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李二陛下這番看似大氣的豪言壯語,郭業心裡暗道一聲僥幸!
果真讓自己猜中了,李二陛下壓根兒就沒打算讓自己出任禦史大夫一職,花落誰家,也落到咱家。
而虞世南與孔穎達兩人的眼中亦是透著震駭,沒成想老了老了,混了一輩子的官場,還不如郭業這小子看得通透,又被這小子猜中了陛下的心思。
這個時候他們方才醒悟,才肯相信郭業之前說的話,陛下是絕對不會讓郭業留在朝堂之上的,不然就會讓好不容易平衡下來的三係力量再次失衡。
如果硬要在溫彥博、郭業、於得水三人中篩選一個出來,那皇上心目中最理想的禦史大夫人選既非郭業,亦非溫彥博,而是長安府尹於得水。
因為三係中,天策府舊臣係枝繁葉茂,而士林清流係朝氣蓬勃,徐徐崛起,反倒是魏征等人的建成餘黨係半死不活如一塘死水。擅使平衡之術的李二陛下寧可讓禦史大夫的人選出自魏征等人這邊,也不可能出自另外兩係。
郭業的這步棋走得真是妙啊!
虞世南微微砸吧了一下嘴,滿是笑意地看著郭業,暗讚,這小子退避讓位推薦於得水,既讓魏征他們欠下一份人情,還讓皇上心有愧疚,正好可以獅子大開口。
嘖嘖,步步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這小子真是個妖孽嗎?
這時,郭業無暇與虞世南這老狐狸眉目傳情,而是直言不諱地說道:“皇上,臣想去揚州!”
“揚州?”
李二陛下稍稍一怔,下意識地問道:“說說你想去揚州的原因。”
郭業笑了笑,說道:“微臣有位故友乃是揚州人氏,頗有詩才,臣屢屢從他口中提到揚州之地,說什麼‘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因此,臣對揚州繁華之地起了向往之心。”
郭業很無恥地靈光一閃,又剽竊了後世的一句詩來。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李二陛下低聲重複了一句,說道:“你這位朋友倒是作得一手詩才,也對,朕都忘了你還有郭勸酒的雅號,曾醉酒作詩近百詩,有這麼一兩個吟詩弄月的朋友不足為奇。不過你真以為主政地方就是去遊山玩水啊?還腰纏十萬貫,見識見識揚州繁華?嗬嗬,說說你的真正用意吧?”
郭業期期艾艾半天,用眼睛瞟了下一直津津有味側耳傾聽著的長孫皇後與楊妃。
李二陛下瞬間釋然,衝兩人揮揮手示意道:“皇後,楊妃,朕與郭卿要談些政事,你們且先退下去禦花園賞玩一番吧。楊妃,照應著點皇後,她如今有了身孕,不能跌了跤。”
長孫皇後自覺地起身,低聲道了句臣妾告退,便要轉身離去。
反倒是楊妃有些恨恨地看了郭業一眼後,才帶著些許慍怒離去。
郭業見著皇後與楊妃都走了,這才放心大膽地說道:“皇上,您還記得當如扶植士林清流係之時,那番豪言壯語不?”
李二陛下不明所以,目露疑惑。
郭業解釋道:“關隴世族的勢力中最具代表性的有八大世家,分彆是崔、盧、錢、鄭、王、張、趙、周這八家。這八大世家的觸手幾乎遍布我大唐十道數百州。其中張氏所盤踞在地便在揚州。微臣在想,如果李唐要想擺脫關隴世族的掣肘,就必須找到根子。在朝堂上和長孫大人他們掰手腕爭高下,說到底還是治標不治本,必須從根子上解決。其一,當然是對寒門子弟的大肆培養,將來好能夠取為陛下所用;這第二嘛,就是要逐一削弱八大世家的力量。”
“朕明白了!”
李二陛下恍然大悟,問道:“你要讓朕派你主政揚州,就是衝著揚州張氏去的。沒想到你們這麼快就要開始付諸於行動了,這倒是出乎真的預料。”
李世民這下算是徹底明白郭業為何要放棄禦史大夫之位了,一開始他以為是郭業洞穿了自己的心思,實則不然,原來他是奔著揚州張氏而去,準備從根子上來逐步削弱關隴八大世家的力量。
看來還真是自己這個皇帝有些小人之心了。
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李世民身為大唐皇帝,他對關隴世族是又想著借重維穩,又想著削弱打壓,可謂是又恨又愛。
而對於士林清流和天下寒門的勢力呢?他打從一開始就沒信任過,無非也是想將他們磨成自己手中的利刃,以備著對付關隴世族,甚至將來相互牽製。
說到底,除了他自己,除了大唐李氏皇族,他誰也信不著。
即便是皇族中,能夠真正得他信任的,也是寥寥無幾。
這就是注定帝王一生孤獨的多疑和猜忌。
不過現在聽郭業這般說來,也是時候可以適當地對關隴世族八大世家動動手了。趁著郭業這次機會,倒也可以試試關隴世族力量的深淺,即便郭業在揚州鬨出大動靜了,也不過是區區一個張氏,還亂不出什麼禍事來。
真被郭業鬨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大不了到時候……
很快,他便下定決心點頭應允道:“好,朕就讓你去揚州,朕明日便會下旨賜你進士出身,好讓你名副其實地赴任揚州刺史之職。不過朕倒是很想知道,你在吐穀渾立下如此大功,最後卻隻得了個四品的揚州刺史,不覺得屈得慌?”
又被虞世南猜中了,李二陛下這是覺得對郭業有些過意不去了。
郭業自然也心裡明鏡兒,立馬打蛇隨棍上地討要道:“皇上,如果臣孤身一人下揚州,在人生地不熟的揚州豈能有所建樹?所以,臣想跟皇上討上一份封賞,讓臣自行決定揚州折衝都尉的人選。嘿嘿,您也知道,揚州這地界兒雖說繁花似錦,但是張家這種地頭蛇肯定也是容不下我這頭過江龍,到時候如果折衝都尉府的府兵無法調動的話,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言下之意,郭業這是想將揚州的軍政兩權都掌握手中。
李二陛下微微沉吟了下,也沒拒絕,正好可以彌補對郭業吐穀渾大功的虧欠,說道:“好,這事兒朕答應你便是。”
郭業聞言一喜,道:“謝過陛下!”
李二陛下唔了一聲,又是自言自語道:“前些日子吐蕃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鬆讚乾布這廝進來沉迷女色,而且吐蕃國與其他藩國摩擦不斷,看來你此次出任揚州刺史,諒他們也無暇分神理會了。這樣,你看下時間什麼時候赴任揚州為好?”
“等等,皇上,臣還有所請求!”
郭業突然又打岔喊道:“皇上,臣還想求您一件事情!”
李二陛下一怔,不由奇道:“這揚州的軍政兩權都交於你手中了,你還想要什麼?”
郭業訕訕一笑,道:“皇上,這民間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天下鹽稅出揚州。雖然有所偏頗,但是我大唐鹽稅中,至少有一半都是來自揚州。臣如果沒記錯的話,揚州鹽運使一職好像直接聽命於戶部,並不受揚州刺史的節製。所以臣想,既然皇上把揚州的軍政兩權都放心交到臣手中,不如將這鹽運使一職也讓臣來指定,如何?軍、政、財三權都在臣手中,臣一定在揚州做得有聲有色,絕不給皇上丟人。”
“什麼???”
李二陛下頓時大驚,心生提防不滿叫道:“你連鹽稅都想染指?郭業,你要做什麼?”
郭業道:“皇上明鑒,臣可是沒有半點不軌之心。隻不過如果能將鹽稅之權也儘握手中,至少得心應手,不會被人拖了後腿。”
“咳咳……”
虞世南咳嗽了兩下,輕聲提醒道:“皇上,據老臣所知,揚州的鹽稅一直都藏著貓膩。聽說揚州一年的鹽稅至少都是六百萬兩,可是一到年尾押運到了長安戶部卻僅剩下一百萬兩。隻不過這事兒一直都捂得嚴實,朝中又有人幫忙舞弊,所以皇上未曾聽說罷了。”
“是啊,皇上,”孔穎達亦是提醒道,“據老臣在吏部的官員履任所查,這揚州鹽運使一職雖然按例每三年換一茬兒。但是從太上皇的武德元年開始,到如今,卻一直都是換湯不換藥,鹽運使是不停地在換,到期就換,但是卻始終都姓張。皇上,一年就少了幾百萬兩,十年二十年又是多少啊?”
嘭~!!!
李二陛下拍案而起,大罵三聲:“碩鼠,碩鼠,國之碩鼠!”
他經虞世南和孔穎達這麼說,已經猜到了個中問題,始終姓張無非便是揚州張家的人在操控著揚州鹽稅。
至於虞世南剛才所提的朝中有人在舞弊,那肯定便是關隴世族在朝中的代表勢力長孫無忌等人。
一年光鹽稅就偷漏剝皮了幾百萬兩啊,這些混賬簡直就是國之碩鼠,國之蛀蟲啊!
憤怒之下,他衝郭業吼道:“好,朕自會下旨,揚州鹽稅以後也歸揚州刺史府節製。郭業,你一定要替朕在揚州做些成績出來,也不枉朕對你如此的信任與栽培。”
揚州之地的軍、政、財三權,儘交郭業手中,這在大唐立國以來,還真是獨一份。
郭業心中竊喜,自然是百般應承和拍胸保證。
李二陛下隨後又衝虞世南和孔穎達提醒了一句:“好了,今日之事僅限於在場幾人,不得外傳。至於明日早朝,關於郭業赴任揚州刺史,還有節製揚州鹽稅一事,虞愛卿、孔尚書,該怎麼說,你們心中應該有數了吧?”
虞、孔二人一齊抱拳拱手,異口同聲答道:“臣等明白,臣等定會配合皇上,一力促成此事。”
郭業不忘在虞世南耳邊念叨一句:“虞老頭,明天早朝彆忘了提前將於得水之事告訴魏征,好讓他們聲援你倆,將咱們這份人情給先還回來。”
說完這話,郭業長長舒上一口氣,仿佛這一切的一切,皆在自己的步步算計之中一般,大致上算無遺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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