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崔鶴齡的當麵提親,長孫無忌頓時陷入了兩難之境,如果將清河崔氏比作熊掌的話,衛國公府就是一條蒸蒸味美的魚。
正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長孫無忌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到底是應承了崔鶴齡,與崔氏聯姻好呢?
還是等著李靖外征歸來,自己親自上一趟衛國公府,想辦法遊說李靖將魚暖暖那金鳳凰嫁與自己長孫府好呢?
長孫無忌默不作聲,暗自權衡著二者選其一的利弊。
他膝下三子,老大老二不是有了婚約,就是已娶了妻室,尤其是自己最滿意的長子長孫衝,妹夫李世民更是親口允諾將其招為駙馬,這是滿朝皆知的事情。就等著再過兩年,長孫衝便會迎娶表妹長樂公主李麗質,表哥表妹親上加親,這是長孫氏與皇室的聯姻。
要說老三長孫羽默能夠娶到清河崔家的女兒,對於長孫無忌而言,也是老懷安慰了。
可如今眼前不是還有一個更好的選擇嗎?
雖然長孫氏與崔氏聯姻是強強聯合,但是相比於在軍中人脈縱橫的衛國公李靖,長孫無忌更是傾向於衛國公府。
特彆是魚暖暖這丫頭更是一隻金鳳凰,如果娶了這麼個兒媳婦,對於長孫氏而言,更是如虎添翼。
人就是犯賤,長孫無忌也不能免俗,相比於清河崔家的上杆子聯姻,他心中更是傾向於八字還沒一撇的衛國公府。
“長孫大人?”
崔鶴齡輕輕喚了一聲,見著長孫無忌久久沒有給自己答複,不由小聲問道:“莫非你家三公子早有婚約在身?”
“啊?沒有沒有……”
長孫無忌連連擺手,婚約這種事情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縱使長孫無忌想要撒謊,也瞞騙不了崔鶴齡。畢竟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如果自己刻意去胡謅隱瞞,反倒會引來崔鶴齡的忌恨。
突然,他猛然想到自己家那混賬老三貌似還沒回長安,離開揚州之後就一直都在吐蕃那邊,久久都沒有音訊回來。
有了!
隨即,長孫無忌苦笑一聲,歎道:“鶴齡兄,實不相瞞,我家那混賬小子如今人不在長安城,竟然跑到吐蕃遊曆去了。嗨,現在即便我應承了你,就怕這孩子不省心,回頭害苦了令千金啊。”
“咦,這倒是奇了怪了!”
崔鶴齡臉上浮起莫名疑惑,不解問道:“自古這兒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非長孫大人還要聽令公子自己的編排不成?”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佯裝起神情儘是無奈般,歎道:“鶴齡兄有所不知,唉,家門不幸啊,出了這麼一個不肖子。我家這老三也不知怎得,興許是跟我八字不合吧,從小到大都是跟我這個當爹的對著乾,頻頻闖禍捅婁子,給我惹了不少麻煩。凡是我這個當爹的提議之事,這混球指定就是反對。鶴齡兄應該也聽說過我家這混球的一些事情,在長安城中為非作歹頤指氣使,就是一個十足的禍害啊。若是我現在應承於你,回頭這小子指定就是不同意。與其這樣,不如回頭等他從吐蕃歸來,想辦法在循循善誘吧。鶴齡兄你看可好?”
崔鶴齡對於長孫羽默在長安的斑斑劣跡自然也是有所耳聞,長孫府裡三公子,當年真沒少乾些人神共憤之事。
現在一聽長孫無忌這麼說來,也是心中不由同情起長孫無忌來,沒想到長孫大人在外光鮮,在家裡卻有這般令人心酸的血淚史。他看著長孫無忌唉聲歎氣的模樣,暗暗嘀咕了一聲,這爹當的,真是相當的失敗啊,哪裡比得上自己在崔家一言九鼎?
不過家家都有本難念,他隨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反倒安慰起長孫無忌來,說道:“長孫大人,令公子也是少年心性,誰家少年不輕狂?更何況,咱們府裡的這些孩子,哪個不是喊著金湯匙出世的?一出生便注定了與凡夫俗子有著天壤之彆。話又說回來,他們也有飛揚跋扈恣意妄為的本錢,因為他們乃是關隴世族的孩子。長孫大人以為如何?”
長孫無忌聽著崔鶴齡不再糾結提親這件事,反倒安慰起自己來,心裡那塊石頭緩緩落地,指著崔鶴齡笑道:“鶴齡兄這話說得真是令人心生狂意啊,是啊,有了咱們這些當爹的,這些混球也的確有狂傲的資本。對了,鶴齡兄明日就要離開長安,返回清河,對嗎?”
崔鶴齡點了點頭,將提親聯姻之事暫時拋諸了腦後,應道:“沒錯,崔某離開清河也有些日子了,長安這邊既然諸事已了,我也該打道回府才是。怎麼著?長孫大人莫非還有其他交代?”
“談不上交代,”長孫無忌稍稍客氣了一下,然後自顧言道,“鶴齡兄,如今郭業已經將鹽稅交割戶部,燃眉之急已解。那麼以我對他的行事風格所知,接下來,他肯定會騰出手來想辦法查尋被人半道劫走的鹽稅。所以,鶴齡兄最好是以最快的速度將這數百萬兩的鹽稅洗白,然後分割出來化整為零,雨露均沾到其他幾個世家那兒。”
崔鶴齡聽明白了長孫無忌的意思,敢情兒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分贓啊。
不過他並不抗拒此事,因為利益均沾一直都是八大世家,哦不,現在應該是七大世家了,一直都是七大世家能夠同氣連枝的根本。
隨即,他點頭道:“長孫大人放心,待我回到清河,我便會著手安排此事。先洗白這數百萬兩的鹽稅銀子,然後分發到各家去。”
長孫無忌臉上露出幾許滿意之色,嗯了一聲,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以郭業的縝密心思,應該是已經猜到了劫走他揚州鹽稅的背後之人定是你們崔家。所以,你接下來的行事一定要機密些,莫要著了他的道兒。”
崔鶴齡不以為許地笑了笑,搖頭說道:“長孫大人多慮了,在清河縣境內被劫,再加上我們與他的仇隙,他能猜到是我崔家做得也不奇怪。不過此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一點尾巴都沒有留。隻要找不到證據,他知道是我們崔家做的又如何?嗬嗬,這件事兒他肯定與我們一樣都不會去聲張,難道他想讓朝廷知道他將揚州鹽稅丟失了嗎?我看啊,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打碎牙齒往肚裡咽去吧。”
長孫無忌見著崔鶴齡說得這般輕巧,眉頭微微蹙起,總感覺以郭業睚眥必報的性格,應該不會就這麼死心的。
他當然喜聞樂見郭業因為丟失了鹽稅而咬牙切齒,氣得直跺腳。但是他更不願意看見郭業反敗為贏,重新得意囂張。
“好了好了,長孫大人莫要多想了,我看姓郭的這個小子真是讓你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
崔鶴齡輕笑著安慰著長孫無忌,起身說道:“放心吧,我明日回清河坐鎮,絕對不會讓姓郭的小子有可乘之機,這個啞巴虧,他不吃也得吃,哈哈……”
說著,他拱手禮道:“長孫大人,崔某明日一早就要離去,趁著今日還有時間,我去趟房大人府上拜會一番。明日我就不來道彆了,先行告辭,改日再聚了。”
長孫無忌聞言也是拱手一禮,招來一名下人將崔鶴齡送出了府外。
待得崔鶴齡離去之後,他想起對方說得一句話,郭業真的讓自己失了方寸,讓自己患得患失了?
一想到自己縱橫朝堂這麼多年,當年更是在李世民麾下屢建奇功,卻從來都沒有如今這般被動,長孫無忌不由又是一陣鬱悶。
他緩緩轉身將眺望著南邊的方向,雖然看不見揚州,腦海中卻驟然又浮現起了郭業那張滿是壞笑奸詐的臉龐。
最不願看見這個人,偏偏這個人的影響又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長孫無忌氣得麵色一變,仿佛貓兒被踩著尾巴了一般能,跳腳破口大罵了道:“該死的郭業,我長孫無忌宦海沉浮這些年屹立不倒,我就不信會輸給你這不學無術的賊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