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四下無人,郭業將自己此番夜訪瘦西湖的來意說了出來。
話畢,長孫羽默一副正經危色的模樣問道:“你是說,你現在懷疑連環命案的元凶便是張承宗,但是苦無證據來證明是他在幕後指使和布局這一切?”
郭業點點頭,稱道:“沒錯,我絞儘腦汁思前想後,實在是想不出揚州城中除了張承宗之外,還有誰會對薛昊夫婦恨之入骨,非要將其二人置於死地。而且,也隻有張承宗才有這個能力支使得動刺史府的功曹佐官馮魁為其賣命。也許,現在馮魁的妻兒老小已經遭了張承宗的毒手,無一幸免了。”
“嘶……”
長孫羽默麵色微變,猛吸了一口冷風,搖頭道:“張承宗這小子不就是個酒囊飯袋嗎?他怎麼有這個能力來布局這一切?郭業,你會不會搞錯了懷疑對象?這孫子壓根兒就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啊,哪有那麼本事。”
郭業聳聳肩,一臉諱莫如深的模樣,輕聲說道:“長孫,張承宗不行,不代表他爹張元智不行吧?不代表整個古井巷張家不行吧?你要知道,正是因為薛昊獻出了明細賬簿出賣了張承宗,才讓我有機可乘將鹽運衙門奪到手中來。張承宗是恨薛昊,這沒錯。但是相比於整個揚州鹽稅的利益,古井巷張家這些老家夥應該更恨薛昊吧?”
長孫羽默一聽郭業將古井巷張家也列為了懷疑對象,不由點起了頭來表示同意,嘀咕了一聲:“這倒是說得過去。”
隨後,他揉了揉臉頰哈了幾口酒氣,好讓自己早些從微醉中清醒過來,而後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進古井巷張家,替你從張承宗那兒探點口風出來咯?嘿嘿,看來這個臥底細作我是做定了。”
郭業笑道:“除了你,我也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更加勝任這件事情。古井巷張家與你們長孫家乃是世交,而且張家家主張元禮與你父親長孫大人交情莫逆。你如今身為揚州府衙的彆駕,拜訪一趟世伯父,然後與世兄張承宗多多親近,這也說得過去吧?”
長孫羽默道:“吃喝玩樂我倒在行,成,這事兒我應承下來了,你就等我消息吧。不過今晚是不行,一嘛是天色太晚了,至於二嘛,嘿嘿,我還得想想辦法對這春流畫舫的第一美人兒親近一番才是。嘖嘖,國色天香不外如是,若能一親芳澤,當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郭業一聽長孫羽默應承了潛伏張家打探消息一事,心裡踏實了不少。
現在心頭記掛之事已辦妥,整個人也為之輕鬆了起來。
他今晚聽著長孫羽默接二連三提起春流畫舫的第一美人,不由一陣好奇,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美人兒,能讓你這位長安大少如此念念不忘,我倒是被勾起了興趣。不妨叫出來讓哥們我開開眼界兒吧?”
長孫羽默頓時一臉苦澀,鬱悶道:“要是我能對她隨叫隨到,我還至於跟那個二逼高句麗棒子拚酒嗎?拚酒這事兒就是那美人兒給我們倆定的,誰拚贏了對方,誰就獲得與美人單獨在閨房中敘上一敘談談心的機會呢。唉,今晚算是可惜了,白瞎了。奶奶的,不是為了能與這美人兒一親芳澤,我這幾個晚上怎能天天流連於春流畫舫上?”
郭業乍聽之下越發地好奇,這春流畫舫的第一美人還真心牛逼啊,居然還挑客人設門檻兒,真是高端大欺上檔次。
隨即,他問道:“你倒是好毅力!這麼說來,就算你今晚和那高句麗棒子拚贏了酒,也不一定得到美人垂青,紅羅帳下一夜風流了?”
“切,想什麼呢?俗!”
長孫羽默白了郭業一眼,啐道:“你這人忒俗了,咋那麼俗呢?誰告訴你美人兒就是用來騎的?有時候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也是一種情調,你懂麼?嗨,說了你也不懂,你就懂得那些粗鄙的床上勾當。”
郭業聽著長孫羽默赤裸裸的鄙視自己,不悅道:“喂,怎麼說話呢?你說誰隻懂得床上勾當?上次在紅樓山莊也不知道是誰,嗬嗬,被一群深閨怨婦給圍攻了,整整被折騰了一宿,險些被榨乾了呢。”
“奶奶的,姓郭的,你這麼說就沒意思了啊!”
長孫羽默被郭業揭了瘡疤,黑著臉罵道:“當初若不是你坑了我,我能遭那個罪?那他媽就是一場噩夢,一樁夢魘啊,本公子隻當被鬼壓了床。你若再提這件事,連朋友都沒得做,聽清沒?”
郭業見著他吃癟,心裡樂開了花,幸災樂禍之色溢於臉上。
不過他現在仿佛饞蟲被長孫羽默給勾起了一般,恨不得立馬就見到這春流畫舫的大美人兒,非要看看這女人長得到底有多沉魚落雁禍國殃民了,居然能將見慣風月的長孫羽默迷得如此神魂顛倒。
就在這時,一道嫵媚動人的聲音傳進了富麗堂皇的船廳中:“長孫公子,既然你與崔明浩公子的拚酒未有結果,那表示你與他沒有分出輸贏。那麼很遺憾,今晚小女子不能陪您敘話談心了。不過長孫公子誠意綿綿,小女子也能深切體會到,承蒙長孫公子抬愛,我們隻能下次有緣再會了。”
郭業循著聲音四下張望過去,判斷出這聲音是從三樓之上的第四層閣樓中傳出。
長孫羽默一聽這聲音就跟中了魔障似的,呆若木雞般杵在原地拔不開腿兒,呆滯地點頭應道:“美人兒放心,本公子不是胡攪蠻纏的登徒子,既然沒有分出輸贏,自然就不會再來叨擾美人兒你。嘿嘿,下次有機會,本公子定要和美人兒一親芳澤。”
“咯咯,小女子也拭目以待,長孫公子,天色很晚了,春流畫舫從不留人宿夜,請回吧!”
四層閣樓中,那個美人兒的靡靡之音再次傳來。
不過聲音落罷,便不再有了動靜,仿佛整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
郭業連著兩次聽到這聲音,整個人也陷入了呆愣之中。
他不跟長孫羽默一樣兒,被這女人的妖媚天魔音給迷惑住了,而是他聽著這女人的聲音格外耳熟,有種是曾相識的感覺。
怎麼會那麼耳熟?
到底在哪裡聽過這聲音?
一時間,他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沉下心來琢磨起來。
可惜始終記不起這道熟悉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
他扭頭低聲問著長孫羽默道:“這位春流畫舫的美人兒叫什麼啊?”
長孫羽默聞言立馬生起一陣敵意,戒備十足地問道:“你想乾啥?”
郭業見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一陣無語,笑罵道:“瞧你那點出息,不就是個風月場所的女人嗎?充其量也隻是個自視清高的風月女子,你至於這麼小氣巴拉嗎?”
長孫羽默撇撇嘴,哼道:“你不懂,這種感覺從來不曾有,她不是普通的風塵女子。唉,最是銷魂一抹笑,美,美死個人哩。”
郭業看著他那騷勁,真心呆不下去了,喝道:“彆廢話,趕緊說,她叫什麼?”
長孫羽默愣了一下,不情不願地說道:“她是春流畫舫的第一美人兒,美豔冠絕瘦西湖的雲裳姑娘。”
“雲裳??”
郭業終於明白這個女人的聲音為什麼這麼熟悉了,敢情兒這女人就是東廠宇文倩精心培養的美女細作,曾經的吐穀渾王妃雲裳啊?
不過他清楚地記得,自從吐穀渾事件之後,宇文倩不是帶著王妃雲裳,將整個東廠遷移進了吐蕃國嗎?
奇怪了,雲裳這小娘皮不在吐蕃國禍害,跑揚州來乾什麼?而且還混居在了春流畫舫當了第一美人,搞出了一個美豔冠絕瘦西湖的名聲。
莫非她此次也是奉了宇文倩之命來揚州的?
一想起宇文倩這個既不安分又瘋狂的女人,郭業頭皮一陣發麻,一種不詳的感覺在心中立馬騰然而起。
奶奶的,如今自己眼前儘是棘手之事,如果宇文倩這騷婆娘再來揚州摻上一腳,那真是亂上加亂。
長孫羽默見著郭業此時一副心不在焉,整個人五迷三道的樣子,不由吃味起來,用手肘拱了一下對方,提醒道:“喂,郭業,君子有成人之美,君子更有不奪人所好的美德。你,你小子可彆又對我的心頭肉動起了心思,不然,哼哼,朋友都沒得做!”
被長孫羽默這麼一插科打諢,郭業從雜亂的思緒中醒來,心裡煩躁地看了他一眼,啐道:“瞎咧咧什麼呢?對了,長孫,你知道這位雲裳姑娘來揚州有多久了嗎?”
長孫羽默再次雙眼透著戒備,反問道:“你問這麼多乾啥?郭業,我跟你很嚴肅的說,君子不奪人所好,你做人不能這麼不地道。這雲裳姑娘我已經惦記好多天了,你可不能中途插一腳,半路來摘我桃子,懂嗎?”
“瞧你那點出息!”
郭業見這小子已經被雲裳迷得魔障了,也懶得再盤問,隻得留了心思下次再來好好查探一番。
現在的長孫羽默,儼然一副誰敢動我奶酪我跟誰拚命的勁頭,郭業的心中不由產生一陣憐憫,默哀道,長孫,如果我告訴你,曾幾何時在那遙遠的吐穀渾,雲裳曾經被我爆過菊花鞭撻蹂躪一宿,你還會是我的小夥伴嗎?
長孫羽默不知郭業心裡如何想,但是他知道郭業再在春流畫舫多呆一會兒,自己被人摘桃子的機率就增大一分。
隨即,他趕忙催促道:“走了走了,咱倆趕緊回府衙吧。你再在這煙花之地銷金窟呆著,小心回去之後嫂夫人對你興師問罪,甚至將你大卸八塊。”
郭業見著這小子為了防止自己虎口奪食,居然連秀秀都搬抬出來,再次無語,隻得翻了翻白眼,呸道:“瞧你那點出息,你沒救了,何必放棄治療呢?”
“少扯淡,郭業,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長孫羽默果斷威脅道:“你再嘰歪再不走,哼,你也甭想再讓我明天去古井巷張家替你打探消息,更彆想讓我從張承宗那兒給你探口風。”
郭業一陣搖頭,女人啊,真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這小子當真魔障了。
隨即,意興闌珊地揮揮手,說道:“走,一起回府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