混賬,在禮部中的威望一落千丈跌入了穀底,還以為對麵的屬下被自己給震懾到了呢。
隨即,他問道:“趙飛軒趙侍郎出發前往永安村督造皇陵已有數日,他可曾派人送書信回禮部中來?如今那邊的情況如何?”
他心裡一直惦記著讓趙飛軒以次充好,中飽私囊從中牟取暴利之事。
那下屬點了點頭,道:“有的有的,這是今早收到的趙侍郎親筆書信,因封口上麵蓋有火漆,所以下官不敢私自啟封。大人,請過目。”
說著,那下屬將趙飛軒的親筆信函雙手捧上,遞交到了崔鶴年的手中。
崔鶴年接過信函先未啟封,而是衝那屬下點了點讚許道:“不錯,你做得很好。替本官通知下去,今後凡趙侍郎的書信,一律都不許私自拆除,而且要第一時間交到本官手上來。”
開玩笑,他可不想自己跟趙飛軒的合謀勾當通過書信交流,落到彆人眼中被人知曉。
那下屬應了一聲是,崔鶴年揮揮手,示意他退出公務房去。
待得那人一走,他才啟開火漆將趙飛軒的書信掏了出來,輕輕一抖落紙張,展信觀閱之。
細細看過之後,崔鶴年的臉上漸漸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自顧念叨道:“趙飛軒果真沒讓我失望,居然這麼快就從高士廉的手中騙過了購買石料木材之權來。比我預計的時間要早了些許。接下來,我看看要如何將郭業牽涉到其中來呢?不能老是讓他呆在長安啊,不然的話我那絕戶計可就要多半落了空啊。待我想想,該如何將他卷入來呢?”
“尚書大人,尚書大人!”
一名綠袍小吏非常突兀地跑進了公務房中,嚇得崔鶴年連連收起桌上趙飛軒的書信。
看清來人之後,崔鶴年怒而起身拍案罵道:“混賬,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是誰讓你未經敲門就闖進來的?”
“哈哈哈,崔尚書何故發怒?”
那名綠袍小吏還未回複,公務房外的院子裡陡然響起一道爽朗笑聲,緊接著喊道:“侯君集不請自來,還望崔尚書不要介意,莫要為難下屬小吏才是。”
潞國公侯君集?
他怎麼來了?
隨即,崔鶴年轉怒為悅,不管綠袍小吏自顧走出了公務房,衝一身銀盔白甲戎裝筆挺站在院中的侯君集拱手笑道:“原來是侯大將軍啊?這話怎麼說的?難得你這尊大佛肯駕臨我這禮部小廟,崔某倒履相迎還來不及呢,怎麼還會介意呢?哈哈哈,請進請進,快快請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