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衝喜,是漢人的一種迷信習俗。家中有人病危時,企圖通過辦喜事來驅除病魔,以求轉危為安:應該趕緊給他/她(或其兒子、兄弟)成親衝喜,病就會好。
這種婚配,往往造成女方終身守寡。
但是,為衝喜驅病魔而娶一國公主,委實駭人聽聞。就連郭業這個來自後世,見慣了毀三觀事件的現代人,都聞所未聞。
更何況,這個要娶走衝喜的公主,還是來自盛極一時,令華夏後人為之驕傲的大唐帝國。
“欺人太甚,吐蕃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郭業氣得滿臉煞白,怒目圓睜地看著朱宏宇,喝道:“難道陛下就任憑吐蕃人胡來,眼睜睜地看著咱們大唐的公主嫁過去守活寡?這,這他媽的若是被載入史冊,咱們這些人是要遺臭萬年的啊!!”
“益州侯,此言差矣!陛下聽聞此事頓時龍顏大怒,怎會答應吐蕃人這般蠻橫無理的要求?”
宏宇搖了搖頭,歎道:“可是,如今我朝大軍剛班師回朝正在休整,陛下暫時不願跟吐蕃人開戰,又不願接見吐蕃使節,因此便將此事交給了我們禮部,讓我們將吐蕃使節打發走。可人家吐蕃使節這次是鐵了心要將我們公主娶走,乾脆賴著不走了。接待番邦使者的差事自然落在我們主客清吏司的頭上,唉,這不,吐蕃使節住在鴻賓樓已經將近十天,天天吵吵嚷嚷著要見皇上,就是不肯離開長安回吐蕃。”
郭業從朱宏宇的口中知道了李二陛下的態度,神色緩和了不少,隨後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這十天裡吐蕃使節都無理取鬨,刻意刁難你們主客清吏司。而你剛才衝那員外郎發得那通邪火,就是因為吐蕃使節之事?”
朱宏宇嗯了一聲,點點頭,頗為意興闌珊地歎息道:“正是如此,下官辦事不力,倒是讓郭侍郎見笑了。不怕大人笑話,如何打發走這吐蕃使節真是愁死下官了,這十天裡下官可是一天都沒睡過好覺,愁,愁死人了。”
“哦……”
郭業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嘀咕道:“原來如此,我可算是知道崔鶴年為何這麼大方,要將這主客清吏司交到我手中了。感情兒這孫子打得是這個主意,讓我來收拾這爛攤子來的,靠!”
“啊?侍郎大人說得甚,下官怎麼聽不明白?”
朱宏宇臉色恍惚,沒有聽清郭業到底說些什麼,聽得他一知半解。
郭業笑了笑,搖搖頭道:“沒你什麼事兒,嗬嗬,被人擺了一道而已,遲早老子會還回去的。走吧……”
朱宏宇一愣,不解問道:“侍郎大人,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郭業打趣道:“還能去哪?既然你們辦不成這事兒,隻得我這個頂頭上司出麵,替你們收拾爛攤子啊。下屬有難,身為上司者,自然要出來頂缸,這才能服眾。對否?走著,去鴻賓樓……”
朱宏宇頓時喜出望外,心中激動道,這才是好上司啊,朱某在禮部熬了這麼些個年,可算是盼來了大救星了。
說罷,一個竄身打開了房門,畢恭畢敬地引著郭業出了宅院,前往鴻賓樓而去。
…
…
與此同時,趙飛軒也與禮部尚書崔鶴年同乘一部車,出了皇城很快進了東市。
因為崔鶴年今日要赴的午宴就設在東市的一家胡姬酒肆中。
趙飛軒隨崔鶴年進了胡姬酒肆的二樓雅間中,一進來雅間中他霎時驚呆錯愕了,整個人立馬變得慌亂拘謹起來。
因為他看到了魏王李泰、還有吏部右侍郎盧承慶二人赫然列席在座,還有幾個他不認識的官員,俱是清一色的緋袍官員,顯然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他怔怔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處,心中暗駭,崔尚書不是說要引薦我認識幾個天策府一係的官員嗎?怎麼會是魏王殿下,還有盧承慶這人渣?很明顯,在座的其他幾個官員都不是天策府一係的官員。
崔鶴年大抵看出了趙飛軒的顧慮和擔憂,立馬和顏悅色地笑著將他拉到一個空著的座位上,將其摁下坐了下來,哈哈笑道:“趙侍郎,彆緊張,今日的宴席是私人宴會。本官今日將你帶來,就是讓你認識認識在座的列位,嗬嗬,魏王殿下和盧侍郎你應該都認識了,至於在座的其他幾位,都是六部官員。在天子腳下長安城中,嗬嗬,多認識一些人對你趙侍郎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嘛。”
盧承慶坐在魏王李泰身邊,稍稍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酒壺,俯身過去替趙飛軒斟了一杯酒,打了個哈哈道:“是啊,崔尚書所言甚是,咱們這些人雖然既不屬於天策府舊臣係,也不跟魏征、韋挺那些食古不化的老東西攪和在一起,更不是什麼狗屁的士林清流係,但好歹大家都是同朝為官。抬頭不見低頭見嘛,原先盧某與趙侍郎在汝州有些許誤會,不也說開了嗎?我們魏王殿下心胸寬廣,自然不會放在心裡的。”
趙飛軒有些忌憚地看了眼坐在對麵的魏王李泰,心裡有些發虛,要知道當初他被貶益州就是得罪了李泰。雖然後來投向天策府一係後,這個梁子有人替他揭過了,但是麵對著李泰,他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對麵的李泰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平易近人的笑容,大大方方地舉起手中酒杯,衝趙飛軒遙遙一祝道:“趙侍郎,以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哈哈,正是不打不相識嘛。雖然你如今已是天策府舊臣一係的臣工,但長孫無忌也是我的娘舅,不是嗎?嗬嗬,說老說去還是一家人哇。哈哈,來本王敬你一杯。”
“啊?不敢不敢!”
趙飛軒受寵若驚地舉起酒杯,俯身過去與李泰手中的杯盞微微一碰,咕咚一口滿飲杯中酒。
興許是因為心中激動的緣故,興許是李泰的禮遇而興奮,趙飛軒此時臉色紅潤至極,哆嗦著嘴唇斷斷續續道:“魏王殿下胸懷廣大,微臣一想到當初的錯事,委實汗顏啊!”
李泰大大方方地揮了揮手,笑道:“不提舊事,今日在座隻有朋友,沒有仇人,哈哈,大家說是吧?”
“是極是極。”
“我等唯魏王殿下馬首是瞻。”
“今日隻有不分上下,隻有朋友,魏王殿下不愧為賢王啊。”
在座諸人紛紛出言叫好,頓時又是一陣馬匹聲聲。
一番熱絡下來,趙飛軒也不再拘謹,與在座列位官員在盧承慶的介紹下彼此熟稔起來。
場麵為之一番熱鬨與歡暢。
這時,李泰突然抬手示意眾人噤聲,然後問下正吃著菜的崔鶴年,道:“崔尚書,我聽說郭業今日已經上任禮部左侍郎了,你見到此人了吧?嗬嗬,怎麼樣?”
“還能怎麼樣?魏王殿下,你覺得郭業在我手上還能翻騰出大浪來不成?”
崔鶴年放下手中筷子,冷笑道:“殿下這幾天應該聽說吐蕃使節來長安提親之事了吧?嗬嗬,我將主客清吏司歸置到了郭業的管轄下,這事兒讓他頭疼去吧。我倒要看看,他這個新官上任的禮部左侍郎,如何去解決平息這件事。若是他也擺不平打發不走吐蕃使節,在下就有足夠的理由將他攆出禮部,讓他滾蛋去!”
李泰聞言撫掌大笑,笑得俊逸的臉頰微微變得猙獰起來,笑罷之後才恢複了原樣,不過至始至終臉上都掛著笑意,心情很是歡暢。
啪啪~
他突然拍了兩下手掌,衝著雅間外頭叫道:“來人,讓這掌櫃將這酒肆最好最漂亮的胡姬都叫進來,好好陪我們喝酒,哈哈,今日所有花銷都算本王的。”
外頭遙遙傳進一聲是之後,便是噔噔噔的下樓之聲。
這時,一聽有胡姬陪酒,眾人屆時眼神發亮,紛紛叫好道:
“哈哈,在下要一個胸大屁股大的,”
“碧眼金發的胡姬,嘖嘖,真不知道對嘴喂酒的滋味如何哩。”
“魏王殿下如此慷慨,我等今日真是有福了。”
頓時,淫聲浪語翻來覆去,聽得趙飛軒有些麵紅耳熱,有些不自在地站了起來了,推諉道:“魏王殿下,那什麼,這胡姬陪酒,下官就免了吧?”
“嗯?”
李泰聽著有些掃興,頓時麵色陰沉下來,不悅道:“怎麼著?趙侍郎莫非想拒絕本王的一番美意不成?”
盧承慶一旁勸說道:“趙侍郎,我們都知道你家有美嬌娘,嘖嘖,可這家花哪裡有這野花香呢?個中滋味,你一嘗便知,哈哈哈……”
霎時,在座諸人又被盧承慶的這番淫蕩話給逗樂了,紛紛淫笑賤笑起來,不斷附和著叫好。
坐在趙飛軒身邊的崔鶴年突然伸手,把住趙飛軒的胳膊,低聲勸打:“趙侍郎,你太拘謹了,隻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當不得真。嗬嗬,既然你要融入長安的官場圈中,就要去學會適應才是啊。哈哈,彆害臊了,習慣就好,坐下,趕緊坐下,莫要掃了魏王殿下還有大家夥的雅興才是。”
趙飛軒聽著崔鶴年的這番提醒,再想到自己好不容易能有今天,頓時將心中掛念的妻子慧娘拋諸腦後,緩緩坐了下來。
隨後舉起杯盞衝李泰致歉道:“魏王殿下海涵,是下官不沒見世麵,讓您見笑了。嗯,下官有個不情之請,一會兒我也想要個胸大屁股大的胡姬,可否?”
說出這番話時,趙飛軒發現,其實這真的很簡單,委實是自己以前太不懂的享樂了。
李泰聞言之後好,陰霾之色頓時一消而散,哈哈笑道:“好,好,沒問題!趙侍郎,你很識時務嘛,本王相信你的前程一定不可限量啊!”
嘩啦~~
房門應聲被人推開,一群披著薄紗,露著胳膊大腿顫著胸的胡姬,正婀娜多姿地湧進了雅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