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擲地有聲,麵色無愧地問道:“長孫大人,莫非你覺得虞某的能力與才氣,不足以出任尚書右仆射一職?”
長孫無忌沒有理他,撇著高傲的頭顱不作回答,反正就一句話,他不同意。
他的決心很堅定,有他長孫無忌在朝堂一日,他絕對不容許這些人傷害到關隴世族的利益。
不過他這招冷處理對虞世南不管用,老狐狸又是冷笑一聲,繼續問道:“還是說,長孫大人覺得老夫在朝中的資曆不夠勝任這右仆射一職?”
長孫無忌還是不作回答。
這些虞世南突然嗓門飆高,疾言厲色喝罵道:“論能力,論才氣,論資曆,我虞世南會比你長孫無忌遜色?簡直是笑話!想當年,老夫在洛陽城與人對酒當歌吟詩作賦,才情天下皆知時,你長孫無忌還在你舅父高士廉府上寄養開蒙吧?”
開蒙,指私塾教兒童開始識字或學習;兒童開始識字或學習。
言下之意,你長孫無忌跟我虞世南差了輩分兒呢,老子當年天下美名揚時,你小子還在苦讀三字經,抄寫千字文呢。
這下長孫無忌臉上掛不住了,即便虞世南說得是實情,他還是惱羞成怒地喝道:“休提陳年舊事,虞世南!要知道,此一時彼一時。你就打消了出任尚書右仆射這個念頭吧,有我長孫無忌在朝一日,哼,必定會聯絡朝中諸位臣工諫言聖上,斷了你的非份之想!”
這話說得端是氣勢凜然,大有逆轉乾坤力挽狂瀾之氣概。
但是旁邊的房玄齡突然麵色驟變,暗道一聲,糟糕,長孫大人中了虞世南的激將法,說錯話了!
果然,虞世南就等著長孫無忌的這番氣話,不由一陣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長孫無忌,為人臣子你居然當著皇上的麵敢說出這番話來,看來你的確是目無君上,太過狂妄自大了!皇上乃大唐天子,自然是金口玉言,獨斷乾坤。怎麼著?皇上下定決心之事,你長孫無忌居然還能聯絡臣工,將皇上的意誌給推倒?你置皇上於何地?莫非你一直都在結黨謀權,將皇上玩弄於鼓掌之中?”
唰~
長孫無忌臉色為之一變,這下他也發現了自己剛才被虞世南氣糊塗了,居然說了氣話。
當他剛想改口,向皇帝妹夫解釋之時,可惜晚了。
虞世南又是一聲暴喝:“呔,好你個長孫無忌,莫非你真如之前外間所傳言一般,不僅要當那隻手遮天的權臣,還要學東漢外戚王莽之流,也要一試那謀朝篡位的滋味兒?難怪,難怪今日朱雀門前,五位人瑞公皆要舉杖打你。人瑞公自有天庇佑,長孫無忌啊,莫非上天都感召到了你這外戚權臣的謀逆賊心思?”
“放屁,虞世南,你這是在放狗屁!”
長孫無忌被虞世南這臟水潑得夠嗆,第一反應便是神情慌張地向皇帝妹夫解釋道:“皇上,虞世南滿口胡謅,這是在汙蔑,汙蔑臣啊。不對,他這是在挑撥臣與皇上的關係啊。”
李二陛下儘管知道虞世南這是在用語言攻勢,妄圖擊垮長孫無忌。
他也知道虞世南這些話裡多半都是鬼話,但是為了暗地裡幫襯虞世南一把,將推薦表之事落實下來。他還是一副將信將疑地神情,冷哼一聲,質疑道:“無忌,你真是這般想的?”
李二陛下的一聲質疑,更是將長孫無忌的方寸打亂,哇哇亂叫手舞足蹈,又是一番解釋。
旁邊的房玄齡心中哀歎一聲,唉,長孫大人平日裡是多麼一個精於算計之人,今天怎麼會如此大意,居然在虞世南這些人中屢屢受挫吃癟呢?
很快,他腦子飛速運轉,想著應對之策來幫襯長孫無忌一把。
他不支聲兒,不代表有人不吭聲兒。
孔穎達皺了皺眉頭,附和著虞世南的話,衝李二陛下說道:“皇上,今日朱雀門前五位百歲老翁手揮鳩杖,追打長孫無忌,這個老臣是見過的。而且,今日他還大放厥詞,居然要下令守城將士放箭射殺那些手無寸鐵的讀書人。長孫大人可真是敢下狠手啊,其心可誅!”
郭業現在很本分的保持緘默,因為他知道長孫無忌此時的表現已經大失水準,已經不要他再來添把火加把油了。
突然,剛剛還沉寂在興奮喜悅之中的江夏王李道宗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皇上,突然鬼使神差轉移了風頭,對李二陛下講道:“皇上,臣倒是聽說了一些今日早上坊間的流言,對,我想起來了,是我府上的幾位姬妾爭相看著一份報紙,唔,好像叫什麼《大唐娛樂周刊》的。這周刊上上說朝中有人結黨營私,要摘了咱們李家江山的桃子。嗬嗬,這份報紙以前老是寫一些愛死愛活親親我我的才子佳人故事,今天也真是奇了怪了,居然議論起朝堂之上的事情來。嗬嗬……”
郭業聽完李道宗這話,知道他這話中針對著誰。奶奶的,李道宗的風向也變得太快了吧?
剛許了你一個宗正寺卿,你這就是開始急急忙忙表忠心了?
如果說孔穎達剛才那番提醒是為了刻意配合虞世南的滿口胡謅,那李道宗這話就是赤裸裸的典型的落井下石,看誰倒黴就踩誰一腳啊。
果然,李二陛下也很是配合地冷笑一聲:“摘李家江山的桃子?還真敢想啊……”
“皇上,皇上,你聽臣解釋,這種下三濫的謠言豈能相信啊??這是有人見臣得寵,故意栽贓陷害啊。”
長孫無忌語無倫次地繼續解釋著,那個慌張模樣真是讓郭業開了眼界。
沒想到到呼風喚雨的長孫無忌,也會有今天這尷尬的局麵。
就在這時,房玄齡突然上前一把將長孫無忌拽了回來,壓低著嗓門在他耳邊喝道:“夠了,長孫大人,你今天已經栽大了跟頭,方寸儘失說多錯多啊!打不了老的,你不會小的嗎?你彆管了,接下來交給我應付!”
“不,”長孫無忌掙紮著要上前跟皇帝解釋,大聲喊道,“皇上,你容臣跟您慢慢解釋啊。臣不是說目無君上,臣隻是不同意……”
“皇上,臣房玄齡有話要講!”
房玄齡氣急之下,直接搶過長孫無忌的話茬兒,喊道:“皇上,長孫大人其實並不是那個意思,也並非不同意孔尚書推薦的虞世南、褚遂良、陳康等人選。”
說罷,他將長孫無忌掩在了自己身後,快速扭頭低聲叮囑一句:“你先冷靜,接下來看我的,長孫大人。”
李二陛下一聽房玄齡之言,臉色徐徐緩和了下來,他才懶得搭理長孫無忌這個那個意思,他隻要虞世南等人能夠順利補上空缺,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將士林清流係建立起來,好在朝堂上與長孫無忌所代表的關隴世族集團抗衡。
房玄齡這麼一說,正中他的心懷,同時,虞世南、郭業等人的臉上也緩緩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就在大家以為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地之時,房玄齡又拱手啟奏道:“皇上,長孫大人及微臣真正不同意的,乃是郭業接任禦史台禦史大夫之事。嗬嗬,事關重大,裡間牽連甚廣,臣懇請皇上謹慎定奪才是。”
調轉槍頭,直指郭業??
彆說郭業本人,就連虞世南、孔穎達、李二陛下都紛紛詫異。
難道房玄齡他們是想捉小放大?
房玄齡見著眾人質疑的眼神齊聚到自己身上,不僅未慌未亂,反而還是鎮定地自嘲一聲,笑道:“臣並非有意針對郭業,而且郭業能力的確是上佳,也為皇上為朝廷履立大功,這禦史台禦史大夫一職由他接任,的確是上上之選!”
“玄齡,你不是無的放矢之人,到底你不同意的原因是什麼,還是直言吧!”
李二陛下皺著眉頭,有些不耐煩地催促道。
房玄齡看了眼郭業,最後衝李二陛下說道:“皇上,莫非您忘了郭業在吐蕃私斬吐蕃王爺多赤羅之事?您可是在不久前給了吐蕃讚普鬆讚乾布處理意見,將郭業奪爵革職暫不敘用來著。如今這件事情才過了多久?如果讓郭業出任禦史台禦史大夫一職的消息傳到吐蕃,鬆讚乾布那邊會作何想?”
說到這兒,房玄齡顯然已經擊中了李二陛下的要害,提醒道:“皇上,對於吐蕃、高昌等西域番國,您之前可是有過腹案的。利用這些西域國家垂涎求娶文成公主的引子,對他們進行分而擊之的辦法,更是促成了與他們一年之後的軍事演習分勝負的邀約。如果現在您重新起複郭業,傳進吐蕃那邊,會不會將您之前的計劃給打亂了呢?”
“啊?朕怎麼把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顯然,李二陛下已經被房玄齡這個不同意的理由給說服了。
就連郭業都麵呈死灰,奶奶的,怎麼會這樣?千算萬算居然漏算這個茬兒。
好像利用遠嫁文成公主來挑起西域諸國內部紛爭,最後分而擊之的辦法,是自己給李二陛下獻上的吧?
我的天,真是完犢子!
郭業頓時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滿心悔恨與懊惱。
PS:郭業到底會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呢?正是禍福相依,那麼最後他又撈到了什麼天大的好處呢?一切的答案都在明日1號的國慶加更爆發之中。明日1號,加更爆發,求一切打賞和月票。兄弟姐妹們,老牛明日一早敬候諸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