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邊境隘口,豔陽高照。
郭業一身白盔亮甲,胯下黃鬃良駒,當頭迎風而立。
頭戴兜盔紅纓隨風而動,身披猩紅大氅任憑風吹,獵獵作響。
就連珍藏許久未曾用過的虎頭湛金槍,今日都重現了天日,緊緊握於手中。
此時的他,麵朝著僅有一隘之隔的吐蕃國境眺望而去,目光堅毅,久久不語。
他的身後,緊隨著龐飛虎、康寶、程二牛、阮老三、朱胖子,還有三千枕戈待旦的西川軍。
就連近日撒歡玩瘋了的長孫羽默與女流之輩的貞娘都隨軍而行。
若是童虎與阿裡土城的一千守城軍皆在,那真可謂傾巢而動,全員出擊。
在場諸人紛紛將目光落在了郭業背後的猩紅大氅之上,各個神情飛揚跳脫,充滿著興奮與雀躍之色。
磨劍三年,今日,終得出鞘!
...
...
龐飛虎策馬上前來到郭業的身邊,輕聲說道:“鎮撫使大人,昨天夜裡,我已經將東廠的花名冊交於米吉手中,今日淩晨他便率著八十人進入吐蕃國內,這個時候估摸著應該過了桑巴的領地,前往吐蕃國腹地了。”
值此莊嚴肅穆的場麵,無論是龐飛虎還是其他人,自動舍棄了口頭習慣小哥長小哥短,皆尊稱郭業一聲大人。
而且這幾日郭業再三交代諸人,此番行動皆是以鎮撫司的名義而行動,與西川都護府,與朝廷,都毫無瓜葛。
也就是說,他們此番出擊,完全就是孤軍奮戰,根本得不到朝廷任何方麵的支援。
這一戰,無論是對郭業,還是對眾人,都是意義非凡,同時也是九死一生。
縱是這樣,亦是無一人退出,因為他們知道,郭業在則旗在,郭業興則眾人昌。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早在隴西之時,眾人早已上了郭家的大船。
今後,是否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還是撞礁沉船全員殆儘,都已是早早注定,容不得更改。
就如郭業前日動員大會所言,到底是狼行天下吃肉,還是狗行千裡吃屎,就看這一戰。
龐飛虎見著郭業好像有些怔怔走神,又催喊了一聲:“大人,大人……”
郭業猛然驚醒,微微頷首說道:“米吉與他手下八十名弟兄乃是一支奇兵,他們此番前去將會化作一支利刃,直接插進吐蕃國的心臟。我想,米吉定不會讓我失望。”
龐飛虎點頭應道:“米吉讓我轉告大人,此番深入吐蕃腹地,困阻重重,他們抱著必死之信念,不成功便成仁。如若……”
“彆說了!”
郭業突然打斷了龐飛虎的轉述,強提一口氣說道:“我相信他們能成。對了,童虎和阿裡土城的一千守軍怎麼還沒抵達?再等下去,就誤了出發的時辰了。”
龐飛虎扭頭朝後麵望去,還是不見童虎和一千守城軍的身影,繼而搖搖頭道:“估摸著還在安排阿裡土城的善後之事吧。大人,你不再考慮考慮我之前的建議?如果連童虎的一千守城軍都出動的話,那圖瓦城和阿裡土城就真的再無可戰之兵了。兩座偌大的城池無一兵一卒守衛,就是兩座不設防的空城啊,萬一被吐蕃人發現端倪,那……”
“飛虎,”郭業抬手再次阻止了龐飛虎的諫言,神色決絕地說道,“並非我想將西川置於無兵防守的境地,委實是我們手中可戰之兵太過稀缺。再者說了,如若吐蕃數萬兵馬越過邊境強攻這兩座城池,你覺得僅憑童虎的一千守軍能夠守得住嗎?與其這樣瞻前顧後,最終得不償失,咱們不如斷了這可有可無的後路,讓弟兄們知道不進則亡,已無退路,學一回西楚霸王項羽,來一個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不進則亡,已無退路,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後生?”
龐飛虎臉色凝重地呢喃著郭業的這句話,慷慨豪邁油然而生。
“鎮撫使大人,童虎他們來了!”
不知後頭誰喊了一嗓子,引得郭業扭頭再望阿裡土城方向。
果然,童虎一馬當先率著千人馬踏飛弛而來,揚起鋪天蓋地的塵囂,甚是壯觀。
郭業迅速調轉馬頭麵對著三千西川軍,高舉著手中的虎頭湛金槍,高聲喊道:“弟兄們,吐蕃人狼子野心,不僅扣我大唐使團,還屢屢犯我大唐屬國邊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與其坐以待斃,等著人家欺上門來,不如主動出擊,煞上一煞吐蕃狗的威風。今日,我再問你們,願與我郭業出擊吐蕃,殺他個雞犬不寧,一揚我大唐國威否?”
“殺!”
“殺殺!”
“殺殺殺!”
一時間,整個軍中數千甲卒頓時沸騰了起來,揮戈揚矛,喊聲震天,馬嘶鳴啼,塵土飛揚,端的壯觀至極。
此情此景,郭業唯有四個字:軍心可用!
就連自幼長在長安城中,自詡見過大場麵的長孫羽默,融入在這震人心肺的情境中都忍不住一番慷慨激昂,坐於馬上不斷揮舞著胳膊,與西川軍齊聲喊殺。
而貞娘則是從馬車中探出腦袋,一雙美目不斷閃爍,望著意氣風發的郭業,不由癡了。
呼~
隻見郭業一手舉槍,一手從馬鞍中抽出一根馬鞭,側身狠狠拋過隘口,徐徐落在了吐蕃國的國土之上。
此舉謂之,投鞭揚馬。
而後遙手一指,衝眾人狂笑道:“今日投鞭,我等定要馬踏吐蕃國,爾等可敢乎?”
“敢!”
“敢敢敢!”
“戰!”
“戰戰戰!!”
郭業的這次新奇舉動,再次引發了熱潮,場麵再一次失控,軍中氣勢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漲。
這時,郭業見著時機成熟,立馬衝龐飛虎豪氣乾雲地伸手喊道:“拿弓來!”
龐飛虎會意,郭業這是要衝吐蕃國的疆土開弓射箭,不僅告訴西川眾將士開弓沒有回頭箭,更是寓意著要在吐蕃人的土地上動起兵戈,向上蒼祈福得到庇佑。
緊接著,隻見郭業動作行雲流水,直接搭箭,挽弓,扣弦,箭指吐蕃國,一氣嗬成,喝呀一聲——
啾~~
一支帶著響哨的雕翎箭離線而出,被射向高空,飛過隘口離開大唐的國土,朝著吐蕃國土的方向疾馳而去,越飛越遠,很快就變成了肉眼幾乎看不清楚的一個灰點,緩緩朝著地上落去。
雕翎箭還未落地,郭業已然重新調轉了馬頭,振臂舉槍,高呼喊道:“眾將士,聽令,出擊!”
聲音一出,一人一馬早已疾馳飛奔,穿過隘口,踏進了吐蕃人的國土。
郭業一出,龐飛虎緊接跟上。而後,康寶所率刀盾兵、阮老三所率長槍兵、程二牛所率八百白袍騎兵、童虎所率一千守城兵,陸續跟上,誰也不甘人後,穿過隘口踏上了吐蕃人的國土。
一路向西,殺將過去……
約莫過了近一個時辰,嘈雜喧鬨的隘口早已恢複了平靜。若非一地的馬尿馬糞可以證明,實難相信一個時辰前,這裡有過數千兵馬,誓師出征。
就在這時,隘口突然又迎來了數百平民百姓打扮的漢子,清一色策馬狂奔,氣勢洶洶而來。
這數百人齊聚隘口之後,紛紛歇住了馬兒,駐足不前。
為首兩名男子彼此對望了一眼,神色頗有失望。
其中一人歎道:“唉,沒想到還是晚來了一步,沒有趕上郭大人。”
另外一人淡定地搖搖頭,說道:“沒事,即便趕不上我們也可以自行進入吐蕃國,屆時也能為郭大人儘上一份力。”
“好,聽你的,你說咋乾就咋乾。”
“嗯,走吧!”
“弟兄們,大當家有令,穿過隘口,去吐蕃人的地盤上好好做他一票大的!”
“哈哈,駕~~”
“駕,弟兄們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