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北至南輾轉將近十來天,郭業順利從長安折返回揚州。
回到揚州還沒三兩天,長安那邊的聖旨便接踵而至,關於郭業調進長安,出任禮部侍郎一職的消息不脛而走,府衙內外、滿城皆知。
消息猶如長了翅膀一般飛旋而開,不出三五天,凡是揚州地界兒上的人,都知道了一個事實,那便是——
郭刺史,高升了!
不過李二陛下這次很給郭業麵子,雖說一紙詔書將他遷任長安禮部,卻也給了他將近一個月的緩衝期,讓他趁著緩衝期在揚州安排和解決完手頭上的諸事,然後再行回京赴任述職,並沒有讓他見旨速回長安。
既然離開長安已經是鐵板釘釘不爭的事實,郭業索性用這一個月的緩衝期來安排和解決後顧之憂,他可不想將好不容易控製在股掌之中的揚州,再拱手讓給新來的刺史。
這世上隻有郭小哥撿彆人瓜烙、摘彆人桃子的份兒,還沒人能夠從郭小哥手中搶走勝利果實。
接下來的日子,他相繼找來陳集濤、關鳩鳩、劉振軒、陳浪等人談話。
這些人是他留在揚州的骨乾力量,他在離開揚州之前必須將這些人安置好,不然的話,他甭想遠在數千裡之外的長安還能遙遙掌控著揚州。
一個蘿卜一個坑,他讓陳浪與劉振軒繼續在折衝都尉府搭班子,將揚州府兵的力量掌握於手中。
而關鳩鳩呢,繼續讓他留任鹽運衙門鹽運使一職,有了揚州都尉府這邊的協助,加上鹽幫及周邊江湖幫派的配合,關鳩鳩這個鹽運使對於揚州鹽稅這塊基本穩如磐石,輕易無人能夠動搖。
當然,郭業也對關鳩鳩再三囑咐,莫要對鹽稅銀子生出貪婪之心,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揚州鹽稅是充盈國庫的主要途經,郭業雖然愛財,但卻不想將它歸為自己的私人錢袋子,因為揚州鹽稅越是富得流油,說明朝廷之上盯著的人越多。隻要關鳩鳩一伸手,肯定會被人捉了短處。
幾人之中,唯獨陳集濤最難安置。
說句真心話,他非常想讓陳集濤繼任揚州刺史一職,繼續替他牧守揚州這一畝三分地。
奈何陳集濤的資曆離刺史一位太遙不可及了,既不是科班進士天子門生出身,又沒在地方縣衙任過縣令,沒在長安六部衙門中曆練鍍金過,僅僅是從舉人,縣衙吏員,縣衙縣丞,州府六司佐官,再到揚州府郡丞,一步一個腳印地艱難爬上來。
換句話說,資曆和出身實在是太低了,彆說揚州刺史,就連一個偏遠貧瘠的州府刺史都難以承繼。
而且,從李二陛下的聖旨中郭業也聽出來了,朝廷這邊有意重新再委派一位新刺史來接任。
所以,陳集濤雖然得力,但終究沒有刺史的命。
但是,郭業若要離開揚州,又想將揚州一畝三地牢牢掌於手中,又離不開陳集濤坐鎮刺史府中替他盯著。
不僅是盯著新來刺史,還要替他協調關鳩鳩、陳浪、劉振軒三人間的搭班子,同時還要替他穩住揚州下轄諸縣縣令的人心。
因此,委實缺不了陳集濤這麼一個中樞紐帶的存在。
思前想後,也隻能扶陳集濤一馬,讓他從郡丞位置上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進擊揚州彆駕一職,讓他成為名副其實的揚州二把手。
他曾經允諾過陳集濤將其扶正,而且主管天下官帽子的吏部尚書孔穎達那邊也打過招呼,這一點不難辦到。
他權衡左右,殫精竭慮十來日之後,終於將這番局麵給安置了下來。
那麼他離去之後,揚州官場就會形成另外一個小圈子,這個圈子將會以陳集濤為中樞紐帶,軍方有劉振軒、陳浪把持,鹽稅有關鳩鳩掌控,地方各縣有向他歸心的諸縣令。
當然,這個圈子的核心始終離不開他,他不僅是這些人的主心骨,也是這些人錦繡前程的倚仗。
自此,這個圈子一旦形成,那麼他便可以遠在長安遙遙指控,且高枕無憂。
屆時,任憑新來刺史如何背景顯赫,如何天子門生,都無法搶走他在揚州打下來的盤子,也無法撼動他在揚州的話語權。
眾人終究在郭業的一番操作忙碌下,總算是求仁得仁,曆時將近二十來天,一切皆已安置了下來。
月落星沉,旭日東升,輪回更替,時間一日又一日地緩緩而去。
李二陛下留給郭業的緩衝期也差不多到頭了,他不日即將動身離開揚州。
即將離開揚州的第三天,朝廷委派赴揚州的新任刺史也終於抵達。
不是冤家不聚頭,新來的揚州刺史郭業也認識,居然就是長孫無忌的長子長孫衝。
郭業暗暗感到好笑,看來長孫無忌還是對揚州這塊地不死心,確切地說以,應該是對揚州鹽稅不死心,不想拱手讓給士林清流係。
這次居然下如此大的重本,連自己最為得意的長子都派下來了。
不過對於長孫衝到任,郭業並未有多加為難,相反,他還與對方和和氣氣、順順利利地交接著事宜。
一他念著對方是長孫羽默的兄長;二他與長孫衝曾經也有過友誼,特彆是當初在魏王府醉酒作詩之時,對方還給自己謄抄過詩作來著。
橋歸橋,路歸路,他與長孫無忌的矛盾始終隻是政見不和,而且長孫衝並未與他有過結緣。
儘管他很清楚對方這次奔赴揚州,就是想重新奪回地盤,就是想將鹽稅搶回關隴世族的手中,但是郭業還是以東道主的身份設宴款待了對方,還與之順利交接。
郭業的這番禮遇也是長孫衝始料未及的,而且郭業這般對待和交接的如此順利,反倒鬨得長孫衝有些汗顏了。
當然,郭業之所以如此大大方方,還有自己最後的倚仗,那便是卸任的緩衝期之時,他早已做好了妥當的安置與籌謀。
隻要揚州有陳集濤等人的小圈子存在,長孫衝即便順利接任又有何懼?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刺史,隻要長孫衝稍有逾越,他始終在揚州要被孤立。
大將再強,再運籌帷幄,若是手中無兵亦是無用。
曆時三天的交接,包括府庫司庫的盤點,還有人事的調動,皆已順利完成。
卸任緩衝期,即將結束。
郭業知道,是時候離開了。
翌日一早,他並未通知留任揚州的所有人,而是攜著妻子吳秀秀,在王八斤、張九斤還有將近四五十個益州侯府的親衛,悄悄地出了城。
上一次來揚州赴任,他行蹤低調,這一次離任揚州,他也選擇有始有終,繼續低調離去。
風風光光也好,低調隱晦也罷,對他而言這都是次要的。反倒是他離開揚州之時覺得安安心心,他認為這才是最好的。
一行人出城行走五裡地,到了東門碼頭渡口,上船乘舟即將北上滄州府。
“起風囉……出發哩……”
船上艄公一聲嗓子壕起,舵手槳夫們紛紛下了船艙,各司其職起來。
郭業與吳秀秀走上船頭,來到甲板之上,感受微風拂麵,聆聽著衣袂獵獵作響……
夫婦二人矚目著緩緩離岸的渡口碼頭,遠眺著漸行漸遠的揚州城頭,彼此無言,默默地注視遠望著……
啟程動身,下一站——
帝都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