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幫孫明延的銀子一押運到,頓時解了蜀王李恪的燃眉之急,這下興造蜀州大都督府的銀子可算有了著落。
此次郭業讓孫明延從漕幫中押運了足足十萬兩紋銀,對於修建一座都督府已然綽綽有餘。
交割完銀子,李恪便讓都督府中的戶曹將這筆銀子接受走,並儘早安排招募人手開始興建都督府。
兩天後,人手一招募夠,李恪便急急下來將那座殘敗的都督府推倒,並在舊址上開始重建。
有了銀子心裡不慌,這小子立馬就跟剛上岸的鮮魚兒一般,活蹦亂跳意氣風發了起來。
自然而然,這邊都督府開始動土的消息,很快也傳進了梁世道的耳中,惹得梁世道又是心生不快,對於蜀王李恪要長期紮根蜀州郡城的芥蒂越發加深了起來。
又過了兩日,蜀州都督府那邊如火如荼地開乾著,李恪則與郭業在暫住的折衝都尉府中閒聊暢談起來。
當然,廳堂中除了他與郭業之外,還多了三個人,一個是益州府的折衝都尉邱衡,一位是鬆州的折衝都尉徐烈,滕州的折衝都尉張定疆。
算算日子,蜀州大都督府的一紙令函已經發出去了五天,今日正是九地州府的折衝都尉們如約赴會的日子。
正如康嶽山所保證的一樣,這三州的折衝都尉今日一早便抵達蜀州。三人與郭業暗地裡見了一麵之後,便在郭業的帶領下前來拜見蜀王李恪,並紛紛表態今後定當聽命蜀州大都督府的節製,唯蜀王殿下馬首是瞻。
憑空得了三州的折衝都尉效命,李恪豈能不高興不興奮?
在與三位折衝都尉交談之際,李恪掩不住眉宇上的欣喜,不時偷瞄著郭業,心中讚道,這次真是得虧了郭業隨行陪伴就藩啊,如果不是他回了一趟隴西,這三人怎會對本王如此宣誓效忠?
李恪聽著郭業與邱衡、張定疆等人閒聊之際,心中若有所思,思緒儼然飄到了長安皇宮中的楊妃那兒。
他不由再次感歎母妃的眼光獨到,有了郭業當真讓自己如虎添翼。
此人又是替自己籌銀子,又是替自己遊說這三位掌控著各州府兵的折衝都尉,替自己掃除路上的荊棘與阻礙。
人才,郭業真乃人才,真乃不可多得,不可或缺的人才啊,本王定不能虧待於他。
隨即,他突然爽朗一笑,衝著邱衡三人說道:“這次本王就藩封地,真是多虧了郭長史的輔弼啊。唉,又是替本王籌募銀子修造都督府,又是替本王奔走各州聯絡諸位都尉,不易,當真不易啊!”
邱衡與張定疆三人本來還有說有笑,突然聽見蜀王突發感慨起來,不吝溢美之詞地對郭業褒獎起來,立馬沉默了下來。三人不免彼此對望了幾眼,隨後紛紛拱手對李恪說道:
“郭長史能夠如此儘心儘力,也說明殿下您的識人善用啊!”
“郭長史名聲在外,近來因為在吐蕃的英雄壯舉,更是被坊間百姓口口稱頌,身為蜀中人,我等與有榮焉啊!”
“依邱某來看啊,郭長史就是千裡馬,而蜀王殿下您就是那慧眼識珠的伯樂啊。兩人這麼一搭配,才是真正的相得益彰,相得益彰哩。”
郭業看著這三個好歹也是征戰沙場下來的中年漢子,彼此說著獻媚的話,不由起了一陣雞皮疙瘩,奶奶的,肉不肉麻啊?
不過他還是很懂分寸知進退地站了起來,謙遜道:“蜀王殿下您謬讚下官了,三位折衝都尉大人也高看抬舉郭某了。郭業食君之祿,忠君之事,這是應當應分責無旁貸。而蜀王殿下素有賢明在外,郭某覺得能夠輔弼殿下也是一大幸事啊。”
郭業這話一出,李恪臉上笑得就更加春光燦爛了。因為郭業在他麵前,並未因此而居功至傲,也沒有忘了自己的身份,還適時對自己這個處處碰壁不得意的蜀王一番吹捧,讓他在邱衡、徐烈三人麵前有了掙足了麵子。
這時,一名中年官員跑進大廳,郭業認識這人,乃是此番隨行李恪到蜀州就藩都督府的戶曹官,姓何名雍,專司蜀州都督府的錢糧之事。
何雍一進來,便衝李恪報道:“殿下,剛才蜀州折衝都尉府的餘奎餘都尉派人前來,說是奉梁刺史之命給咱們蜀州都督府送來銀子,說是為殿下款待九地州府的諸位都尉大人而略儘綿薄之力。”
“哦?”
李恪眉毛一跳,臉上不由浮現欣喜,撇撇嘴譏諷道:“梁世道居然會派人送來銀子?他不是說刺史府的府庫中空空如也,他梁世道囊中羞澀嗎?偏偏在本王召集九府折衝都尉前來拜見之時,他送來銀子聊表寸心。哼哼,莫非他這是服軟了?你說呢,郭長史?”
最後他有些得意洋洋的看著郭業,昂首挺胸就跟鬥勝的小公雞似的。
郭業心道,真是少年心性啊,喜形於色還善變,看來還不夠成熟。
隨即,他問何雍道:“何戶曹,梁刺史讓餘都尉的府兵送來多少銀子啊?”
何雍張開五指比劃了一下,道:“五百兩!”
嘭~
話音一落,堂上的李恪驟然起身,一腳踢開跟前左手邊兒的一鼎鶴嘴銅香爐,怒目圓睜望著何雍,氣急敗壞地喊道:“何雍,你是說梁世道派人就送來五百兩銀子?你確定就是五百兩?”
何雍見著李恪突然發起火了,一時半會找不到南北,苦笑著解釋道:“殿下,真是五百兩銀子啊。下官剛才在外頭院裡點算了好幾次,決計不會出錯。”
“欺辱太甚,欺人太甚,賊人焉敢欺我若斯????”
李恪這時再也不淡定了,滿目儘是怨念地冷聲低吟道:“五百兩銀子,偌大一個身為蜀州一地的刺史府,不僅給本王準備一座殘破的片瓦不全的都督府,還拿五百兩銀子來搪塞本王。這是當本王是臭要飯的?是可忍,孰不可忍。郭長史,三位都尉大人,你們看到了吧?你們看到了吧?”
“不行,本王受不了啦,這份侮辱不能白受。必須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本王必須迎頭痛擊這狗膽包天的梁賊,狠狠教訓他一番。”
“郭長史,三位都尉大人,你們甘心眼睜睜看著本王受辱?”
李恪的臉色青紅相交,一邊念叨著,一邊原地轉著圈圈,整個人就跟瘋魔了一般,片刻都安靜不下來。
何雍徹底看傻眼了,不知道自己剛才到底說錯了什麼,心有餘悸地看著郭業。
郭業揮揮手,示意他暫且退下。
待得何雍退下,郭業又迎來徐烈、邱衡、張定疆三位折衝都尉的目光,三道眼神幾近相同,隻有三個字:腫麼辦?
郭業對三人輕輕搖頭,暗示他們三人不要聲張,也不要表態。
然後他徑直走上前去,來到李恪身邊輕聲安撫道:“殿下,殿下,你莫非忘了我當初和你說的話?你一定要冷靜,一定要懂得蟄伏啊。不然你這麼一衝動,就真的中了梁世道的奸計,落下了大把的口舌,千萬不能授人與柄啊,殿下!”
唰~
李恪青紅相交的臉上儘是怒色,雙眼充滿著委屈,眼眶有些濕潤,這眼淚花兒興許說掉就能掉下來。
郭業見狀,這得受多大委屈才能這樣啊?
唉,到底是少年人,心性與心智都差點意思啊!
隨即,他又語重心長地說道:“殿下,越王勾踐當年國被滅,還被擒到吳國當俘虜,受著吳王夫差的侮辱。可人家怎麼乾?並未因此而義憤填膺,也沒有因此而消沉。臥薪嘗膽的典故,殿下莫不是沒聽過?正所謂有誌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蜀王殿下,梁世道所做的一切,你當千方百計忍讓之。”
“梁賊連番侮辱本王,豈能甘心受之?郭長史,道理我懂,但是本王還沒到越王勾踐那個地步。我還是大唐的皇子,奉旨前來就藩的蜀州大都督。我憑什麼要這麼忍讓他?”
這下,任憑如何好言規勸,蜀王但淡定不下來,看來已經被梁世道刺激到臨界點了。
郭業見著李恪步步踏進梁世道的陷阱,不由冷笑一聲,一針見血地指道:“憑什麼?就憑殿下您還沒徹底掌握九地州府的軍務。敢問殿下,今天已經是第五日了,可是除了邱衡、張定疆三位都尉大人前來拜見,剩餘六府的折衝都尉呢?他們如果動身的話,也應該抵達蜀州了吧?那麼此時,他們又在何處呢?殿下,您就不能好好冷靜下來想一想嗎?”
李恪稍稍遲疑了一下,不過口中還是執拗地叫囂道:“那又如何?莫不成他們身為大唐的臣子,還敢不遵聖命,不聽從本王的節製不成?”
郭業一陣無語,這幅撒潑德行還是素有賢明的蜀王李恪嗎?真是越來越讓人失望了。
就在這時,大廳外又跑進來一名甲胄齊身,腰佩橫刀的校尉,正是致果校尉劉振軒。
隻見劉振軒跑進大廳中後,先是衝李恪躬身行禮一番,而後才衝郭業拱手叫道:“稟報郭長史,末將聽您的吩咐帶著手下弟兄在刺史府外一直盯梢著。就在一個時辰前,末將發現霸州五府的折衝都尉悉數抵達蜀州城。而且這五人在蜀州折衝都尉餘奎的帶領下聯袂而行,在半個時辰前一齊進了蜀州刺史府,應該是去麵見梁刺史。”
嗡~
堂下邱衡、張定疆三人霎時低聲議論,交頭接耳了起來。
而此時,李恪整個人也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悶棍般,徹底安靜了下來。
郭業則是心中暗驚,梁世道居然與其他五州的折衝都尉府暗中都有聯絡。
驚罷,他緩緩抬起頭來盯著李恪,一語雙關地問著李恪道:“殿下,這回您能忍了嗎?這下您應該能冷靜下來了吧?”
郭業的臉上,儼然一副果然不出我料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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