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吱……
康嶽山不請自來,也不敲門招呼,直接將康芷茹的房門推了開來。
一進房來,打眼一瞧,正好看見康芷茹正揪著幾綹鬢發端坐在梳妝台前,照著銅鏡怔怔出神兒,不時發出自怨自艾地歎息之聲。
“咳咳……”
康嶽山站在門口輕輕咳嗽兩聲,提醒著發呆石化中的女兒。
康芷茹猛然驚醒,側身轉頭看清了來人,見著是自己的父親,不由嗔道:“爹爹,怎麼是你?”
驚呼一聲之後,在看窗外暮靄沉沉,顯然到了黃昏時分,晚膳時節,立馬想到了什麼。
隨後急急起身跑到康嶽山身邊,拽著他的寬袖衣袍自責道:“爹爹是來招呼女兒吃晚飯的吧?走,咱這就去飯廳,陪娘一塊兒吃飯。”
說話間,一掃剛才臉上那落寞的神情,佯裝著笑意,頗為乖巧懂事。
都說知子莫如父,這女兒又是父親的小棉襖,康嶽山豈能不知女兒心裡藏著事兒?
而且康芷茹素來跳脫,性子刁蠻慣了,平日哪裡會有這般好心性,能夠端坐在梳妝台上又是照鏡子,又是自怨自艾地歎息。
又經妻子康吳氏提醒,女兒自從隴西歸來之後就時常悶悶不樂。
康嶽山在來的路上又想起自從西川圖瓦城歸來之後,女兒就變得與往常不一樣,口裡時常咒罵郭業那兔崽子的名字。
康嶽山從種種跡象中得出一個結論,女兒,長大了!
說得雅致一點,康家有女初長成;說得粗俗一點,嗨,咱老康家這頭小蠻鹿,也該到了嫁人的年紀了。
...
康芷茹輕拉扯拽著康嶽山往外走,不過任憑她怎麼生拉硬拽,康嶽山就如一矗山石倚靠在房門邊兒上,愣是巍峨屹立,不動如山。
一雙眼睛不停在女兒身上遊走,眼神中透著濃濃促狹之味,看得康芷茹心裡一陣發毛。
被老爹盯得越久,康芷茹就像個犯了錯的小孩般,站在那兒手足無措,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最後心虛地垂下腦袋,細如蚊聲地呐呐道:“爹爹,你,你在看什麼呀?女兒不就是誤了你吃飯的時辰嘛,下次不敢了還不成麼?”
此時的康芷茹不複刁蠻風采,嬌羞若海棠,一副小兒女狀,看得康嶽山心中柔軟萬分,不由一陣酣暢大笑。
笑罷,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惆悵,他直言不諱地戳穿了康芷茹埋藏心底的那份秘密,愁道:“茹兒啊,郭業那混賬小子有什麼好的?就值得你如此傾心?”
“昂?”
康芷茹先是猛然抬頭,一副不可置信地眼神望著父親,而後又仿佛被人戳穿了秘密一般,慌亂中一陣羞赧。
霎時,再次垂下腦袋,看不清她此時的神情,不過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呐呐道:“爹爹,我,我沒有,你瞎說八道,好不好?”
見著女兒否認,康嶽山沒有跟她糾纏有還是沒有,而是依然故我地說道:“茹兒,你想想看,郭業已有了明媒正娶的妻子吳秀秀,你再去攙和,算怎麼檔子事兒?不過話又說回來,郭業這混賬小子倒也是挺有福氣,竟然能娶到吳家這麼一個姿色落得如此出眾,又頗有大家閨秀風範的女兒,這小子走了狗運道啊!”
一聽父親提起吳秀秀,康芷茹仿佛小宇宙被人點燃了一般,鼓起勇氣再次抬頭,一臉認真地望著父親,問道:“爹爹,女兒難道會比吳秀秀差嗎?”
“哈哈……”
康嶽山太了解女兒的脾性了,自己不經意間的一句話竟然攛掇起她那爭強好勝之心,隨即笑著安撫道:“我家茹兒自然是最好的,我家囡囡自然比吳秀秀要強,關鍵是我的傻丫頭啊,郭業已有正妻,難不成你過去想做那混賬小子的妾侍不成?”
康芷茹順勢接了一口:“怎麼不可以?”
“混賬,當然不可以!”
康嶽山見著女兒一根筋倔到底,陡然大怒,喝道:“我康家在益州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我就你這麼一個寶貝閨女,郭業這混小子什麼出身?你給他做妾?想得甭想!”
隨後,看見康芷茹顯然被自己陡然震怒給嚇壞了,小臉發涼眼神閃爍,想著重症就需下猛劑,索性狠下心來再喝罵一句:
“你要給姓郭的混球做妾,簡直就是癡心妄想。你丟得起那人,老子還丟不起那人呢。”
康芷茹被康嶽山連番兩次喝罵,頓然,眼眶中溢出淚水兒,兩邊小香肩瑟瑟起伏發抖,委屈至極。
旋即,狠狠一跺腳,甩下一句話來:“做妾就做妾,誰也管不著,壞爹爹,哇……”
一聲啼哭出聲兒,立馬哭若梨花帶雨般慘兮,性子一起扭頭就跑,很快就跑出了康嶽山的視線範圍。
康嶽山看著女兒哭著跑開,心中也是又氣又惱,這臭丫頭咋就跟老子一樣呢,倔到這種程度,奶奶的。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嚴厲苛責女兒,委實有些心疼,隨後苦笑著自言自語道:
“我的傻閨女啊,你以為給人家做妾侍是很光榮的事兒不成?你咋就這麼死腦筋呢?郭業這混球怎麼看也不像一個香餑餑啊?”
而後想到了郭業他爹郭老太公剛剛去世,康嶽山又臉浮寬慰之色,右手撫胸笑著輕聲道:“幸好,這小子還在三年守孝之期,不得操辦婚嫁喜事,老子還有時間去好好勸道勸道茹兒這臭丫頭。”
言罷,又是輕輕一聲歎息,扭身朝著飯廳方向走去,肚子早已餓得雷鳴咕咚響,吃飯,吃飯為先。
...
...
隴西郭府的廚房,因為廚娘進來準備晚膳用的飯菜,郭業和關鳩鳩的談話地點轉移了出去。
從廚房轉移到了郭業的書房之中。
在書房之中,郭業聽完關鳩鳩的獻策之後,驚呼叫道:“王八犢子,你讓老子把康芷茹那頭小蠻驢收入房中?”
關鳩鳩見著郭業反應如此之大,吃不準郭業是開心還是憤怒,隻得退了兩步才說道:“大人啊,你想想看,如果您娶了康家小姐,那你跟康嶽山康都尉就是翁婿關係,那麼您跟康寶康校尉不就是妹夫和大舅子,成了一家人了嗎?”
說到這兒,關鳩鳩再打量了下郭業的臉色,還是保持剛才那般詫異的神色,暫時沒有彆的舉動。
繼而又分析道:“隻要您跟康寶校尉成了一家人,這西川小都護府,無論是您坐鎮,還是他繼任,不都是你們自己家裡的事兒嗎?嘿嘿,這關起門的事兒,那還叫事兒啊?”
有理!
郭業麵上雖未表態,但心中還是讚同地說了一聲。
而且他剛才在關鳩鳩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還想到了另外一個事情,那便是之前吳秀秀提出的“自汙以求全”這件事兒。
如果自己在守孝期間,還敢驚天動地的娶老婆,那不是告訴全隴西人,甚至告訴遠在長安的太子李承乾,他郭業就是個混蛋,不顧祖宗禮法,丁憂守孝辦喜事,罔顧孝義嗎?
這種事兒極為毀節操,冷聲自己往自己身上潑臟水澆大糞啊。
一經傳揚出去,他郭業的名聲指定也要臭出二裡大街去。
嘿嘿,名聲如此狼藉,我看你李承乾還敢拿哥們當個香餑餑麼?
到時候,八成都唯恐避之不及啊!
好主意!
絕對是一箭雙雕,一舉雙得之事。
康芷茹那臭丫頭刁蠻是刁蠻,而且野性難馴,但是容貌上乘,怎麼著也是蜀中美女一枚啊。
隻要費點心思調教調教,未嘗不是一個好伴侶不是?
很快,郭業便打定了主意,衝著關鳩鳩豎起一個拇指讚道:“老關,到底是讀過書的人,有腦子,有想法,有前途,我看很好你哦!”
關鳩鳩聽著郭業這番誇獎,臉上雖未表現出來,心中卻是吐槽不已,大人唉,你這不是在罵人嗎?真正讀聖賢書的人,哪裡會讓你在守孝期間迎婚嫁娶啊?學生這才是真正的有辱斯文,枉讀聖賢書啊。
此時郭業滿臉雀躍之色,但關鳩鳩愣是高興不起,很是掃興地說了一句:
“大人,您彆高興得太早,還有個事兒,你要先擺平,不然的話,咱們剛才所說之話,皆是空談!”
郭業詫異問道:“什麼事兒?你是擔心康老頭不答應麼?”
關鳩鳩搖頭說道:“不不不,學生指的不是這個。”
郭業不解,問道:“那還能有什麼阻滯?”
關鳩鳩見著郭業還沒反應過來,隻得又上前兩步,湊近身前,低聲說道:
“我的大人唉,你咋忘了您自個兒的身份,您起初是入贅吳家,給人當了女婿。現在您又要再娶妻妾,吳家這關,好像不是那麼好過的吧?”
我靠!
郭業猛拍自己的額頭,驚叫一聲:“我怎麼把這個茬兒給忘記了?媽的,這下麻煩大發了。”
“老關,你讀書多,懂得多!我問你,這入贅的女婿,還有資格納妾不?”
關鳩鳩沉吟一聲,為難地吱吱唔唔道:“這……”