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業在高士廉府中盤桓小坐,與自己昔日的這位老上司兼《長安周刊》的名譽總編閒聊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離去。
到底郭業與高士廉聊了什麼,除了兩位當事人之外,應是無人知曉。
三天後,顧惟庸與穆師爺邀約郭業在一處茶肆中相見,並將郭業之前授意製作的那本賬簿交於他手中。
郭業粗粗一看,尼瑪的,顧惟庸這個結結巴巴的家夥不做則以一做便是絕戶到底啊!
彆看這廝說話磕磕巴巴,可橫下心可真夠狠的,這哪裡是給龔吉栽贓嫁禍啊,這是要把龔吉往死裡整啊。
賬簿上不僅清楚記上了這三年來,龔吉巧立名目大肆斂財收取賄賂的罪證,什麼生辰擺宴、納妾擺席啦,什麼老母大壽,亡父忌日啦,光是在短短三年之內以喬遷新居為名目就擺了十五次宴席,五花八門,斂財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郭業看著上麵清楚記著年月日,還有地點,甚至哪些人去給龔吉送銀子,都記得一清二楚。
可見這方麵的記錄應該十有八九是真的。
看完這部分,郭業再翻篇看剩下的另外一部分材料,上麵光記錄龔吉中飽私囊,以庫司郎中的身份暗地裡偷摸倒賣兵部十幾個府庫中的兵甲器械就足有數十條。
什麼倒賣精鐵五百斤,什麼私賣弓矢千把鐵簇萬支,什麼偷盜橫刀六百把,最後一條居然還寫著龔吉時常領著東西兩市的西域胡商,高句麗、東瀛商販,還有吐蕃商旅喬裝打扮,來參觀大唐兵部的府庫。
這一點說明什麼?說明龔吉這廝為了錢財,有裡通外邦之嫌疑。
兵者,國之重器也!
堂堂一個國家的國防部,何等機密森嚴之地,特彆是庫司所掌管的武器彈藥庫,更是重中之重,豈能隨意讓外邦商人來參觀?
光憑這一條,殺龔吉十次都不為過了。
隻不過,這些都是真的嗎?
這時候,郭業也弄明白這些到底是真是假了。
隨即,他合上賬簿,問道:“兩位,這賬簿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啊?”
顧惟庸剛想解釋來著,旁邊的穆師爺立馬搶話道:“郭大人,不是您說的嗎?真亦假時假亦真!嘿嘿,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皆參半,到時候隻要有些罪證一經坐實,龔吉恐怕就再也難有翻身之地了。”
看著穆師爺這笑得那個陰損樣,郭業心裡已然確定,這賬簿尼瑪的絕對是水貨多多,虛大於實!
不過龔吉這廝要是該死,斂財太過凶殘,如若一日不除,遲早會成為國之蛀蟲。
就當是替李二陛下,替大唐帝國翦除一個禍害吧!
再說了,龔吉不除,顧惟庸就無法上位,那自己在兵部之中就有點勢單力薄。如果顧惟庸能夠掌握庫司,那麼自己兵司和庫司一旦聯手,王君實這個狗屁侍郎還算根毛啊?
當即,他將賬簿鄭重其事地放進懷中,衝穆師爺伸手要道:“匿名舉報信呢?”
穆師爺聽罷,脫下靴子從裡頭掏出一封皺皺巴巴的書信,小心翼翼地遞過去,道:“這兒呢,早就寫好了。下官這次可是花了心思來寫這匿名信,當真是聲情並茂……”
“我靠!”
郭業右手捂著鼻子,左手捏著書信的一角,有些犯嘔地說道:“穆師爺,你也太惡心了吧?居然把他藏在臭腳丫裡。”
穆師爺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說道:“正所謂君失密,則失臣,臣失密,則失身。此事關係重大,下官自然要有小心對待了,不是?”
郭業搖搖頭,忍著惡心將書信放進袖兜裡,嘟囔了一句:“懶得和你磨牙!”
而後便衝顧惟庸抬手告辭道:“顧大人,你們且先回去,接下來的日子若沒有必要,你我最好不要相見,無論這幾天庫司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們就當什麼也不知道就好了。走也!”
說罷,郭業率先離桌匆匆離開了這家茶肆。
...
約莫過了一會兒,郭業並未親自出麵年,而是派人在禦史台衙門外擊鼓一通,將匿名舉報信與賬簿送進了禦史台,呈到了禦史大夫高士廉的手中。
高士廉接到匿名舉報信和賬簿之後,仔細看了一番,不過並未第一時間通知禦史台中的其他幾位主事,也並未立馬就召集所有的監察禦史討論此事。
高士廉悄悄將賬簿和匿名舉報信帶出來禦史台,坐上馬車前往了大理寺正卿,自己的好外甥長孫無忌府中。
此時早過了上朝的時間,下朝的長孫無忌習慣在家中處理政務,很少在大理寺衙門辦公。
所以當高士廉驅車來到長孫無忌家中的時候,他這個做外甥的自然是親自跑到府外恭迎起自己這位舅父來。
對於長孫無忌而言,舅父高士廉對於他們兄妹來說,那是不是父親勝似父親。
如若沒有高士廉撫養他們兄妹成人,成才,如若沒有高士廉慧眼識英才,將自己的妹妹嫁給還未發跡的李世民,焉有長孫家族重現當年世家輝煌的一日?
甥舅相會,長孫無忌這位當朝重臣自然以子侄之禮行之,迎接舅父高士廉。
高士廉趕忙將他扶起,在耳邊僅說了一聲:“無忌,可有密談之處?我有大事找你!”
長孫無忌年剛過四十,雖個頭不高卻時刻給人精明能乾的感覺。
聽聞舅父耳語相加,立馬提起戒備,點點頭說道:“舅父且跟我來,去我書房談話。”
說罷,他示意身邊的仆役退下,然後親自帶著高士廉前往了他的書房,並驅散了書房附近所有下人,百步之內不許他人靠近。
關好書房中的門窗之後,書房內略顯昏暗,長孫無忌點起一盞燭台,照亮了整個書房。
然後請高士廉坐下,問道:“舅父,神神秘秘,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高士廉沒有說話,而是從懷中將賬簿與匿名舉報信小心翼翼拿了出來,放在桌上輕輕往前一推,推到長孫無忌跟前,低聲說道:“你且先看,看完再說!”
長孫無忌將燭台擱在桌上,先是拿起匿名舉報信看了起來,看罷之後眉頭頓然緊鎖,而後又自顧翻查起那本賬簿來,看完之後狠狠將賬簿摔在桌上,沉聲咒罵道:
“庫司郎中龔吉,當誅!”
高士廉仿佛早預料到長孫無忌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輕聲寬慰道:“無忌,消消氣,嗬嗬,老夫看完這舉報信和賬簿之後也是格外震驚。除了老夫,你應該是第二個看到這賬簿和舉報信之人。”
長孫無忌是個聰明人,立馬明白了過來,驚呼道:“舅父,你是說這賬簿與舉報信還未在禦史台中傳閱?那你怎能私自拿出禦史台來,這不合規矩啊!”
高士廉默不作聲,微微頷首肯定了長孫無忌的猜測。
長孫無忌突然想起剛才舅父入府之時,那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頓時有些不解地問道:“舅父,這舉報信檢舉龔吉,這賬簿條條款款寫著龔吉的罪狀,此人的確罪孽深重,當誅當斬。可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庫司郎中,你又何必如此興師動眾呢?
你們禦史台明日早朝拿著舉報信與賬簿先彈劾,然後刑部去查核,一經查核屬實,再有刑部拿人,會同我們大理寺與你們禦史台,三司會審不就完了嗎?一個小小的庫司郎中,讓您親自跑來我府上,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了吧?”
高士廉嗤笑一聲,撚著嘴邊幾根稀疏的胡子,搖頭晃腦地說道:“無忌,龔吉雖說乃朝廷命官,需要三司會審方能定罪。但,你是否真覺得舅父老糊塗了,居然為了一個小小的庫司郎中,壞了禦史台的規矩來你府中讓你看這賬簿與舉報信?”
長孫無忌連忙拱手否認:“外甥不敢!”
不過他心中的確是這般認為的,因為哪怕龔吉真把庫司裡頭的東西賣得乾乾淨淨,那也隻是個庫司郎中,頂多潑天狗膽,涉案巨大而已。說到底,還真不值當他和高士廉這兩位地位超然的朝中大佬和皇親國戚出麵去折騰此事。
誰知高士廉將手伸了過來,覆在賬簿之上輕拍了兩下,用一種低沉的聲音對長孫無忌說道:“無忌,彆看舉報信和賬簿中隻有庫司郎中龔吉一人,但你仔細想想,難道你不覺得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嗎?”
“咦?”
高士廉話裡有話,長孫無忌自然聽懂了,但是他不明白高士廉到底暗指什麼。
驚疑一聲之後,他收起了剛才的那股子輕視神情,而是一臉狐疑地問道:“舅父,什麼絕佳的機會?莫非您老人家知道這案子還牽涉到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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